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商小鹊已经哭累了,哭到神经都有些麻木了。
打开门的一瞬间,忽然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房间还是那个她精心装饰过的房子,却多了一些些旁人生活过的痕迹。
比如阳台上晾的小兔睡衣,就貌似不是她的。
床上铺着的带蕾丝的床品,也不是她的口味。
这个在这里生活过的人,是个非常有分寸的人,除了床,她的一切东西,包括衣服和日用品,对方都没有动过,反而都是买的新的,整整齐齐地在一旁摆放着。
商小鹊知道,那个人是孟啾,小说的女主。
她洗漱完,给床换上了自己的床品。
在她整理床铺的时候,掉出来了一个笔记本。
这也是她没见过的东西。
她翻开一看,是孟啾的随笔,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她到了这个现实世界里的这一个多月里的,所有所思所见——
看到商小鹊给自己买的房子,她说:原来,有自己的小房子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
接到了商小鹊家里打过来的要求她打钱的电话,她还在纠结该怎么回复,对方就以为她生气了,直接放弃了?
原来,人是可以承认家人不爱自己的,然后彻底断绝跟那些家人的联系的;
看到了那本小说,意识到了原来自己是小说里的女主,在她的认知里,这个小说的结尾,已经堪称“幸福”,但周围的新同事们都说:这简直是恐怖故事好吗?
那天,被大家称为“孟总”的那个男人,突然提到了“A城、雷霆”这一类的字样,周围人全都不为所动,但她却如遭雷劈,她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个她的“男主”,追她追到了这个现实世界里。
她很害怕,她不想跌进那个大家说的“恐怖故事”里,于是,她只好更努力地扮演好“商小鹊”,扮演好这个世界里的“土著”。
……
商小鹊若有所思。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在孟啾的视角里,这个明面上是“孟俣鸠”,实际上内心里是“商雀”的人,根本就跟她没有过任何交集!
她全程都在躲着他,避免跟他发生任何接触!
可那个“商雀”却说,这个“商小鹊”是他的爱人???
商小鹊重重地阖上笔记本!
孟俣鸠,你大爷的!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门口传来了孟俣鸠那有些慌乱的声音,他在求她开门,说有很重要的事想告诉她……
商小鹊眯起了眼睛,她正想找他算账呢,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很好!
她扫视了一圈,然后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一看,果然,她之前买的那几听酒还好好地摆在里头。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了,还好是在半天,不然铁定要被隔壁邻居投诉扰民。
她拿出一听果酒,喝了半瓶以后,才走到门边;她稍微拨了两下、弄乱了自己的头发;又往自己大腿上掐了那么一下,蓄出了几点泪花。
然后才打开了门,对上了孟俣鸠那双急得几乎要冒火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她用带着三分醉的嗓音说到,然后故意地往前晃了晃,对方果然立马伸手接住了她、一把将她揽到了怀里。
“你喝醉了?”
他微凉的手抵到了她因为醉酒而有些潮热的脸颊上,语气里满是担心,还有浓浓的自责。
商小鹊故意将脸埋到他怀里,说:“没醉!”她是真的没醉。
可惜,他不信。
他用脚一勾关上房门,将她打横抱起、再温柔地放进沙发里。
然后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帮她脱掉脚上的拖鞋。
一抬眼,就看到了她哭红了的眼睛里,蓄满了雾气。
孟俣鸠心顿时揪到了一起。
他跪在沙发旁,迟疑地伸手,抚过她戴着雾气的眉眼,轻声说着:“对不起!”
“别哭!”孟俣鸠懊恼极了,恨不能扇自己两下,“我骗你的,我已经回来了。”
“啪嗒——”
一颗温热的液体再一次砸上他的手背,孟俣鸠只觉得快要被灼伤。
他不停地帮她擦着眼泪,听着她用带着哭腔和醉意的嗓音控诉他:“你骗人,你才不是他!你是商雀,你自己说的他不想回来了!”
商小鹊一边说着话,一边捏着拳头泄愤似地朝着他胸口猛锤了好几下。
孟俣鸠没敢躲,吃痛地嘶了两声,等她差不多停手了才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轻柔地帮她捏了两下,似乎是怕她打得手痛。
一边捏一边解释:“是我不对,是我太自私了,我不想面对,这个一回来就被你拒绝过的现实,我必须得保持风度、不能多做纠缠,不然我会怕你讨厌我;”
“你又说想要辞职,是我自私,不想以后连你的面都见不到……”
一定是因为刚才喝的酒太凉了,商小鹊觉得身上有些冷,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去蹭孟俣鸠温暖的身躯。
她把额头抵到他的肩膀,闷声说:“谁要你保持什么风度了?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呀?”
孟俣鸠似乎在一瞬间就能察觉到了她冷,他从从沙发的另一头,拿来了一个小毯子将她包裹了起来,再把她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然后贴心地问她:“好点了吗?”
商小鹊沉默地点点头。
他把多年前在包间门口听到她说全公司最讨厌他,这件压在心底很多年的沉疴翻了出来。
商小鹊有些无奈:“你为什么不听完?我还说过最讨厌林秘书,因为她肤白貌美大长腿;最讨厌前台小沈,因为她比我们都年轻好几岁……”
说到这里,她有些气不过,又给了他一拳:“在你眼里,我是这么没情商的人?”
孟俣鸠闷笑着哼出声,声音低沉、微哑,胸腔传来密密震动时的酥麻轻颤。
商小鹊脸上一红,心说哼得还挺好听!
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动起了歪念头来,反正她“喝醉”了,有锅都可以甩给酒精的。
于是,她突然从孟俣鸠怀里挣开,伸出双手,死死抵在他的胸前,开始说起了醉言醉语:“不对不对,你还是商雀对不对?你是专门来骗我的?”
说着,她还连连推了他好几下,故意蹭了蹭他的某处极为敏感的点,然后听到他发出极为难耐的、一声轻喘。
下一秒,她已经再一次被他圈固在他的怀抱里,她听见他喘息着在她的耳边咬牙切齿:“你……老实点,别乱动!”
嗓音里带着一股酥麻的痒意。
商小鹊自然不会如他的意,她继续在他怀里挣扎,摆明了不让他好受。
她甚至还偷偷地伸了一下脚,轻轻刮蹭了一下他的大腿内侧的肌肉。
一瞬间,她能感受到抱住她的身躯蓦地一僵、浑身一震、全身的肌肉在骤然绷紧。
孟俣鸠立马扣住了她的脚踝,隔着棉质的纯白布料,死死按着她的踝骨,不住地喘息……
孟俣鸠的脸上闪过难以置信,垂眸睨着面前仿若一无所觉的少女。
眸子里像有一团火,明明灭灭、晦暗难辨。
他想多了!她怎么会是故意的?
孟俣鸠告诫着自己,她甚至还以为眼前的自己是商雀,肯定只是无意间蹭到了而已!
商小鹊暗暗抿紧了唇,没敢偷笑。
她继续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装作醉得不轻的样子、一把跌进了他的怀里,然后迷迷糊糊地伸手、细细勾勒着他的五官……
手指从他那高挺爆满的眉骨、笔挺的鼻梁,抿紧的唇线,一一轻抚过去。
孟俣鸠连大气都不敢出,既惊喜又折磨,他只好死死咬紧牙关,怕惊扰到眼前的美梦。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又一瞬间将他的妄念击碎。
因为她叫他:商雀。
她说:“你说得对,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再能这么像他了,所以我同意你的提议……”
提议?孟俣鸠的脑子锈了三秒,才想起来她指的应该是刚才还在公司里的时候,自己以商雀的口吻说的那句“要不我们凑合一下?”
她同意了?
她怎么能同意呢?!
下一秒,怀里的人勾住了他的脖子,往上探着身子,在他的下巴上,轻啄了一下。
他一把捞住怀里的人,不准她一击既退、更不准她马上离开,将她强势地锁定在自己一低头就能吻到的距离。
某个醉酒的人显得并不清醒,眼睛已经微微眯起了,带着睡意。
他强迫她睁眼看着自己,诱哄似的:“你看清楚,我是谁?”
“你是商雀!”醉鬼明显不配合。
“不,不对,我是孟俣鸠。”他耐心地纠正。
“你不是孟俣鸠!”醉鬼坚持,“孟俣鸠不会回来了……”
孟俣鸠咬牙切齿地浅啄了一下她的唇角:“是孟俣鸠在亲你!”
“不对,是商……呜!”她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语被他彻底吞吃入腹、湮灭于无形。
这个吻迅速升级、愈演愈烈,隐隐在两个人的身上都有了燎原之势。
孟俣鸠一边引导着她的手探入自己的衬衫夹缝里,一边疯狂妒忌!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当他是孟俣鸠的时候,只能得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为什么换成了顶着他的脸的“另一个人”的时候,她却能同意?
她甚至还能允许“这个人”跟自己如此亲密?
允许“他”亲吻她,允许“他”爱抚她?
孟俣鸠一边按部就班地与她实践一切的美好;一边又在疯狂妒忌这么做着的自己。
就在即将擦枪走火的那一刻,醉鬼似乎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
她羞涩地从他的腿上下来,将他的手从滑落的衣襟和掀起的裙摆里推了出来。
“不可以哦,这样太快了!”商小鹊宣布,然后在他的目瞪口呆和哑口无言的震惊里起身,伸了个懒腰,就独自回自己的卧室睡觉去了。
徒留他一个人在原地,被钓得不上不下、进退不得。
而那份被拒绝的难受和煎熬里,又多了一份隐秘的愉悦感——
太好了!她最终也没有允许这个顶着他脸的“他”,真正地跟她在一起。
下一次,他一定要让她只喊他的名字,眼里只有自己。
商小鹊一回到房间以后,就靠着门板笑了起来。
怕惊扰到外面的人,她小心地捂住了自己的唇。
真奇怪!商小鹊想,她以前总觉得谈恋爱是一个很麻烦、又很无聊的事情。
但今天却突然觉得,谈恋爱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尤其是当对象是孟俣鸠的时候。
明天又可以怎么玩呢?商小鹊那双格外灵动的眼珠子再次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不然,断片好了!她考虑着。
明天一大早,她就给他表演一个断片、说自己完全不记得今晚发生过什么好了。
谁让他骗她来着?
商小鹊乐不可支地想,那总得让她骗回来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