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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最讨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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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俣鸠刚一出病房门,就碰上了正拎着保温饭盒走过来的护工阿姨。

“张姨。”他打了一声招呼。

张姨连忙招呼他坐下,把手里点饭盒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是?”

“商先生给你留的饭菜,‘他’还特地嘱咐我帮你加热一下,装进保温盒里,说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

孟俣鸠打开了饭盒,还是刚才那些东西,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看就是专门给他挑出来的,这会儿还在冒着热气。

张姨给他递上了餐具,语重心长地说:“孟小姐,别怪张姨啰嗦,你们年轻人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商先生还说你长期胃病,一工作起来三餐都顾不上了,这怎么能行。”

孟俣鸠愣了愣,这好像不是女主的人设,所以她说的是……他?

她居然知道自己有胃病?她不是一向最讨厌自己的吗?

孟俣鸠始终记得那是他刚刚接手那家小说网站的时候,他原本是受人之托,要将这家濒临倒闭的老牌网站重新带回大众视野。

新官上任的他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系列地改革,那段时间,他基本天天都能收获白眼无数,这其中一大半,都是商小鹊贡献的。

直到一次网站热度好转的庆功会上,姗姗来迟的他正打算推门走进包厢,恰好听到了里头传来自家员工的哄笑声。

她们似乎在玩什么类似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当时恰好轮到商小鹊。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她被问到的问题是:全公司最讨厌的人是谁?

商小鹊想也没想,就回答了三个字:“孟俣鸠。”

孟俣鸠那只原本已经握上把手的手,立马有如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那天,孟俣鸠最终,都没敢踏进那间包厢里去,他只是默默地回到大厅,帮他们结了账,然后心烦意乱地逃离了现场。

再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每次一面对商小鹊的时候,他就觉得心底隐隐地有股邪火直往上冒,让他总是忍不住地想跟她作对……

一开始,商小鹊还会跟他吵,两个人总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

后来,因为他的一次失言,他搬出了自己的上司身份、以期在一次极其无聊的口舌之争上获得胜利。

从那以后,商小鹊就再也不跟他吵了,见了面总是低眉顺眼地喊他“商总”、一说话就是敬称“您”……

不管他后来再说什么,她都只会“好好好、对对对,领导您真是英明神武有办法!”

然后在以为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瞥他一眼、转身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他无数次地后悔,不该为了一时的口舌意气而拿自己的身份压她。

他还特地托人从国外买了个据说她排了7个小时的队都没买到的限量款娃娃,想跟她道歉。

结果那天午休,他刚踏出办公室,就听到了她在跟公司另一个同事在聊天。

商小鹊当时正无比深刻地跟那位女同事剖析着,职场里上下级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存在真正的所谓平等。

“权力上的不对等必然会造成压迫和剥削。”

处在下位者的位置上,别管对方说什么,连一声拒绝的“不”字,都会很难说出口。

孟俣鸠有些气愤地想,他明明这辈子在她嘴里,听到了最多的“不”字——

他请吃饭,她从来不去,即便没有占用休息日,即便他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甚至他还特意请了全公司,全被她一句“没空,要赶稿”打了回来。

他买的下午茶,她碰也不碰,会全部丢给她隔壁的女同事。

孟俣鸠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他的报复性心理会悄悄占领上风,他确实会刻意去挑她的刺,可她基本也没当真过,从来都是阳奉阴违。

他只是有点不甘心,不知道怎么自己就成了她“最讨厌的人”。

“可是,我看你在孟总面前就挺嚣张的呀!”女同事说。

“我那叫嚣张?他哪次说话我没顺着他?但凡换个人、但凡他要不是我上司试试呢?”

直到这一刻,孟俣鸠才意识到,即便他再努力地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即便他自以为自己明明已经很惯着她了;明明他从她身上受到了那么多的拒绝;明明自己已经觉得自己很受挫很气馁了……

但他身为上司的这个身份所带来的权力不对等,依然无法被抹除干净,他们确实做不到真正的平等相处。

“惯着”、“纵容”、“宠溺”,这些词本来就带着自上而下的俯视意味。

毕竟他随时可以选择不再“惯着”、不再“纵容”。

而她说的每一声“不”,其实都有着豁出去的意味,大不了就是得罪上司、大不了就是一份工作、大不了翻脸……

那是她自己以往的生活经验和她自己的经济状况给她自己的底气,大不了就是辞职而已。

而不是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的“惯着”和“纵容”。

她又有什么理由,非得陪着他演这出“他选择礼贤下士,她就得受宠若惊”的戏码?

凭什么他气馁了受挫了,就非强迫让她来扮演这个纾解他心结的人呢?

最终,那个娃娃他并没有送出去,那句道歉,他也没能说出去。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开口道歉,她能回答的无非就是那些“领导您多虑了”、“没有”、“怎么会?”,这一类的套话。

她根本就没有说别的话的可能性。

那份不对等,并不会因为他不乐意、不想要,就真的变没了。

孟俣鸠用手里的勺子,每舀一口粥,都配上那些被码得整整齐齐的菜,沉默着送进了嘴里。

带着热意的粥顺着他的食管滑进了胃里,缓解了他身体上的不适。

但那股一直被他强压下去的不甘心,却突然有如山呼海啸一样卷土重来,再一次啃食着他那点儿仅剩不多的理智。

粥喝完了,孟俣鸠整理好餐盒,把它交回到了张姨的手里,向她道了谢。

张姨满意地离开了。

孟俣鸠望了望身后的病房门,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反正现在网站也步入正轨了,他答应那个人的事情已经办到了,如果,他不再做她上司了呢?是不是、他们就能平等相处了?

孟俣鸠的唇角微微向上扬起,到时候他是不是就可以掐着她的两只胳膊质问她了:到底为什么?她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他怎么就成了她全公司里,那个“最讨厌的人”?

这件事、一直都是他心里的那根刺,每回想一次,就被那根刺扎得密密地疼。

不甘心,非常地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下去、连质问的立场都不具备;连一丁点跟她产生交集的可能性都不会有……

换完药,商小鹊难得看到那个平日里温柔亲切的护士小姐姐满脸的怒意,就差没冲上来对她耳提面命。

“下次再不小心一点再把伤口撕裂的话……”

“放心!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商小鹊就差没赌咒发誓了。

“你最好真的做到哦。”护士小姐姐没好气地朝病房外去了。

护士小姐姐刚一出门,商小鹊就跟站在门外的孟俣鸠那股格外炽烈的视线对上了。

商小鹊蓦地一惊,心脏开始狂跳了起来。

连忙挪开了视线、并决定以后一定要避免直视他的眼睛。

她刚刚的那股“他不会是喜欢自己吧?”的认知,再一次冒头上来,占领了她一半的思绪。

“不会不会,他明明一直都在跟自己作对来着!”

“可是小学生好像就是会通过欺负别人来表达喜欢啊!”

“可他都27了,又不是小学生!”

“人幼稚点也不是不可能的……”

“商小鹊?”

孟俣鸠愈加大声的叫喊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如梦初醒一样:

“啊?怎么了?”

“你怎么了?”孟俣鸠的声音里听着满是担心,“是太疼了?要不我去找医生给你看一针镇痛剂?”

要命!他好像真的很担心自己!

商小鹊一抬眼就又对上了孟俣鸠那双带点儿忧心又带了点着急的眼睛。

她一把扯过病床上的被子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没好气地:

“我困了,你别说话,让我安静睡会儿。”

“好。”孟俣鸠帮她把盖住了头的被子重新拉下、小心地帮她掖好被子,然后贴心地回他自己的病床上坐着,全程动作都很轻。

商小鹊翻了个身,侧身背对着对方,然后死死咬住了自己的食指指缘。

拼命地告诫自己:

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就当没这回事!

对!只要对方不戳破,她就装傻!

只要孟俣鸠别哪天心血来潮来找她告白,她能一直装下去!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她可能是真的困了,没过多久就真的沉沉地睡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是被一声玻璃打碎的毳响惊醒的。

商小鹊蹭地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朝旁边望去。

一旁的病床上空空荡荡,整个房间里都没见到半个人影。

“哐”的一声、门外又传来了一声嘈乱的动静,商小鹊下床、开门——

一眼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抡起巴掌、就要往孟俣鸠脸上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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