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正墨惊讶:“你们来干啥?”
突然想起什么,唰地站起来,掐腰叫喊:“今天不上工,我可不算工钱的哈!”
山无州不动声色打量,寻找痕迹。
风屿落不死心:“你密谋的大戏想干啥?”
孙正墨来了兴致,拿起纸张热情展示:“让我的香坊名扬天下的大计划。”
眼里无他,只有对赚钱的渴望。
桌上还有毛笔,风屿落拿起毛笔,偷偷戳了戳她胳膊。
杨亦在那人胳膊上留了伤口。
孙正墨不高兴道:“虽然我是个寡妇,但你也不能调戏我吧?”
这话听得山无州皱眉,看向风屿落,心里又记了一笔。
她看着完全不痛。风屿落想自己可能是看错了。貌美的女子也许长得差不多?
孙正墨突然想起来,紧张道:“对了,你们怎么会来啊,店里出事了?”
风屿落便将大街上的事说了。临了睁着眼补充,怕孙老板有危险,赶来保护。
孙正墨没意思道:“人活着哪有不结仇的,刺杀就刺杀呗,影响我一天的生意。不过杨晔死了真可惜,他在京都和边疆,前后逼死过好几十个人,怎么也得五马分尸才能还债啊。”
“……”那个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年纪轻轻家世显赫的,背后这么可恨的么!
风屿落让她继续说说杨亦的事,孙正墨却没什么兴趣,让他俩想听的话问店里的伙计,转而拉着两人讲发财大计。
“赚钱这种事,怎么能光靠小鱼吃虾米呢,这速度太慢了,效果太差了,如果不做出改变,那咱们就是吃白饭干无用功啊!”
不愧是当老板的,几句话抹去风屿落和山无州四天辛苦,轻视他们赚来的二百七十三两的巨款,还扣上一顶无用的帽子。
风屿落磨牙,嘎吱嘎吱响。
孙正墨意识到了,尴尬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错了,这个山无州还是出了大功劳的。”
毕竟是肉眼可见的活招牌,还特意朝山无州肯定地点了点头。
山无州无动于衷。
风屿落想算了,人不能总指望别人,只要给钱就行了,还要啥马车。
孙正墨继续慷慨陈词:“所以我们要借力而生,站在山巅,站在云端,站在王者身边,从而让大家都知道我们随、安、香、坊。”
“怎么借?”
“简单,跟在高处的人借。我已经埋伏十几天了,上下打点,纵横捭阖,成功约到了宫里采买徐公公。计划跟他吃饭,喝酒,拉关系,最终接手宫里的香料生意。这就是我们成功的第一步!”
孙老板忽悠人一套一套词。
“还有第二步?”
“当然。拿下徐公公后,我们接着拿下他背后的刘公公。”
孙正墨一甩衣袖,拿起鎏金玉柄蚕丝芙蓉扇,仪态万千道,“刘高,大内总管,这供香生意是他一句话的事。你们想,宫里的皇妃公主郡主命妇,全都用咱家的香,那咱们得挣多少钱啊。”
光是说说,孙老板就仿佛看到了万两黄金,哈哈笑了两声。
看她自顾自斗志昂扬,风屿落突然道:“元宝到底为什么选你呢?”
孙正墨眼里闪过精光,她道:“你问得好,我也想知道。妖邪上门,是好兆头吗?当时它跟我说保我发财,我才留下它的。不过我这么精明也没全信。”
“你们是修仙的,快看看我身上有没有煞气什么的,这会影响财气吗?影响的话给我清除下,我给你们加……等拿下宫里的生意,给你们加钱。”
风屿落沉默了一瞬,心想元宝可能就是被她强烈的暴富愿望吸引了。
——
晚上,花楼某私密房间。
孙正墨宴请徐公公,上来两盒宝珠,徐公公含笑点头,斯斯文文的,随从收起来后,开始点菜点酒。
山无州和风屿落杵在对面屋顶,当暗卫。听说这个徐公公很缺德,孙正墨让两人来保护,免得她出了钱还要被占便宜。
当然孙老板白手起家,懂得自己才是最靠谱的,给兜里揣了匕首,说如有万一,就彻底阉干净了。
这个想钱想疯了的寡妇,把自己裹得万般安全,风情万种地赴宴了。
徐公公喝到兴头,开始鬼迷哼哼,孙老板懂,喊人来,徐公公激动地点了十个清秀小倌。
孙正墨骂了一句,脸上还得客气笑。
风屿落远远看着,也骂了句王八蛋。
唯有山无州不置一词,只是厌恶地转头。
风屿落注意到这个弟子最近安分了许多,甚至过于沉寂了,能不说话他就不说,也不会那样这样。整个人绷得很紧。
怎么了这是?
风屿落试探道:“你最近不开心啊?”
山无州快把脖子转断了,倔强说没有。
风屿落:“哦。”
月夜里星光淡淡,池塘偶有蛙鸣,屋顶上没有风,闷闷的。此外就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算了,师祖毕竟是师祖,冒犯归冒犯,平时还是体贴祖师爷多点,都习惯了。而且山无州脖子太酸了,装作若无其事转回来,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就看见风屿落托腮看夜色,自在的很。
刹那间,山无州都好奇自己到底在烦恼什么,难怪人都说活到最后,其实什么虚无意义都没有。就是该吃吃该喝喝。
风屿落看他转过脸,眼睛亮了一下,笑道:“咱俩玩个游戏。”
那份明亮无端抚平了山无州心头的烦闷,他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翻来覆去中,体会红尘的无常,脸上装得淡然,道:“玩什么?”
“猜这次元宝要干什么,猜杨亦大将军为什么被刺杀。”
山无州悄悄叹了一气,他俩能猜中个鬼。
他敷衍道:“元宝想吸收正面念头来中和邪恶,好让自己在安全范围内尽可能强大。”
“刺杀事件,那么多杀手,第一箭却直冲那个杨晔去的,鉴于杨晔作恶多端,杨亦至少知情且纵容包庇,有一波刺客应该是为私仇。其次,可能性就多了,朝堂流派纷争,边境敌人,其他仇人。”
风屿落鼓掌道:“太好了,排除了几个错误答案。”
山无州顿时黑下脸,捏了拳头,青筋暴起。师父风雅瑞真的很有远见啊,保不齐还给师祖偷偷穿了金钟罩铁布衫。
“那你来猜!”
风屿落一本正经道:“元宝玩心重,以前都是根据人的心结来打人骂人的,头回看到一个人有这样逆天的发财愿望,行动力还这样强,想一起玩罢了。”
“至于杨亦,护国大将军,回城还有热烈相迎的场面,明显功高盖主,老皇帝看他不顺眼,就派人刺杀。而且先杀杨晔,为什么,因为杨晔是继承人,还比大将军好杀,杀了他,杨亦一把年纪没有孩子,造反果实给谁呢。”
“还有,你看出来现场有好几拨人吧,但个个目标明确,就是冲杨亦和杨晔去的,且在行动中彼此不设防,让跑的时候还全撤了。如此训练有素,背后定有统一指挥!”
山无州凉凉道:“很好,又排除一个错误答案。”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风屿落被气笑了,完全没有风度地跟弟子死犟道,“我说得可有理有据,都是经过缜密推演出来的。”
缜密推演,山无州忍笑呸了一声。
“元宝玩心是重,但若没有一点恨意,它不会选孙正墨。”
“其次,若是皇帝派人刺杀,只会派死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跑了。要么拿下人头,要么战死当场。”
山无州轻轻踩了踩瓦片,咯吱声刺耳,立马停了。经过上次一案,对声音有点敏感。
风屿落呆了呆,赞叹推了一把:“你好聪明啊,那我们现在离真相很近了。”
差点让人摔下去,他不明白瘦弱的师祖哪来这么大力气,扛沙包练出来的么。
缺德后的风屿落摸下巴沉思,很像个人:“孙老板如此想赚钱,心结可能和钱有关,根据元宝以前选择寄生的原主情况……难道是谁用钱欺负她?”
晚间是思索瞎想的绝佳时刻,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在屋檐上踱步走起来。
“她还说她是寡妇,那她夫君是谁?又是怎么死的?和钱有关吗?这些可能都是我们的突破口。”
山无州点头,觉得这个推测有点道理,语气和缓了些,道:“那杨亦的事呢?”
风屿落摆手:“不管它,各人有各人缘法,没有找过来,我们不要主动掺和别人的恩怨。”
“……”
所以刚刚只是聊八卦么。
山无州翻了个白眼。
一个丧夫的寡妇,研香制香,开店营生,整日为钱奔波,又因京都太大人才太多,为了随安香坊,她还要学着打点关系,在花楼这样的地方忍辱负重。
风屿落在心里叹息。
看向越来越乱的房间,徐公公胡作非为已不知东南西北。
孙正墨呢,左右躲闪腾地方,踹开徐公公的腿,看到自己送来的珠宝盒,脸上闪过肉痛不甘,看没人注意,悄悄抠了几颗出来,露出干坏事得逞的窃笑,嘚不嘚不跑出房间。
正伤感的风屿落:“……”
不愧元宝选择的人,都是个顶个的了不起!
将孙老板送回去,她说事情差不多搞定了,等徐公公清醒过来,他会帮忙引荐刘公公,到时候再送钱、吃饭、喝酒、点人、送钱,来回几次,这生意就差不多了。
山无州尽忠职守当护卫,没有说话。
风屿落恭维了几句,顺便问出疑惑:“打点送礼花了这么多钱,几千两有了吧,宫里妃子得用多少香料,香坊才能挣回来顺便发财呢?”
孙正墨半醉半醒:“这你就不懂了吧,妃子只用高楼尖上的一小盒,但宫里宫外人多啊,东西归东西,钱归钱。”
风屿落想孙老板可能是醉得太厉害了,反正他是没听懂。
侍女扶着孙正墨进卧房,打水来,拧干面巾,回身发现屋里多了个人,吓了一跳正要叫出来,那人回头,眨巴大眼睛,手指一竖:“嘘!”
侍女缓过神,无奈又委屈:“木小姐。”
那人嘻嘻笑,接过面巾,自己走到床边给孙正墨洗脸。她罩着黑色披风,里面是红色锦袍,手臂袖口很紧,很方便做这些。
侍女在旁,帮着卸下朱钗,放下盘着的头发,浓妆被一点一点擦拭干净,显露出一张年轻稚嫩的鹅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