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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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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不择言地骂完自己蠢,陈宿忽然觉得很好笑,他取消了手机上打车的订单,把袋子放在地上,坐到她身边的空位上。

他的腿很长,坐在花坛上,不像陈尔若那样把腿悬空,膝盖还微微屈起。

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

“姐,你说,那天我喝醉了……那你记不记得,那天还发生过什么。”

某些被她刻意抹去的记忆席卷重来。陈尔若下意识出声阻止:“陈宿……”

她的语气又恢复了熟悉的胆怯,因为紧张而发颤,试图用退缩阻止他把话说下去。

她不想听。

这些天,他们难得像正常姐弟那样相处,出任务、吃饭、聊天,哪怕还会吵架、争执,也已经胜从前千万好了。至少他们不再像陌生人那样,连开口都要斟酌再三。

她不想再去回忆不堪的过往。

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

都过去了。

“陈宿,我们、我们回家吧。”

见他没有说话,她从花坛上跳下来,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伸手去拿那些袋子。

“啪”。

她的手腕被攥住。

陈尔若顿时僵住了。

“陪我聊聊吧。”陈宿松开她的手,平静地说,“只听我说也好……我们不吵架。”

夜风轻柔,他们并肩坐在街头的花坛上。

高楼大厦间的霓虹灯依旧耀眼,汹涌的车流在马路中流淌,刺眼的车灯时不时闪过,落在视网膜,化成斑驳融化的光点。

“喝醉前,我记得我们大吵了一架。”

他说。

准确来说,不算吵架,是他单方面发脾气。她低着头,沉默不语。而他经历过太多次争吵,不会再像个疯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学会了冷静地诘问,步步紧逼。

现在想来,他们吵架的原因其实很幼稚。

为一件他早就习惯的事——她又迟到了。

处在青春期的少年人,心思总比较敏感,伴随着刺疼的生长痛,从膝盖的骨头缝里,还有听到嘲讽的耳朵里。青春期的叛逆往往会让老师父母头疼,又不得不耐心对待。

只是没人去耐心对待他的青春期。

父母早早故去,他也没有过真正的老师。

哨兵的身份让他更多待在野外,沙漠、丛林、雪山、高原,每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他的学业不是枯燥的课程,而是残忍的猎杀。

他学习剖开变异种的尸体,沿着肌肉骨骼,徒手扯出血淋淋的心脏。他学习包扎伤口,用烫过的刀柄按在腐烂的伤口,疼到痉挛也不能松开。他学习怎么配合高高在上的同伴,哪怕他们嘲讽他没有家世,能力低下。

后来,他拖着伤痕累累的精神体,不眠不休地做任务,慢慢把这些都学得很好。

直到没人敢轻视他,也没人敢嘲讽他。

升到高等级后,他有了休息的权利,每个月能留出至少四五天的自由活动时间。

但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

让他们冷战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比如她明明刚在朋友圈发过和朋友的合照,却要等很久才回他的消息。

又比如他跟她强调了,要去找学校见她一面,她哪怕有时间也要用各种理由推脱,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终于,到了他十七岁生日那天。

作为姐姐,她不能再找任何借口,电话里,她答应他会在五点前回家,给他庆生。

她说五点回来,他从三点就开始等待。

嫌等得无聊,他早早去厨房做了饭,做出来又后悔做得太早,等到吃的时候就凉了。

等待时,他告诉自己,不要对她送的礼物抱有太多期待。手机里的信息删了又改,改了又删,输了长长一段话,删到最后只剩一句:“你到家了吗?”

手机里的消息没人回复,电话没人接听。

客厅的门也没人打开。

他坐在客厅,等了五个小时。

八点,外面开始下雨,打在玻璃上,淅淅沥沥。客厅的窗户没有关紧,雨顺着缝隙飘进来,瓷砖地面湿了一片,他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眺望蒙蒙雨夜,站着等待。

等到九点,客厅的门被敲响。

打开门,她提着蛋糕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裤脚已经湿透了。抬手擦掉脸上的雨水,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小心翼翼地解释:“陈宿,抱歉,我中午有点头疼,不小心睡过头了……”

“……”

她忐忑地按住房门:“那个,蛋糕是我预定的,我挑了你最喜欢的口味……”

听到她试图糊弄过去的话,他突然想笑出声。

可他没有。

他退后一步,静静地看她走进屋子,又将门关上。在她再次开口前,他没有说一句话。

她把蛋糕放在桌子上:“我们……”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问。

“我手机没电了。”

听到他的问题,她急忙把黑屏的手机拿出来,连按几下开机键,证明给他看:“真的。”

“你没想过借别人的手机给我发消息吗。”

“对不起,我急着去拿蛋糕,我……”

“为什么会睡过头。”

“我太累了,我……”她结结巴巴,“我真的是不小心……”

他说:“你不会定闹钟,也不会提前把手机充上电,不会提前出发,更不会临时借别人的手机告诉我,你可能晚点到家,是吗?”

最后两字他几乎是用审问的语气,冷漠至极。

“……”

她苍白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

那一刻,他宁愿她再解释些什么。

她还是沉默了。

一如既往。

堆积的怒火与失望在这一瞬间轰然爆发,他想死死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按住,逼她只能看着他,然后不顾一切地指责、发泄。

她却先哭了。

可能因为他的表情太愤怒,也可能因为没办法再说谎。她低着头,泪珠往下掉,砸在她胸前的衣服上,洇出几滴深色的痕迹。

她哽咽着:“对不起……是我最近太累了……”

微弱的泣声被她尽力压抑着,闷闷抽噎。

哪怕吵了这么多次,她没有在他面前哭过,他也从没把她逼到这种境地。

亲眼见她流泪,他发现胸口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只有无尽的茫然,明明他无数次报复性地渴望她为他疼痛。

僵持了一段时间,她仓促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逃似的转身向厨房走去:“抱歉,今天是你生日……”

就这样,他们的争吵再次不了了之。

爱恨喜怒都无处发泄,心里空茫茫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回到房间,将那张存钱的卡塞进口袋,又拎出几瓶从来没碰过的烈酒,灌了一口又一口。像那些哨兵告诉他的那样,用酒精麻痹自己,也催化欲望。

凉掉的菜热了一遍又端上饭桌,蛋糕插上蜡烛摆在正中央。客厅的灯暗下去,蜡烛的光照亮了她还泛着红的眼眶。

她似乎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欲言又止,想劝些什么,最后只是努力冲他笑了笑,给他唱了简单的生日歌后,让他许愿:“陈宿,十七岁生日快乐……许个愿吧。”

眼前的场景逐渐趋向模糊。

他撑起最后一丝理智,哑声说:“我想直接说出来。”

她的声音变得缥缈,有些为难。

“……可是,说出来就不灵了。”

*

“喝醉前,我记得我们大吵了一架。我因为生气,冲动喝了很多的酒。”

“后面,我就记不清了。”陈宿偏过头去看她,淡淡地问,“所以,我还跟你说了什么?”

被迫回忆起这些难堪的经历,陈尔若小声说:“我知道你喝醉了,你盯着我看了好久,挺吓人的,我还以为你要骂我……结果你喊我的名字,说想给我一件东西。”

“是那张卡。”

“嗯,你跟我说,要留给喜欢的人。你那时候已经不清醒了,硬塞给我,我只能替你保管……”她极力争辩,“再说了,第二天我还问你了,说那张卡的事,你自己告诉我让我存着,我就存着了。”

“我就没说别的了吗?”

陈尔若摇头:“没有了……”

陈宿没再问,仰起头,笑了笑。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天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早就向她告白了。

——留给喜欢的人。

他的话已经直白到如此程度,却又没有直白到直接告诉她,他喜欢她。

可能是那晚的酒不够烈。

也可能是他的欲望还没强烈到那种程度。

换了现在,他绝不可能只塞给她一张卡,再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但他也不会选择在告白前喝酒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欲望不强烈的孩子,如果失去理智,可能真的会吓到她……

等了许久,见哨兵一直不接话,陈尔若没忍住:“问了这么多问题,那卡你还要吗?”

“你先留着吧。”

他起身,弯腰去拿地上的袋子。

“我留着干嘛?你不是说要给喜欢的女生,既然有喜欢的人就给人家啊……”

她不解。

还没等她思考,哨兵就拎着袋子往前走了,她懵了一下,急忙跟上去: “哎……陈宿,你往哪儿走……我们不是要打车吗?”

“先散散步,消食。”

“可是我腿还疼……”

“走疼了回去我给你按。”

*

陈尔若没有告诉他全部的事情。

那晚,他不止给了她卡,他还给了她一个拥抱,带着浓烈的酒气与呢喃的话语。

他没有立刻吹灭蜡烛,而是用漆黑的眼睛长久地凝视着她,然后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来,轻轻喊她:“姐。”

她知道他喝醉了,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迟疑地应了声:“嗯。怎么了?”

紧接着,一个滚烫的拥抱贴上来。

她浑身一抖,发觉他竟然紧紧地抱住她。

“姐。”

下意识地,她想要立刻推开他,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她的呼吸不觉急促起来,瞳孔微微收缩,抓住他胳膊的手也慢慢收紧。

“陈宿……”

他抱着她,似乎和她说了些什么。

但她听不清了,心跳愈来愈快,强烈得要跳出她的胸膛。除了砰砰声,她还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湍急流动的声音……噪杂、单调。

她情不自禁地,轻轻地抚摸上他的后颈。

“我……以后……给你……这张卡……”

他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在她耳朵里,像卡住的磁盘,突然,他的声音又清晰起来:“……留给喜欢的人。”

她手里被塞了张硬硬的卡片,边角硌疼了她的手心,她的意识也在这一刻猛然惊醒。

她仿佛被什么蛇蝎刺到,狠狠地推开了他,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转头一看,蛋糕上的蜡烛已经快燃尽了,烛火微弱。没有丝毫犹豫,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摸索到客厅的灯,将它打开。

昏暗的房间骤然亮如白昼。

被推到的陈宿躺在地上,疼得蹙起眉,却因为喝醉了,迟迟没有起身。

打开灯,她靠着墙,双腿发软,无力地滑了下去。

她的双手在不自觉地颤抖。

陈宿温热的身体似乎还紧紧拥着她,她后知后觉地感到巨大的恐惧。

这不是梦……

她反复地、吃力地告诉自己。

这不是梦。

这不是梦……

她将食指含进嘴里,重重咬下去。

尖锐的疼痛与鲜血的腥气一同抵达神经,她如梦初醒般,大口大口喘着气,泪流满面。

她绝对、绝对不能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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