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疆里的建筑依山包形势修建,时而需要蜿蜒向上,时而又要扶栏而下。我本着来都来了外加锻炼身体的念头,逛着看了几座殿阁。
兜兜转转之间目光刻意搜寻那人的身影,却一直没再看见他。
我对神话传说和历史故事并不太熟,殿里放的那些或怒目或慈眉的塑像,姓甚名谁也不清楚。那些雕像的漆料颜色还算鲜艳,应该放在这儿的年头还不算久,或者刚刚被翻新过。
匆匆看过,出门来时注意到殿门口的对联,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立在一侧默念了两遍。左边写“行一步是一步”,右边写“悟此生非此生”。
我在心里哂笑,好像颇有道理。
虽有雨衣起到一点作用,回到船上时我还是全身湿透了。衣服粘腻在身上,水汽在布料和皮肤之间氤氲让人很不舒服。
游轮服务挺好,进船舱大堂之前的连廊里支起了一个服务台,给每一个回船的客人递上一卷蒸得热气腾腾的白色毛巾卷。
我脱掉身上已经看不出形状的雨衣扔掉,伸手接过毛巾卷,抬头说谢谢时才又看见了寸头男人。找了半天,原来他早就回到船上了。
他穿着服务员的制服,一身干爽昂然,与我的狼狈截然不同。
我愣了一下,接了递过来的东西,走到一边不挡路的地方展开热毛巾覆在脸上和脖子上。把脸埋在热毛巾里,终于感觉活过来一点了。
热气很快中和了寒凉,毛巾擦掉了雨水,我有了闲情逸致去看他给下一位客人递毛巾。
制服的胸前有名牌,我特意挪近了一步去看。
谢春风。
名字真好听。
“谢谢你啊。”我没话找话。其实刚才已经谢过。
谢春风看我一眼,依然是不远不近的语气:“不客气。”
我没走,就站在一边看他工作。
还没使用过的毛巾卷堆放在他身侧的大木桶里,向外散发着温暖清香的味道。他的工作态度挺认真的,每有客人进来,他就用长夹夹起一卷递过去,然后我就看见了一张张舒心的脸。
这个场景和环境让我感到一丝脱去重负般的愉快。这就是传说中的治愈感吗?可再看看谢春风的侧脸,此人眉目严肃气质冷峻,实在谈不上有多治愈。
“你几点下班?”
有一会儿的空闲没有客人进来,我趁此机会问他。
“五点。”
连廊的墙上高挂着钟表,我抬头看了一眼,现在是三点半。
“你下班都干什么?”
“吃饭,回宿舍舱休息。”
这个人的态度实在不够亲切,总是硬邦邦的,就和我第一次坐上他的车时一样。怎么说我们都也已经见过几面,也算半个熟人了吧?
我想了想:“那六点在甲板碰头?我想找人聊聊天,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他冷淡,我就往前多走几步好了。我如此明目张胆地约他,谢春风没话说了。
有三四个客人走进来,他工作,我继续等在一边。客人走远了他才又开口:“不太方便。”
“给个面子好吗?”我可没那么容易受挫。
“你想跟我聊什么?我这人不会聊天。”
说话时他眼睛只迅速看我一眼,又专注到手上的活儿。手掌悬空在木桶毛巾卷上方感受一下热度,压在下面的毛巾卷也许把热气都闷在里面,怕会太烫。
嗯,好问题。
我说:“六点甲板,你来了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