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筠身穿一身白色长裙，她天生肤质白皙，脸上不施粉黛，看起来清纯无害。
她右手拿着咖啡，左手撑在栏杆上，那双平静又常年带着笑意的双眸微微垂下。
姜筠像是料到姜禾会转身过来她看，她拿起手中的咖啡在空中一点，嘴角上扬，像是一位疼爱小辈的长辈，让人忍不住靠近。
但姜禾知道，这都是她的假象，她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很和蔼的样子，可她最会插刀子，刀的你喘不过气来。
姜禾咬着下唇，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跳突然急促跳跃。
她别过头，往门外看去。
离大门不过几步之遥，要走可以走掉。
傅言宥看出了她的想法：“你不敢去？”
“你怼起姜老爷子来丝毫不手软，面对你个天天关心你的人，你倒是想逃避。”
姜禾看着他，眼里划过一丝不耐烦，但她的气息没有那么稳：“去不去是我的事情，你未免管的太宽了。”
傅言宥向来会玩弄人心，她这点情绪他看的很清楚。
她的不耐烦是真的，恐惧也是真的。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怕她?”
相处了这些天，姜筠虽不如面上那么好相处，但也不是一个不好说话的人。
她这反应，让他很想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猜测着：“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姜禾垂眸，避开楼上……
眼神！
见她这反应，傅言宥越发觉得他猜对了。
“这样，你嫁给我，我把这件事情摆平了。”
姜禾嘲讽着：“你一直都是这样盲目自信？”
傅言宥双手插在口袋里，语气狂妄：“就没有我摆不平的事。”
他身为上和傅家的掌权人，向来都是别人讨好他，有求他。
难事，在他面前都不存在。
姜禾冷笑着：“你又为你的恶心添上一笔。”
这恶心的模样和姜家人一样，狂妄自大，从不在乎旁人的想法。
傅言宥不意外她的反应，但他心里闪过一丝不爽，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冰冷：“姜禾，你背后是姜家，没有吃过苦。可你要知道，权，钱，这种东西才是永恒的。”
“没有姜家，你什么都不是。”
姜禾哂笑：“我有能力，有工作，我不需要靠任何人我也能过的很好。”
“姜家对于你，是助力，但它对于我，是无比恶心。”
“我厌恶它，厌恶到我不想回去。”
“那里面没有人情，只有数不清的算计，每一个都是吃人的鬼，血缘对他们来说，不如金钱来的划算。”
她看着傅言宥，望着他一身是别人求了一辈子的富贵：“你与他们别无一二。”
“你或许是真的喜欢我，但里面又有几分真心，你比谁都清楚。”
“若今日我不是姜家的女儿，你会来求娶吗？”
她斩钉截铁地说：“你不会！”
“想比爱情，你更想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是又怎样？”傅言宥不为被拆穿心底的想法而羞耻，“上层社会吸引上层社会的人，这向来是生存法则。”
“那是你的，不是我的。”姜禾说，“地位高低，根本就不能代表什么。”
“你们有钱有权，但无德无心。”
“是个彻彻底底的垃圾！”
“那你哥呢？”傅言宥轻笑着，“姜止，你觉得他不是这样的吗？”
他跟姜止认识多年，他心底到底是哪一面，他很清楚。
每一个上位者，要想坐稳那个位置，不可能是个好人。
冷血无情，贪图利益，才是他们的真实面。
“我哥是什么样的，我知道。”姜禾眼角微微泛红。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第一次与姜筠对视着。
很平静，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能接受。
“他这样是被我逼的。”
他被迫长大，被迫承担了不该承担的。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变坏，只是生存不允许。
他要守住家业，要护着妹妹，他能不能不做出改变。
“姜筠，想见我没有必要做这么多。”姜禾眉眼微蹙，压下心底的不适，“我来便是。”
二人站的远，姜禾说的话她听不见，但她能懂。
姜筠莞尔一笑，举着杯子，慢条斯理往里面的包间走。
姜禾往楼上走，路过傅言宥时留下一句话：
“我小姨可不是什么好人。”
楼上，姜筠依旧那副清纯无害的模样，她小口小口地抿着咖啡，见门有了推动的趋势，将杯子放下。
“小禾，小姨想要见你一面，可真是困难。”
姜禾落坐在她的对面：“就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好装的。”
“你这话说的，很伤小姨的心。”姜筠给她倒着白开水，“从小到大我可是很疼你的。”
“就连姜止，都要排在你的身后。”
她继续念叨着：“记得你小时候也很爱粘我，你的计算机还是我帮你启蒙的。”
姜禾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听说你回研究所，想必是身体好多了。”
她挑眉，问：“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姜筠没有理会，继续说着：“研究所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的在国外待着。”
“我想待在哪里，没有必要跟你说。”
“好久不见，口齿倒是伶俐了不少。”她轻笑着，“但也就那样。”
姜筠望着窗外离开的人：“看，小姨给你找的人怎么样？”
“你故意骗他的。”
姜禾根本不相信傅言宥的话，她妈妈不可能会定下这种事情。
“见你一面难如登天，自然要费心功夫。”她摇晃着杯子，“没想到你跟他还在一起。”
突然，姜禾脑子现出一种感觉：“毛里求斯是你?”
“嗯。”她笑着，用着温柔的语气说着伤人的话，“我蛮不喜欢他的，也不喜欢你待着研究所，你还是回国外去吧。”
“为什么？”姜禾表情严肃。
“很简单，我不想你过的好，也不想你跟我在一个行业里。”
“可你在国外，我在国内，我们根本就不会碰到。”
姜禾双手握拳，眼睛盯着她，语气带着几分乞求：“我们就这样互相不见面不好吗？”
姜筠轻笑着，笑的很优雅：“当然不好。”
“我若是思念姐姐，还怎么瞧见。”她伸着手，虚虚地抚摸着姜禾的脸，眼里一片温柔，“许久不见，越发长的像姐姐了。”
姜禾呵斥着：“你别碰我！”
“碰！”姜筠冷笑着，眼中的温柔一扫而空，“你以为我想要碰你吗？”
“若非是你，姐姐又怎么会死？”
姜禾瞬间红了眼，眼眶含泪，她带着哭腔：“我也不想的。”
“她是我的妈妈，没有女儿会想要妈妈死。”
“你不想，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姜筠站起身来，她双手掐着姜禾的肩膀，“我与你说过多少遍，叫你不要软弱，你偏不听。”
“别人骂你，打你。你是没有嘴还是手，只会呆呆的站在哪，受人打骂吗？”
“我……”
姜筠松开她，重新坐回去：“还都说你是天才，是早慧，是姜家的希望。”
“我看你不过就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蠢人。”
“他们骂你是不会讲话的傻子一点都没有错。”
“若你能有一点骨气，哪怕就一点点，姐姐也不会中途回国，更不会死在那场空难里。”
“说白了你就是个灾星，姐姐为了护你，受了多少白眼，吃了都是苦头，而你呢，你从来不会改变，只会一次次的拖累她，甚至还要害死她。”
“若她当初听我的，把你打掉，她根本就不会受这种苦。”
说着姜筠又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姐姐当初是多么的耀眼，可她将因为怀上了你才走向悲剧。”
“她本就身体不好，还意外怀上了你，为了生下你，身体更是大伤。”
“若是没有你，她现在还是圈子里闪闪发光的大艺术家。”
“我知道我有错，可是飞机遇难不是我能料到的。”姜禾红着眼，“我当时不过也是个孩子，我只是受欺负想见她。”
“我要是知道会遇上空难，我也不会给妈妈打电话，可我不是神，我算不到。”
“小姨，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也难受。”
“她不只是你的姐姐，她更是我的妈妈。”她小声地嘀咕着，“而且我爸爸也在。”
同一场空难，送走了我的爸爸妈妈，我的难受一点都比你小。
姜禾红着眼，无声哭泣着：“我有罪，我也受到了处罚，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过我。”
姜筠反问：“我为什么要放过你？”
“姐姐入土为安，你在外面潇洒自在。”
她咬牙切齿：“我偏不能如你的愿，我要时刻提醒你，让你夜夜难安，永远受着伤痛的折磨。”
姜筠从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福袋，放在姜禾面前：“眼熟吗？”
“这可是姐姐给你求的，可惜她没来得及亲手送给你。”
姜禾眼眸一缩，往日的场景一下子重现在眼前。
“愿小禾儿一生顺遂，万事无忧。”
“不爱跟人交流没关系，爸爸妈妈永远站在那身边。”
“欺负你了都是坏人，别理他们，爸爸妈妈在呢。”
“小禾儿，这个……”
姜禾捂着胸口，开始大口喘气。
“很难受，是不是?”姜筠笑着，拿出手机。
里面的语音一遍遍重复着。
“小禾儿，今天是你生日，你想要什么妈妈给你买？”
“小禾儿，今天开心吗？”
“姜禾，你的名字喜欢吗？”
“山止川行，风禾尽起的禾，希望你的一生自由顺遂，遇到事情可以顺势而为，不会被苦难打倒。”
“小禾儿……”
慢慢地温柔期盼声变成一句句咒骂声。
“姜禾，你该死，你害死我的儿子，你就是个祸害。”
“姜禾，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姜禾，我姐姐是被你害死的。”
“姜禾……”
“停下来，你给我停下来。”姜禾堵着双耳，眼睛无神，“我不想听，不想听。”
姜筠一样红着眼，嘴角勾起笑：“不敢面对吗？我还以为你有长进，现在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能。”
姜禾根本听不进她的话，跌坐在地板上，眼泪夺眶而出：“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害死我的爸爸妈妈，我不想的。”
“爸爸妈妈……”
“你该回医院了，回去后别再出来。”姜筠打开姜禾的包，往她嘴里塞药，“听话，你就一辈子躲在医院里赎罪。”
她轻轻地，如同珍宝抚摸着她的脸颊：“小姨得空，就去看你。”
*
苏归屿坐在办公室里，他望着对面两位老人，敬茶：“老师，于老，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要走了。”
冯XX打趣道：“怎么，想要去找姜禾那丫头。”
“我去接接她。”苏归屿右手插在兜里，手指磨搓着黑色的盒子，“随便送她一样东西。”
冯曾广眼睛划过他的左手：“我这徒弟是被你徒弟吃的死死地。”
于仲存仰着下巴，大笑：“没办法，我徒弟厉害。”
苏归屿低头看了眼时间，站起来：“两位老师，我真的要走了。”
冯曾广叹口气：“那是，男大不中留。”
于仲存说：“没事，到时候结婚了，你可以坐主位。”
“那还可以。”
出来后的苏归屿去AI研究所门口等着姜禾，等了很久，很久，这期间还有几声雷声相伴。
夜幕降临，AI研究所陆陆续续出来了很多人，但苏归屿却没有看见姜禾。
原以为她是加班忘了时间，可托人询问，才发现她今天没有来上班。
苏归屿拿起手机给姜禾打电话，一连几个都没有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