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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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姑娘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往日是在故意躲着在下吗？”

姜瑟瑟听见柳公子第一句话的时候，脑海中的警钟就已经拉响了，她正飞速在脑海中组织着自己措辞的时候，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柳公子竟是又语出惊人了。

平地起惊雷，姜瑟瑟只觉得那一瞬间脑海中仿佛响起了一道惊雷，顿时脑中便一片空白了，她下意识抬眸看向了柳无色，面若桃花的面容之上是显而易见的惊讶和语塞。

还有一丝比较隐晦的挫败和羞愧，这几日以来，她还以为自己将自己的小心思掩盖的很好呢，没想到柳公子倒是早就发现她的小心思。

那她这几日明显躲着柳公子的举动是否会伤害到柳公子？

姜瑟瑟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哪怕自己如今处于了比较尴尬的境地，却还是在第一时间担心自己的举动会伤害到旁人。

她就是这样善良心软的一个人，时时刻刻都将旁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几乎永远先考虑的都是旁人。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柳无色也算是对姜瑟瑟的性情有了很大的了解，甚至是在他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她的一些举动。

果然，她的表现和他预料的样子分毫不差。

明明方才用轻柔的语气说出了那样平地起惊雷的话语，可是他翩若谪仙的面容之上仍然是一片清淡柔和的笑意，就仿佛用言语将姜瑟瑟一步步逼到如今狭窄逼仄境地的人不是他一样。

傍晚的时候夕阳也仿佛带上了几分阴翳的味道，天边火烧云滚烫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金灿灿的日光穿过粉白相间的桃花树的时候也似乎带上了一些轻柔。

轻轻柔柔的日光就这样落在了姜瑟瑟的面容之上，因着方才柳无色不掩锋利的话语，她白皙莹润的面容泛起了一股羞愤欲死的红晕，她抬眸神色难掩诧异地看着柳无色。

或许是从来没有遇见这样的情况，姜瑟瑟抬眸看向了柳无色有些控制不住地眨动着自己的眼眸，纤长的睫羽有些控制不住地颤动，似乎是良久都没能想到要说什么话。

而柳无色也便就这样垂眸不紧不慢地看向了姜瑟瑟，眼底是一片好整以暇，他骨子里就是这样恶劣的人，明明是他用三言两语就将姜瑟瑟凭空逼迫到了如此为难的境地，明明他早就轻而易举多看出来了她的左右为难和无话可说。

可偏偏他就是始终高高在上的看着她的窘迫之态，明明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彻底替她解了燃眉之急，可他偏偏就是不愿意开口。

甚至是眼底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她的窘态，如今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因他而起，如何能不让人心旷神怡？

日光如同尖刺一般落入了柳无色的眼眸之中，他的一双幽深眼眸之中散发着点点恶意的光芒，他性子恶劣如斯，做起这样作弄旁人的事情早就是轻车熟路了。

是以此时他对姜瑟瑟面容上的神情还真算不上陌生。

些许微妙的情感在他的眼眸之中翻涌，他想，从前那些人如此神情的时候都是在心中编造一些谎话来骗他，真当他蠢笨如斯吗，就连真话和假话都分不清了？

还是这些人太过粗蠢，真以为编造出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话就能骗过他吗？

真是可笑，这世上最怕的就是人又蠢又没有自知之明。

真以为旁人看不出他的那点惹人心烦、愚蠢浅薄的小心思吗？

或许是想到了一些烦心事，柳无色幽深的眼底也多了一些冷意，他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怀揣着如何的心思来等着姜瑟瑟开口回答的，或许是些许厌烦和期待。

还有一丝掩盖在看似期待之下的微妙恶意，他可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干干净净的人，就连姜瑟瑟也是如此，不过是平日里表现的天真无邪了一些，归根结底，也算不上是什么明净无尘的人。

一旦发现她算不得是什么干干净净的人，他就会瞬间产生一种无法言说的厌倦。

所以呢，所以她会如何回答？

他且看着。

姜瑟瑟穿着一袭粉衣，白皙的面颊因着羞赧而微微泛红，像是天边的火烧云一并落到了她的面颊之上，纵然是粗布麻衣也挡不住的国色天香、清婉动人。

些许清透的汗珠浮现在了她白皙的额头之上，她纤长如蝴蝶翅膀的睫毛一直在轻轻颤动。

柳无色倒真是想得没错，姜瑟瑟从来就没陷入过这样窘迫的境地，此时也确实是在绞尽脑汁想一些借口，可难道委婉柔和的一点借口就算不上是骗人了吗？

纠结片刻，她当然知道应该如何说出口一些体面又柔和的话语，可是到最后她也没有这样说，还是说出了实话。

“柳公子，对不起，这些日子我确实是有意在躲着你，每日出门采摘野果就是为了避开你，真的对不起。”

说到这里，姜瑟瑟的语气微微一顿，言辞中的愧疚之意也是更加明显了，“可笑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掩盖的足够好，没想到柳公子倒是早就发觉我的小心思了。”

“柳公子，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不知道我能做一些什么事情来弥补你吗？”

语毕，姜瑟瑟就抬眸直直地看向了柳无色，一双澄澈分明的眼眸中满是诚恳，她说的都是真话，想要弥补的心思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细碎的金光落入了她的眼眸之中，她的眼眸如同黑曜石一般熠熠生辉。

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坦诚到极致的答案，即便是心思深沉、擅长伪装如柳无色，这一刻眼眸之中的震惊也都是毫不掩饰。

他定定地垂眸看了一眼姜瑟瑟，狭长的眼眸之中忽然盛满了细细碎碎的笑意，他本就生的皮囊俊秀，此时乍然笑起来的时候就仿佛同时有千万树皎皎雪白梨花盛开在了眼前。

狭长的眼眸细细如同狭长竹叶一般徐徐摆开，着实教人觉得仿佛有一阵淡淡的清风吹拂而来。

早知柳公子皮相一向是清俊若仙，可姜瑟瑟这一刻还是有些不知不觉看待了。

垂眸视线从姜瑟瑟的面容上掠过，他从她的神情中看到了真挚的弥补之意，也明白此时此刻她说的都是真话。

她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他，并且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弥补他。

这个认知让柳无色一颗阴暗至极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欢欣愉悦，这种愉悦之中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轻盈，像是有一群群白鸽裹挟着他的一颗心快速地冲上了云霄。

这种欢愉与他平日依靠作恶得来的快乐全然不同。

像是一朵纯净至极的云彩缓缓融合到了他的生命之中。

原来这世上是有人觉得对不起他的，原来这世上是有人知道做错事就要道歉的，原来并非是所有人都会用拙劣的谎言试图来粉饰太平。

原来世上真的有这样干净透彻的灵魂。

她竟是善良到了如此纤尘不染、愚蠢无知的地步，她怎么偏偏就蠢笨到了这种地步，居然听不出来他方才是故意说出来的这两句令她有些难堪的话语。

他对蠢人一直都很厌烦，可却偏偏觉得姜瑟瑟的愚蠢是那样可怜、可爱到了极致。

总而言之，在姜瑟瑟无可救药地沉溺在善良这片沼泽中的时候，柳无色也无可救药地中了她的毒。

她对他的吸引力在与日俱增。

旁人没有给他的尊重和补偿，姜瑟瑟都给他了，并且给的是那样慷慨。

有很多陈年往事，柳无色都以为自己不介意了，毕竟他现在是那样大权在握，人人都怕他、畏惧他，从前那样孱弱无力、任人欺凌的时刻早就过去了，他也不该对一些事情继续耿耿于怀才是了。

可偏偏遇见姜瑟瑟之后，他从她身上得到了许多自己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对于过去的一些事情，他还是在意的。

往事他不愿意再提，他这一生菩萨从未对他有过什么慈悲，好在如今总算是开眼了，这才次给了他了一个处处都合他心意的姜瑟瑟。

如此也能勉强看作是补偿了。

柳无色眉眼俱笑，心中是说不出的畅快，这么多年了，灿灿日光总算是在他的心上凿出了一道缝隙，落入了他的心中。

他笑了很久，见姜瑟瑟还在略显忐忑的等着他的回答，她的神情是那样可爱，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爱怜之意了。

他很想要用手去摸一下她温热的面容，但是此时他也知道这个举动在此时是极其不合适的。

一旦他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之前他所有的努力便都功亏一篑了。

他忍了忍，到底还是忍住了，他微微一笑，清淡的语气中满满都是云朗风清，这一刻那朵纯洁无瑕的云朵仿佛将他空洞的内心全都给填满了，他仿佛真的成了一位风清霁月的贵公子了。

又或许他本来就应该成为这样风清霁月的贵公子。

“姜姑娘，你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恨不得能以身相许报答姑娘呢，又怎么会为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而去斤斤计较呢？”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微微一顿，不止言语，就连神色中也仿佛真的染上了些许苦涩和无奈之意，“姜姑娘，在下只是希望你以后对我能够坦然一些，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这话是真的，他希望她能在他的面前坦然一些，最好永远都不会对他有所防备和撒谎。

毕竟未来，他会是她唯一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