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宴会大厅后，达达利亚这次不需要谢苗跟在他身后追着念叨喝热饮，也自觉的去餐台那边倒了杯热红葡萄酒。
副官谢苗找了个借口说是去吃餐点，达达利亚自然放行，扭头和开完小会回来的【公鸡】聊天聊得火热。
谢苗的确去取了餐点躲在角落吃，不过这次并非一个人，肩上多出一只肥硕的黑猫。
“又见到你了……”他压低声音害怕被其他耳聪目明的人注意到，“原来你是女皇陛下养的猫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记得猫，或者说雪国精灵可以吃。”
他切了一块烤得松软的蛋糕胚尝试递给黑猫，但猫这次依旧用爪子轻轻推拒。
“好吧，你不喜欢这种……”
黑猫不曾言语，也没有什么表示，继续趴在他肩背上休息。
谢苗吃完蛋糕餐包后洗了手，想尝试抱住猫，或者让猫钻进自己大衣里。猫好脾气的包容了这个人类，贴着人类的胸膛去听他的心跳，一声，两声，三声……猫满意的用爪子按按，似乎很满意这颗心脏的跳动频率。
人类用指腹轻轻摩搓猫，皮毛锃亮，油光水滑，比上好的锦缎还要柔软。人类并不贪恋猫带来的柔软，人类只是抱住猫，像是在漆黑大海上孤独飘零的小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锚点一样。
谢苗吸了吸鼻子：“……谢谢你来看我。”
谢谢。
猫抬起头仰望这个人类，黝黑的眼珠里倒映着对方的面容。
苦苦的，酸酸的，潮湿的，就像下了一阵春夏的梅雨。
“我本来以为你会是我做的一个梦。”人类轻声呢喃，把脸埋进猫柔软和宽广的胸脯里，“或者是一个幻觉……”
但其实并不是，直到今天他才有了实感。
身后响起高跟鞋踩踏地面的轻缓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下、一下、又一下，他的心也随之咯噔，不自觉的将怀中的猫搂得更紧。
但只是一个呼吸间，谢苗就调整好状态站起身，让猫重新趴到他的背上：“日安，【女士】大人。”
又是【女士】。
她穿着黑白的长裙，身披曳地大氅，手臂抱臂慵懒的倚靠在雕花圆柱上，微微歪头，目光下垂又随着谢苗起身的动作抬眸：“你看得见她。”
“是的。”
【女士】脸上少见的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她似乎是在思考，思考黑猫为何选中这样一个人类：“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能看见她……难怪你不像末席那个小子怕冷。”
谢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谨慎的不做回答。幸好【女士】也不是为了刁难他而来的，确定黑猫并没有要跟她回去的意愿后转身就走，毫无留恋。
“等等——大人！”
“……做什么？”【女士】挑眉，“你胆子不小。”
“多有冒犯，还望您见谅……我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女士】没有转身，保持这个背对着他们的姿态说道：“她从来不说话，也不进食，除了少数几个人能看见她，其余时间都像幽灵一般出没在至冬的土地上。如果你想知道她的名字，就自己去问女皇陛下。”
执行官高昂起头颅离开，谢苗本以为自己还可以跟猫好好相处一段时间，谁知道肩上黑猫低头蹭蹭他的脸颊，跳下地，在谢苗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真是来去匆匆。
谢苗想起猫脖子上的那条黑曜石小鱼护身符，想起护身符上面的刻印的文字。他不记得具体的文字，也读不懂，但是下次再见面的话他可以尝试记录下来。
至于【女士】说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看得见那只猫的话——谢苗想起自己是怎么到这个世界上来的，猫不会说话，猫不会害他，但是谢苗必须提前设定一个理由。
一个，可以被愚人众接受的理由。
“罗莎琳，她不愿意跟你回来吗？”
冬国的女皇坐在王座上，垂下的眼睫如同北境簌簌落雪。
【女士】洛厄法特，或者说是罗莎琳，她颔首低眉道：“是的，她拒绝了。”
“她还是更偏爱普通的人类。”女皇轻声呢喃，“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即使是在一场……【梦】里。”
洛厄法特对于女皇的呢喃细语不做深入探究，她甚至无法理解女皇陛下为何对一只黑猫心心念念至少五百年：哪怕那只猫疑似是冥海的使者，哪怕那只猫活了五百年甚至更久，哪怕那只猫可以控制至冬的季节流转……
女皇阖上眼眸：“她可不是你们看到的模样，只是怕吓到你们。”
洛厄法特和女皇的小会没有继续下去，【少女】【木偶】和【仆人】陆陆续续进来。
而另外一间宫殿内，达达利亚正在和【丑角】【富人】等人交流明年的工作方向。
“什么……好吧，好吧好吧，提前这么久布置也行。我会好好准备的……”
“什么？！这个不行！这个绝对不行！怎么能把他调走那么久！北国银行就这么缺人吗？”
“资金审批条件放宽也不行，那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才当一年的执行官，有他在我很轻松很多唉！”
“……真的？金额不限，随便我报销？”
被藏镜仕女引过来的谢苗从他这个视角看过去，就是达达利亚突然拍着胸脯砰砰响，豪爽的说着什么“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一定能成功！”之类的。
谢苗：……？
他有一种不太美好的预感。
达达利亚看见他过来，兴高采烈的招招手：“快来，谢缪尔，我给你找了个事少钱多的长期任务。”
【富人】潘塔罗涅老爷在达达利亚一个身位厚对他微笑，银边垂链眼镜链条晃了晃：“你的长官可是用天价把你租给我一年呢。”
谢苗看了一眼达达利亚，又看向潘塔罗涅老爷：“方便透露是怎样的一个数字吗？”
“一年份的北国银行无条件公费报销——只对【公子】及其部下。”潘塔罗涅老爷轻描淡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闪烁着快要将人眼睛灼伤的炽烈光芒——那是金钱的威力。
深知北国银行公款报销账目多难走的谢苗和达达利亚突然击掌：“卖了个好价钱啊！”
语气里没有一点对自己要当苦力的悲哀，只有对公款消费的无限向往。
达达利亚乐了：“看吧，我就说谢缪尔也会高兴的。”
【丑角】轻轻咳了两声：“既然都没有异议，那么——谢苗·雪奈茨维奇上尉，我现在以愚人众统括官的名义授予你三项秘密任务。”
“第一，去往岩之国璃月，辅佐【公子】取得岩神的神之心。你会比【公子】提前半年甚至更久抵达那里进行布置。”
“第二，协助【富人】在璃月经营北国银行分行。”
“第三，协助第九连队完成在璃月层岩巨渊的勘探，不惜一切代价将情报传递回国。”
“遵命，长官。”
第九连队隶属于【公鸡】——有意思，去一趟璃月竟然要跟至少三个执行官的势力接洽。
宣誓与接收文书之类的正式流程走完，【丑角】去找【公鸡】，剩下几个熟人就开始凑在一起聊天。
“其实以前的确有预感，我和公子大人被分配到的任务国家会是璃月。”谢苗思索道，“公子大人不会拒绝挑战强敌，而潘塔罗涅老爷您也需要人选去践行计划。”
潘塔罗涅点点头：“内容你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什么。好好完成作业，我会不定时抽查的。”
“……您的暗线到底埋了多少啊……”
“作业？”达达利亚本来都被冻得犯困，闻言立即提起精神，“什么作业？你们把任务当成是老师给学生布置作业呢。难怪九席你非要谢缪尔去璃月。”
“认识的第一天就说了，谢缪尔是我的得意门生。他在金融这方面的天赋绝不逊于他的武技。”潘塔罗涅笑眯眯的夸赞，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谢苗现在是【公子】的副官，和【富人】有正式师生名义的话可以让外界将两位执行官划分到一个阵营里，对潘塔罗涅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毕竟女皇的大业——夺取各国神明神之心的任务只可能让武斗派执行官出任，富人和公鸡这种智斗派想要分一杯羹，只能用这样最原始的手段。
目前不知道达达利亚有没有想到这一层面，傻小子还在乐可以随意支取北国银行摩拉——谢苗倾向于他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他会把这看作是一项公平的交易。
然后跟潘塔罗涅敲定了一些北国银行经营管理的大方向，和达达利亚定好在璃月汇合的时间与信息传递的渠道，谢苗本来就要这样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脚步一顿。看向在原地注视他的潘塔罗涅和达达利亚。
短暂的沉默后他抬起眼眸：“我要璃月这一年内的璃月暗网最高使用权限。在公子大人抵达璃月接手权限之前，一切以我的命令为先。”
老爷微笑：“勇气可嘉。那么理由？”
就连公子也用从未有过的眼神注视他，像是第一次看清他的野心与魄力。
“庞大工作的份量应该有与之匹配的权利，神之心，北国银行，层岩巨渊——这三个词语任意一个单拎出来都需要难以估量的人力与金钱投入。您将金钱交给公子，那么人力情报应该暂时交付于我。”
青年站在那里，掷地有声：“这是我应得的。”
想让他一穷二白的上前线？做梦！
啪、啪、啪，三声。有人鼓掌而来。
他自然听得出那是谁，但是不可能退步。
【仆人】阿蕾奇诺和【女士】洛厄法特并肩走来——这俩人似乎总在一起。
鼓掌的人正是阿蕾奇诺：“因为国情和制度原因，壁炉之家没有来自璃月的孤儿。因此情报很难在璃月铺开，此行壁炉之家能提供的帮助有限，但是枫丹与璃月沉玉谷之间的航道使用权可以让渡给……你们。”
达达利亚不懂但捧场：“哇——听上去真不错。”
【女士】洛厄法特对抬起下巴：“我已经和璃月七星中的【天权星】签订了贸易协议，北国银行已经开起来了，第九连队也进入层岩巨渊内部。给你开了个好头，不许把事办砸。”
【富人】潘塔罗涅叹了口气，但笑意未改：“那你就接好了。”
谢苗先是颔首表示自己一定会完成任务，随后和长官对视一眼，一年的相处时间让这两个人有了不用言说一个眼神就能理解的默契。
谢苗：长官，这种任务就是要又争又抢啊！不然他们就会以为你实力超群然后越来越压榨你的啊！！（怒吼.jpg）
达达利亚：学到了学到了！（兴奋.jpg）
如果谢苗今天不来这一出，仆人不会放出那条航线，女士不会告诉她做了哪些工作以免二人做无用功，富人也不会这样放手情报网的控制权。公子的璃月之行只会比未来更加艰难。
执行官热衷于给同僚使绊子，记住这句话。
谢苗只是利用自己的身份和价值，为自己争取应得的利益。阿蕾奇诺是位好父亲，在他有意和壁炉之家保持友好联系（和蝶安奈拉的联络没断过）的情况下，不会吝啬对他这个走出去的孩子的帮助。
想要上位者帮助你，或者拉你一把，很简单——利益交换。
十六年前的谢苗一穷二白孤苦伶仃，想要活下去只能靠众人的怜悯接济以及上位者的施舍。哪些怜悯与施舍重如泰山又轻如鸿毛，随时可能被收走。被放弃然后死在某个角落的恐惧长久以来盘踞在人类那颗小小的心中。
十六年后的现在，他已经能够从容镇定的站在风暴的中心为自己争取应得的一切。因为他已不再是随时可以被放弃的棋子。
达达利亚：叽里呱啦的说什么呢，钱和人都有了对吧？强敌何在*①！塔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