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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血令投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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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没想到萬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又把铜钱震飞了出去。

“事不过三,事不过三,方才那卦其实是我给零卜的,现在才是算的天下大势。”

零刚喝下去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苦笑道:“姐,没有你这么坑弟的……”

“卜卦呢,别打扰我。”萬摆了两下手,看都没看零一眼,缓缓道出卦辞,“卦象所示,坎卦变离,水火相合,吉凶难料。天下大势已去,有妖王现世之兆,厄命难厄,天命苦天,本是十死无生之相,但北方极暗处有星辰闪烁,乃一线生机。”

鹤也眼中一亮,快速分析着卦辞中的内容,妖王现世,北方生机……北方即代表坎卦,又出现异动,如此看来,倒是和之前的卦辞有相通之处,关键就在于这颗北方星辰。

他与云衔的生辰都在冬季,这“一线生机”,究竟是他,还是云衔呢?

逢时临死前说的那句话并不完整,若是也同卦辞有关,又想要传递出什么讯息呢?难道不是要他们提防夜陵?

见几人都不说话,萬将古铜钱收了起来,补充道:“卦象已出,冥冥之中,命运自有轮回;镜花水月,一切顺其自然。天机不可泄露,该知晓的都告诉你们了,欲窥天机,透露天机,皆需以命相为酌。”

鹤也恍然,真挚地笑了一下:“多谢阁主提醒。”

“举手之劳。”

萬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鹤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主动开口道:“阁主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被识破的萬并没有感到难为情,接着他的话就说了下去,仿佛早就知道事情会如此发展。

“鹤也,我刚刚擅作主张为你卜了一卦,此卦乃警示之象,日后决策时,你务必深思熟虑。”

萬的话好像将鹤也带到了一个空谷幽涧,每一个字都如挂在石尖的水珠一样,滴落之声,传得又远又响亮。

“多谢阁主。”鹤也俯身行礼,心跳声便听得更清楚。

“不必,原是我冒犯了。”萬笑着站了起来,朝身后一指,“既然卦已卜完,我也不过多耽误各位时间,门后的法阵可以直接将你们传送至山下,不会有任何阻碍。我们,有缘不见。”

“多谢阁主,告辞。”几人齐声说道。

后门一关,萬立马哼哼唧唧地趴在了桌子上,方才那副高深莫测的仙人形象顷刻全无。

“哥啊,为什么这次又是我算卦?在这几个人面前好有压力的。”

零浅浅一笑,从头到脚都散发出了不怒自威的气息,他将手里的古铜钱放在桌子上,朝松树下的棋盘瞥了一眼,道:“五百年前我就为他们卜过了,三年前为了还玄青子老头儿的人情,舍命窥天机,即便是服了白虎神药身子也不见好转,没个百年是调理不好的。”

“听上去是挺严重的。”萬微微皱眉,眼睛一转,又说道,“不过卜个卦而已,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哥,你不会就是想偷懒吧?”

零的表情僵住了,他故作沉思状,叹了口气,忧愁道:“天下怕是要大乱啊,也不知他们能不能挺过这一劫。”

“这跟你没关系吧?不管这天下是人当家也好,妖统治也罢,我们都能全身而退,哥,你装得太高尚了。”

面对萬的无情吐槽,零的嘴角抽搐着,整颗心都在滴血。

这个就会拆他台的胳膊肘往外拐的败家毒舌妹妹!

“啊啊啊啊啊!!!!”

零还在心里默默细数萬的“罪状”时,耳边突然传来她尖锐的叫喊声。

“我的得意枯棋!!!谁给我破局了啊?!”萬跪在棋盘面前,欲哭无泪。

零走近一看,一个刻着云纹的纽扣充当白棋,成功破眼杀棋,这看似枯棋的死局算是解开了。

“真服了,这家伙和他师父一个德行,下次再见臭老头非要他给我点补偿才行。我看翻新屋子的钱就该让他出,不,还有院子,不!还有茅房!还有那棵要枯死的树!”萬要死不活地拍打着桌子。

零无奈叹了口气,道:“做白日梦也挺好,想想总是不花钱的。”

“哥……呜呜……太不是人了,至少赔我一副新棋呜呜……”萬抹着眼泪,“往后再有人来,我可不替你卜卦了,我要专心研究棋局。”

“最近应该不会有人来了。”

“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萬委屈地撅起了嘴,“那个乔知渊,还真是咱的有缘人,一辈子居然能见到两次。”

“他……”零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命不久矣,也是个可怜人。”

萬眨了眨眼,短暂的思考过后,问道:“我记得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不过好像已经去世了。”

“嗯,是二十一年前的妖化事件。”零捏了捏眉心,“你还记得这个?”

“具体的细节记不清了,不过看你这样子,当年的影响一定遗毒深远。”

零点了点头:“不错,那次妖化事件令所有人猝不及防,与云家不同的是,二十一年前的妖化程度不深,但范围却是几乎涵盖了整个太初。虽说每家的情况不至于到屠门的地步,可也架不住数量之多,为此,牺牲了不少除妖师。”

“包括乔知渊的妹妹?”

“对,不过说实话,他的妹妹并不适合当除妖师。”

萬皱眉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心太软。”零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当年她去南枫帮忙,将一个妖化的女人逼至死胡同,正欲了结时,那个女人突然跪在地上哭了起来,说腹中怀有孩子,希望可以再给她点时间跟孩子道个别。当时的乔楹已是一对龙凤胎的母亲,所以怵惕恻隐,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谁知那女人竟撒了谎,趁其不备将乔楹重伤,最后两人同归于尽。等到乔知渊找到乔楹的时候,她只剩一口气了,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可还是拜托乔知渊一定照顾好她的孩子,然,天不遂人愿,就在乔楹咽气的同时,她的两个孩子相继出现了妖化的征兆,她的夫君在忍痛杀死自己的孩子后,于家中自刎。”

萬唏嘘地喝了口茶,胸口堵堵的。

“所以,这就是他格外痛恨妖化之人的原因?”

“嗯,我想他的心里一定已经积压了许多负面情绪,可身为一个父亲,他从不将这些表现出来。”

萬默默低下头,没再说话。

零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这宇宙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人妖之间的关系,不会一直平衡下去,然而,遵其规律,最近的一次浩劫也应在六百年之后,可妖化事件离奇古怪,实在骇人听闻,于是四大宗门的宗主在紧急商榷后达成一致,那就是清除掉除他们四人之外的所有人的记忆。”

萬本来还有些伤神,一听这话,立马惊呼道:“难不成我的记忆也被人动了手脚?”

“你没有,你就是单纯的记性差。”零说完,得意一笑。

他终于扳回一城。

“我记性差?我……记性差?”萬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哥你知道你有多少次蹲茅坑不拿纸吗?二十万三千……”

“好了好了好了!”零立马捂住了萬的嘴,指着她的棋说道,“你快闭关研究棋谱去吧,外面一切有我。”

“棋盘……棋……”

萬瞬间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起来,然后端着棋盘,失魂落魄地朝房间走去。

房门关上后,零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

他望着山下的方向,心里想道:“这两个人,都相当于是死过一次了,老天爷再狠心,也不能一点活路不给吧?唉,算咯算咯,喝茶去了,这么好的茶叶可不能浪费……”

山下。

“终于下来了,这段时间我都不想再看见雪山了。”桃今棠像一只愉悦的小鹿四处乱跑,顺手还摘了几只野花。

“是够辛苦的,居然都到第二天了。”云衔咂咂舌,打了个哈欠,“这不说还好,一说就困了。”

桃今棠摸着肚子道:“困倒是不困,就是肚子有点饿……”

突然,桃今棠惊喜地冲到冰女身边,嘴巴张成了椭圆形。

“姐姐,你好漂亮啊,比在山上还漂亮。”

冰女一愣,脸上瞬间蒙上一层粉红,利落的短发轻轻晃动着,藏在斗篷下的胳膊缩紧了许多。

“是啊,漂亮的紧呢,鹤也,霍远,对不对?”云衔投过去了欣赏的目光。

“嗯。”两人笑着点头道。

“要是留长发的话,一定会更好看。”

冰女惊讶地望向云衔,桃今棠见状,焦急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样的话语,她实在是觉得冒昧。

“云衔哥哥!”

冰女轻轻拉了一下桃今棠,脸色并没有变得难看,反而有一种解脱之意。

“云大人,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的胸针。”云衔温声如玉,目光清澈,“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它应该是一只发簪,你若是喜欢短发,发簪于你就了无用处,可你却一直带在身边……所以,既然是你喜欢的,那就放心去做吧。”

冰女有些恍惚,她将胸针摘下,紧紧握在手里,释然地笑了一下,禁锢在心底的深冰已然开始融化。

“云大人,多谢你。”

“朋友之间,无需言谢。”

鹤也看着云衔,心中莫名多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既庆幸又心疼,他是那么好的人,那么好那么好,即便自己身在暗处,也还是会把最温暖的一面示与他人。

在鹤也眼中,云衔既是银装素裹的过客,也是暮冬苍穹的九阳。

下山的路上,众人很默契地对卦辞的事情闭口不谈,不过,他们去天机阁的行踪也不再是秘密。

黑魆魆的山洞里,一个蒙着面罩的人匆匆跑来,跪下行礼的同时说道:“宗主,您找我。”

被称作“宗主”的人背对着蒙面人,一双苍老的手笼在泛着紫光的妖石上,不断吸收着里面的能量。

他微微侧了下头,又好像没动,沉稳的声音如同古钟,带着一股不容违抗的压迫感。

“让他去吧,随便挑一个杀。”

“属下遵命。”

妖石的能量散尽,紫光骤然消失,山洞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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