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耳恭听。”云贺双手抱胸，抬了抬下巴。

“走吧，我们去里面说。”里德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云贺避开了来往搬运的同僚，进了隔壁的房间，还顺手带上了门。

这间房云贺记得原本是空置的，现在里面搬入了投影和大号的显示屏，靠墙的位置还放了几张软趴趴的小沙发。

“什么事儿啊，神神秘秘的。”被带进小房间的云贺没显出丝毫的不适，翘着二郎腿靠在小沙发上，等着里德调试设备。

“非常神秘。”里德用触腕卷出一捆连接线，理出各种颜色的接口再挨个捅进主机箱里：“是有关于这场末日的大秘密。”

云贺听到这话，眼神不着痕迹在里德身上转了一圈，表情认真了几分：“有关于这场末日的秘密？”

“没错。”里德理顺数据线，按下主机的启动按键，“云道长，你有没有好奇过……这场末日为什么会发生？”

里德的声音很轻，配合着他独特的声调，听起来有些缥缈。

云贺扬起一边眉毛，看着里德的视线里带了些许探究。

这个问题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尤其是遇到那个朝自己回头笑的感染者之后。但他实在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他倾身凝视里德，双臂的手肘撑在膝盖上。这是一个防备感十足的姿势，但他说话的语调却带这些轻佻：“这种机密直接跟我说？这事儿你们蓝队……”

“他知道，他也同意。”里德满不在乎摆了摆触腕，“末日关乎到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生命，并且恒星的每个人都想跟望海潮建立更深层次的合作关系，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那就由我先说。”

云贺撑着下巴：“……合着之前竹安借的那几本高情商说话法则，原来都让你给看了。”

“学无止境，顺手为之。”里德伸出手，在投影仪下的立体图案上虚握，抓取到一个表格点开来。

“那我们就来说正事，首先关于这场赛博传染病……蓝队之前应该有给你看过相关的资料吧，那么我们这一段就快进，直接说结论。”

里德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我们得出一个初步的结论，这些被感染的生物是被一种作用于神经系统的不明物质侵袭操控，做出违背正常生命体本能的行为举止。这种现象被定义为一种病毒，也就是赛博传染病的由来。”

里德又点开另一个文档：“这场感染其实在末日爆发前半年左右，就出现过端倪。但那个时候被感染的动物基本上都是小体型，比如小型鸟类。”

“末日爆发后，我们收集了大量的感染者以及被感染的其他生物，经过大量研究以及数据比对，终于找到了关键性的线索。”

云贺盯着里德为他展示的文档，眉头紧蹙。

里德点开一组数据，示意云贺细看：“我在被感染生物的体内捕捉到一种物质，其实把它称之为物质并不贴切，应该说是一种……能量体。”

“能量体？”云贺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的出现，让他预感到接下来的对话将会是揭开末日面纱的重点。

“嗯，是一种能量体。无色无味，没有实体，但存在生物电流，会对电磁或脉冲等能量波产生反应，这也是我们改造后的武器能对其产生伤害的原因。”里德说道。

云贺心里缓缓沉下，看样子恒星掌握的线索并不比自己烧。但他还是看向里德，抛出了一个问题，是一个很小的试探：“但你们蓝队长和竹安副队的毒液里，并不包括这两种特殊的能量波。还是说……我记得你们蓝队长可以操纵脑电波？”

里德点头：“没错，但有一点不太正确，蓝队并不能真正意义上操纵脑电波，他经历过的改造让他对神经电流和脑电波更为敏感，但只能进行表面上的接触，无法深入操控。”

“除了他们二位，恒星还有很多成员的毒液对感染生物能起到威胁。经过样本的比对，他们的毒液全部都是神经性毒素，无一例外。”

“所以他们杀死感染者的方式看起来像是两种，但归根结底只有一种，那就是他们的神经毒素彻底摧毁了感染生物的神经系统，让能量体无法控制生物肢体，从而消散灭亡。”

“但不管是使用现代化武器还是毒液，他们消灭感染者之后，那种能量体还是会留存在感染者的体内，只是失去了活性，无法操控躯体，也失去了传染性。”

“这里需要补充一点，每一种生物体内的能量体规格的不一样的，比如人类和禽类，这两者体能的能量体规格相差了数倍。”

“但就算相差的再多，也还是存在的。我们可以大胆推测，正是因为这种能量体的‘寄生’，才使得被感染生物获得超乎寻常的身体素质。”

里德说完这些，转过头正视云贺。他的鼻梁很高，是不属于华人的长相。于是挡住了一部分投影反射出来的光，隐藏起他的眼睛，让人无法揣摩他的情绪。

云贺眉头轻轻一跳，双手不自觉相互握了握，调整了一下坐姿，靠在沙发靠背上，抬着下巴。

里德盯着云贺看了一会儿，语调依旧平静，他说：“那么云道长，为什么那些被你杀死的感染者，体内的能量体全部都消失了呢。”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跌进潭水，轰的一声巨响，水花砸起千百丈高，将平静的水底搅了个天翻地覆。

这句话的内容完全超出了云贺的预计，老实说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这方面的异常。

于是他勉强牵起唇角，扯出一个苦笑：“……问得好啊，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对这个结果的震惊程度并不比你低。没想到你们恒星居然已经调查到这个阶段了，果然脑子多就是不太一样。”

云贺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完全没有注意过这个细节，因为整个末日的运行系统，我理解的可能跟你们不太一样。”

“友好的交流是提高自我认知的好方法，”里德往旁边走，让出房间正中的位置，“云道长，请？”

“倒也不用，你找个地儿坐着说吧，我也准备什么文档文件。”云贺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小沙发，“……我不知道蓝队长有没有跟你提过，你当个故事听也行。”

云贺从末日一开始，对于赛博传染病的感知就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他修道多年，经历过类似离奇诡异的事情也不少。

他从赛博传染病的尸毒讲起，又提到曾经自己师父去隔壁市接的那个委托，一直说到酸雨那天回头对着自己笑的感染者。

“如果非要我总结，用自己的方式，这更像一场鬼事儿。”云贺比划了一下，“闹鬼了，鬼上身。”

“虽然我崇尚现代科学，但我永远相信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我所不了解的事情，很震撼，方便我录音么？”里德点开光脑的录音功能。

“随便，我倒是所谓。”云贺说，“我接下来说的话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如果无法理解随时打断就行。”

“我们门派讲究转世投胎，就是说一个生命死去之后，它的肉.体留在现世，而它的魂魄则会转世投胎，以全新的□□和记忆回到现世，直到再次死去，一遍遍重复，这就是阴阳轮回。”

“但并不是每一个魂魄都会顺利的转世投胎，总会出现一些意外的情况。比如死去的时候怨念太深，或者在投胎路上迷了路什么的，它们会停留在生和死之间，这种情况我们会把它们称之为‘鬼’。”

云贺说道这里停顿了片刻，确认里德并没有表示疑惑，才又接着说：“鬼通常情况下不会出现在现世，它们存在的空间被称之为‘阴’，阴阳两隔，他们轻易是过不来的。”

“不过也是有特殊情况，比如什么厉鬼啊之类，最常见的办法就是附身在活人身上，短暂操纵躯体，获得一定的行动能力。”

“当然也有更方便，并且能完全掌控躯体的办法，就是俗称的借尸还魂，阴煞入体。”

云贺说到这里停住了，他看着正在思考的里德，观察他的反应。

“所以就是说……那些能量体，就是鬼？而那些赛博感染者，是被鬼附身了？”里德震惊地抬头，“这种说法我第一次听到，但每一处都能跟我的研究结论吻合。”

“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云贺耸了耸肩，“但我是真的没注意到那些被ko了的能量体去哪儿了。”

“这方面……我的研究暂时陷入僵局，云道长这里会有相关资料文献么？”里德搓了搓手，眼睛里全是对新知识的渴望。

这种渴望深深打动了云贺，但云贺小时候就仗着自己天赋高，压根没怎么看过藏书阁里的书。

于是他两手一摊：“老实说我们望海潮传到我这里，就剩我一个人了。再加上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讲究的就是一个科学唯物主义，哪儿有什么怪力乱神啊。”

里德：“……”

整个泽川市最大的怪力乱神不就是你么。

“云道长提供的这些非常有用，我觉得可以往这方面着重研究一下。”里德刷刷刷地记录，“之后有新的研究突破，希望还可以跟云道长讨论交流。”

“嗯，没问题。我回去抽空去藏书阁看看以前先辈留下来的资料，如果找得到相关文献再沟通讨论。”云贺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他脚走踏出房间门了，还是没忍住，一个180度回头问道：“对了，那什么，你们蓝队长怎么还没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