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漪沿着来时的路，继续进入那条未看完的时间线。

回溯的力量重新开启，死者记忆的画面像潮水一般向她涌来。

天朗气清，绿树成荫。

闻漪正驱车穿过三道军方岗哨，最终停在了一栋白色二层建筑前。

门口的铭牌上闪过「云川土地安全审查委员会」字样。

名字很长，但信息量不大。

搞地质研究？还是做土地规划？

看名字应该是普通的政府机构，但武装守卫的制式装备分明是军方精锐。

能自由出入此处，死者莫非也是军方背景？

闻漪皱了皱眉，继续跟着视线前行。

他的脚步极快，转眼已经进入顶楼办公室。

房间里空无一人，唯有办公桌上摊开的文件抬头赫然印着：「归零计划」阶段性报告（绝密）」

这四个字瞬间吸引了闻漪的目光。

果然和归零计划有关！

她刚想脱离死者视线去翻看文件的内容，却听见背后 “嘎吱”——

办公室的门打开，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推门而入。

男人看上去有四五十，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戴着玳瑁框眼镜，目不斜视地掠过闻漪身侧。

“清理干净了？” 在办公室前坐定，男人甚至没抬眼，随手合上那份绝密文件。

“是。” 闻漪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已经处理妥当。”

闻漪冷笑，处决式枪杀，这就是你们的妥当？

办公桌前的男人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做得很好。你做事，领导一直很放心。”

“但察觉问题的人越来越多。” 死者的身体微微前倾，“纸终究包不住火。”

“不用担心，” 男人慢条斯理地扶了扶眼镜，“只要找到那个逃掉的孩子，计划就能顺利进行。”

“在归零计划完成前……” 男人突然脸色冷下来，“管不住嘴的人，就永远留在青峦山吧。”

死者立刻挺直脊背：“明白。”

青峦山？

逃掉的孩子？！

闻漪如遭雷击，又是青峦山！

那是她七岁第一次随父母下山去的地方，也是在那里被顾屹风救下！

他们要找的孩子，难道是……？

“对了。”男人扔来一个信封，“领导交代的任务。”

闻漪拼命想看清信封内容，可他已经利落地收起，转身离去。

眼下该怎么办？

此处戒备森严，人人守口如瓶，说话云山雾罩，她再待下去恐怕也没太多有价值的信息。

十五年前的青峦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闻漪咬牙，不如干脆直接回去看看有没有线索。

光立方在闻漪面前浮动，亿万条光锥如星河流淌。

流光在她指尖流转，她轻而易举找到了那个时空坐标。

一脚踏入过去，闻漪没有想到远距离时空回溯的负荷超乎想象。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不清醒，等等，要不先回去?

闻漪忍着撕裂般的痛苦咬牙：

来！都！来！了！

怎么也得看一眼再走！！！

湿冷的空气灌入鼻腔，带着松针和泥土的气息。

闻漪睁开眼，漫山红叶迷人眼。

她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青峦山。

意识仍不太清醒，闻漪如同幽灵一般游荡在青峦山脚下的树林中。

好了，从哪儿找起呢？

……

她哪知道？谁还能记得七岁时候的事？

她依稀记得那次在山上遇到危险，被迫和父母走散，随后躲在一棵大树后。

闻漪绝望地看了眼满树林的大树，很好，这里全是树！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闻漪猛地回头，一个年轻男子，左手轻点耳麦，右手持枪正朝她的方向逼近：

“A7区域尚未发现目标，继续向东南方向推进。”

是那个死者！他竟然还参与了抓捕自己的行动。

不过好在他还没找到自己！

紧绷的神经还没放松，下一秒她的心脏再次揪紧——

她看到了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一道深蓝色的身影从侧翼靠近！

是顾屹风吗？！

闻漪刚想要冲过去，时空的排斥力如同巨浪，疯狂拍打着她的意识，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虚影已经开始消散。

她还没看清来人，眼前的世界轰然崩塌。

失去意识前的一刻，闻漪叹了口气：还是没能见到他一眼……

*

闻漪是在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

这是哪？

她试图起身，却发现四肢酸软无力，身体好像被掏空了。

“你醒了？” 顾屹风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她转过头，正对上了候在床边的他和戴一鸣。

两人表情严肃，神色复杂，是紧张？担忧？

闻漪不由得咯噔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了？”她轻声问。

“闻漪啊，你刚才能力使用过度晕过去了。” 戴一鸣别过视线，“我们先带你回安全屋休息。你下次使用能力可悠着点，顾屹风……他很担心你。”

闻漪这才注意到顾屹风紧绷的脸。

他牵起她的手小心翼翼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唔……有点累，休息会应该就好了。”

顾屹风没有回应她，继续问：“你能联系上你哥哥吗？”

“为什么问我哥？”她突然抓住关键点，“发生什么事了？”

“和他失联已久，怕他担心你。”

“这样啊，简单。” 闻漪笑着指了指窗外，“那不就是。”

顾屹风和戴一鸣同时转头——

窗台上整整齐齐站着一排红羽小鸟，它们一见到闻漪就疯狂扑腾翅膀，喙部不停撞击玻璃，发出“咚咚咚”的敲击声。

“这是……？” 戴一鸣倏地站起来。

闻漪笑着解释：“我哥的‘未读消息’呢。”

顾屹风打开窗户的瞬间，鸟群争先恐后涌进来，落在闻漪床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它们在说什么？” 戴一鸣好奇地问。

闻漪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你们……还是别知道的好。” 她挥挥手，小鸟们立刻从窗口鱼贯而出。

戴一鸣震惊：“这是什么神秘的生物信息技术？赛博飞鸽传书？”

“我们家人的特殊通信方式，我哥在附近了。” 闻漪翻身下床，“在他来之前，我们先理清目前的线索。”

她目光灼灼地望向顾屹风：

“你知道十五年前青峦山发生过什么事吗？”

“怎么了？为什么提到青峦山？” 顾屹风顺势坐到她身边。

“因为，归零计划和青峦山密切相关。”

*

“闻漪醒了？！” 倪千帆和高亦远提着外卖进了屋。

“你昏睡了好久，现在没事了？” 倪千帆将晚饭放在桌上，“你和老顾都一天没吃饭了，赶紧吃饭吧。”

顾屹风起身替她布菜，解释道：“我当时在青峦山附近查案，救下你……是一个巧合。”

闻漪瞪大了双眼：“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顾屹风将筷子递给她，轻声问：“你在青峦山看到了什么？”

闻漪接过筷子继续道：“死者生前是归零计划的执行者之一，奉命处决泄露计划的人员。他应该具有军方背景，为一个叫「云川土地安全审查委员会」的机构效力。他还是当年在青峦山下要抓我的人。”

高亦远在电脑上寻找线索，片刻后，对着顾屹风摇头：“没有这样的机构。”

倪千帆对戴一鸣道：“戴主任，你上午送检的样本已经有结果了。”

他打开平板推到桌面上，“检验发现，尸体牙齿和甲缝中残留的物质是氚。”

“氚？！” 戴一鸣瞳孔骤缩。

“氚是核反应堆冷却水的副产物。” 顾屹风冷静道，“死者生前接触过核废料。”

屋内一时陷入沉寂。

闻漪的筷子悬在半空，看着眼前的饭菜却没有了胃口。

所有的线索终于开始串联，竟是指向这样一个结果。

倪千帆摸着下巴：“看来这个死者曾暴露在核辐射环境里。青峦山存在这样的地方吗?”

“吃饭。”顾屹风给闻漪夹了菜，继续分析道，“如果死者还具有军方背景，他可能是青峦山某处设施的工作人员或守卫。归零计划很可能涉及核能实验或放射性武器研究。小高，寻找青峦山与核计划有关的可疑项目。”

“在找了，目前找到两个可能有关的项目。

第一个是青峦山核电站，东部沿海城市最大的核电站，是云湖市云川市重要的电力来源。”

高亦远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跃动，“我查了一下，核电站一直运作良好，安全数据一切正常，运行至今无事故。是全球最安全的第三代反应堆。”

顾屹风给闻漪递去饮料：“数据可以造假，我们无从得知这一切是不是‘安全假象’。”

倪千帆点点头：“没错，还有什么项目？”

“还有大名鼎鼎的702研究所。” 高亦远转过电脑屏幕给众人展示，“表面上从事地质勘探，实际进行核武器研究。所有档案已被加密。军方消息非常敏感，未得到授权之前我们无法获得详细资料。”

闻漪啜了口饮料道：“目前能确定的是归零计划涉及青峦山一处核设施，我猜测这计划是为了逆转某个与核研究相关的灾难。”

戴一鸣痛苦地扶着额头：“怎么又和核扯上关系了，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倪千帆严肃地问顾屹风：“老顾，接下来该怎么办？上层对闻漪的通缉令并没有取消，你们还要顶着搜捕继续调查下去吗？”

话音刚落，一道微风拂过，整个屋子忽然安静，空气如同凝固一般。

闻漪抬眸望向门口。

是哥哥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闻迟出现在门口，目光淡淡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闻漪身上。

顾屹风的手指无意识扣紧了筷子。

令人意外的是，郭青宇从闻迟身后探出脑袋，笑眯眯地冲闻漪挥了挥手：“哟，傻白甜。”

顾屹风眼神瞬间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