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漪一愣，他在说什么？

“你不是警察吗？” 她不禁脱口而出。

“噗——”

一旁的倪千帆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高亦远更是夸张地捂住嘴，肩膀不停地抖动，手里的平板都在发颤。

顾屹风慢条斯理地收起证件和那张名片，深邃的目光直视着她：“国家安全调查局第七分局，特别案件处处长，”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几分，“够级别了吗？”

问询室的门轻轻关上。

闻漪无语望天，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或者让时间倒流回五分钟前，她一定不会说那些蠢话！

顾屹风将一杯热咖啡推到闻漪面前，试探地问道：“加糖，还是加奶？”

她下意识地回答：“只加糖，谢谢。”

——拿着糖包的手一顿，她的语气与记忆中如出一辙，连那句‘只加糖’都一字不差。

他的眸光微闪，这一切是巧合还是……

他不动声色地替她撕开糖包：“没有监控，没有旁人，只有你和我，现在可以说说吗？”

“说什么？” 她接过咖啡问，语气漫不经心。

顾屹风将一份案件初步报告推到她面前：“我刚从法医处回来，死者体内的细胞结构被某种力量扭曲了。”

闻漪低头搅动着咖啡，嘴角扬起一抹轻笑：“哇哦，像科幻电影里的情节。”

“你知道什么，对吗？” 他的目光沉静而锐利。

“有些事，不是我不想说。” 闻漪语气淡然，视线却始终停留在杯中晃动的咖啡上，“就像有些门，是为特定的人开的。如果你走不进去，说明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我……只是恰好站在门后而已。”

顾屹风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你现在会坐在这里跟我说这些，是你允许我看到一部分真相。所以，” 他顿了顿，“我是不是该理解为，你默认了我有这个资格？”

闻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抬起被拷着的手腕晃了晃：“默认？你以为我是自愿坐在这里的？难道不是被你拷回来的。你觉得这样能让我对你敞开心扉吗？”

顾屹风眉头微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的情况，任谁看都是行为可疑的人，试图逃离案发现场。”

“是啊，”闻漪冷笑，“你总是能找到理由来证明自己的行为是正当的。那么我的回答是无可奉告。如果你认为是我做的，”她直视他的眼睛，“那就拿出证据来证明吧。”

顾屹风沉默片刻，随后缓缓开口，语气中多了一份真诚：“我知道这种方式让你不舒服，但我有我的职责。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么做是基于办案原则，也是为了更快接近真相。”

闻漪轻哼一声，眼神中的敌意稍减，故意道：“是为了接近真相，还是为了接近我？”

顾屹风微微一怔，随即勾起嘴角，笑意里透出一丝无奈：“或许都有吧。毕竟，你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唯一有可能告诉我答案的人。”

闻漪低头喝了口咖啡：“你确定你真的想要知道那些答案吗？一旦知道了，也许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随时准备好面对任何结果。” 顾屹风直视她的眼睛，语气坚定：“这本来就是第七局的职责所在。而且我相信，我们之间还有更多可以分享的东西。”

“分享？” 闻漪抬眸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我可没有看出你有分享的诚意。聊了这么久，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的身份？看我笑话很高兴吗？”

“闻小姐不也有所保留吗？”顾屹风指尖轻点桌面，意有所指。

“我没有骗过你，”她摇摇头，“我真的叫闻漪。是你不相信我。”

他凝视她片刻，忽然问：“怎么写？”

“如是我闻的闻，涟漪的漪。”她冲他扬眉，“你呢？”

“你不是有我的名片吗？”

闻漪怔了一下，瞳孔微缩，随即瞪大了眼睛：“你……？你就是顾屹风？你到底是警察还是国安调查局的处长？”

“曾经是警察，现在在调查局工作。”

“你明知道我找的人是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是工作需要？还是另有目的？”

顾屹风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和你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秘密。”

闻漪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片刻后，她的眼神柔和了一些：

“没想到，原来我们这么早就认识了，缘分匪浅啊。”她顿了顿，眼中浮现出一丝温柔，

“就连名字也很有缘。‘屹’是山势巍峨，‘漪’是水波轻漾，山环水绕，风过涟漪。”

她的一句话让他仿佛真的看到风吹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的画面，平静的心湖再也无法恢复原状。

他抿了抿唇，避开了她投来的视线，生硬地转移话题：

“那冰淇淋车损毁，与你有关吗？”

闻漪不答反问：“顾处长相信世界上有无法解释的力量存在吗？”

顾屹风瞳孔微缩，刹那间，戴一鸣的问题在他脑海中回响，和闻漪的话字字重合。

“我相信世界上的一切现象都能有科学的解释。”他不动声色回答。

“科学只能解释已知，却无法揭示未知，不是吗？”

“只是还无法解释，并非不能解释。”

闻漪点头：“没错，对于我们这个世界，人类的认识是肤浅的。”

顾屹风沉默地往后靠了靠，许是在思考，眉心那道细纹愈发深邃。

闻漪默默打量着他，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间，严肃冷淡却不失风度，和她想象中的警察或者特工大相径庭，他的身上并无杀伐之气，反而透着一股儒雅。

闻漪抬眸欲言又止，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是蝴蝶颤抖的翅膀。

“当年……真的是你救下了我？”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某个沉睡已久的梦境。

思绪被打断，顾屹风与她的目光再度交汇一起。

“你觉得呢?”他低声反问。

闻漪的呼吸微微一滞。

“那你写下的话……”她的声音有些哑，“到底是给谁的？”

顾屹风回忆起名片背后的那两个字：「等我」

墨迹已经褪色，却依然能从笔锋间看出时承诺的重量。

他沉默了片刻：“我也同样无法解释。” 声音低沉，像是在追忆遥远的从前，“也许……是给某个在未来等我的人。”

闻漪攥紧了手指：“那你……等到那个人了吗？”

“我不知道，”顾屹风看着她，眼前明艳的女子和记忆中模糊的小女孩慢慢重合，

“……也许吧。”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高亦远几乎是撞开了门，额头上还挂着冷汗，手里攥着的平板屏幕疯狂闪烁着红色警告。

“老大！出事了！”他压低声音，手指飞快地在平板上划动，调出一串加密日志，“我刚试着黑进SSS级数据库去查闻漪的档案，结果触发了国安最高级别的反追踪协议——副部长办公室已经收到警报了！”

顾屹风眼神一凛，立刻起身，临走前，他回头深深看了闻漪一眼。

她仍安静地坐在审讯室里，仿佛还沉浸在那场久远的梦境中，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浑然不觉。

顾屹风的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副部长·加密线路】。他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低沉冷肃的声音：

“顾屹风，为什么你的技术员会触碰‘SSS级档案’？解释！”

顾屹风面色不变：“涉及连环凶案的关键证人，我有责任进行完整背景调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顾屹风独自走入空荡的询问室，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

一小时后。

顾屹风终于推门而出，也许是过于疲惫，他的眼底竟浮起一抹罕见的血丝，站在门口微微失神。对于那个永远冷静自持、雷厉风行的顾屹风而言，这近乎“失态”。

“老大！”高亦远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什么情况？”

“顾老师？您还好吗？”

顾屹风没有回答，抬手松了松领口，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多年共事，没人见过他在工作场合，没人见过他在工作场合露出这样的神情。

“小高，”顾屹风终于开口，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写报告去。”

高亦远心想这回捅的娄子不小，挠头讪笑：“对不起老大，我错了。”

“小高啊，这月第几份报告了？”倪千帆抱着手臂戏谑道。

“AI生成，下辈子的都能提前写好！”高亦远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叶敏没笑，她盯着顾屹风：“顾老师，副部长说要怎么处置吗？”

“我已经妥善解决，不必担心。”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又补了一句，“闻漪呢？”

所有人一怔。他问的是“闻漪”，不是“嫌疑人”，也不是“涉案人员”，而是直呼其名。她抬手指了指询问室：“还在那里等着。”

顾屹风走向询问室的步伐很稳，但叶敏发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叶敏从未见过这样的顾屹风，他明明站得笔直，却给人一种正在坠落的感觉。

门缝合拢的最后一瞬，她分明看见顾屹风红了眼圈。她怀疑自己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