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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赤衡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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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交,还而已,当小孩子听不懂话外音么?卿烻心里有数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把手里东西一摞,拉着绳以法跪倒在尘埃,“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几个响头磕下来,老者并没有推却,反而坦然端坐在那里,慈眉善目地看着俩孩子给他行礼。“拜师学艺不带强买强卖的。”

言外之意:萍水相逢异乡客,彼此之间隔着山高路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我和哥哥学本领,只为打败厚颜无耻、狼子野心的匈奴人,给我爹爹妈妈报仇,保我陆帝国疆土完整,百姓无忧。”瞅瞅,明明软磨硬泡,却往自己脸上贴金,还说得天衣无缝。卿烻义愤填膺到热泪盈眶,“求大师发善心,就应允了吧。我和哥哥都是名门之后,绝对不会坏了您的一世英明神武。”

老者挥袖拂去娃儿脸上的泪痕,慨叹道:“侵略我陆帝国的可不仅仅是匈奴人,还有大月氏人,突厥人,契丹,鲜卑,吐蕃,哪一支异族杀戮者来犯,都会让我们的国家腹背受敌,尸横遍野。”

“来一亡一,来二死一对,如果我们怕了他,就永无翻身之日了。”卿烻横眉立目,"'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

老者不动声色,垂目良久,才缓缓道:“有战争就会有死亡,你当真不怕吗?”

卿烻两手一比划,“头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后投胎又是好汉一条。”

背得这么溜,跟秃噜面条似的,都是你爷爷用过的台词吧。“娃娃,懂什么叫身临其境又浴血奋战吗?”

蜜罐里泡大的小孩子,没被风吹雨打过,哪里体验得到真刀真枪的残酷。

绳以法的肠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但老人身上自带的压倒一切的态势,已经让男孩子折服了。他冲上抱拳,“仙师,坏人排山倒海又怎样,不过乌合之众罢了,他们都是各为其主而来,我们陆帝国的将士万众一心,哪个敢越境犯我领土,绝不姑息。”

卿烻的作派里不乏煽风点火的成分,大人的眼睛又不瞎。可绳以法这个少年,明显是心口如一的真性情。老者目光如炬地瞧着他,不住地点头,然后叹了口气道:“道玄事卿醇事无不令人万箭穿心。”

李道玄的英雄事迹早成传播海内之颂词,人家居然把自己的爹爹与彪炳春秋的大人物放在一起论说,卿烻的小心灵忽地得到震颤,就要放声大哭,一口痰没上来,晕过去了。

“卿儿——”没容绳以法挨到卿烻的身,老人挥手而上,先抚背,后捏颈后的风池穴,软塌塌的小孩子又苏醒了过来。绳以法的心从惊恐到感叹再到欢欣,那叫一个大起大落,抱住卿烻的肩头破涕为笑,“吓死我了!”

卿烻拍了一下子他的天灵盖儿,“我比单于几十万的精兵铁骑还有威力,你就这么不禁锤炼?”

匈奴再恶再猛,我是不惧的,我只怕你有个好歹。

“刺史大人到!”长街尽头有当差的鸣锣开道,绳大人骑着棕红色战马在前,后面跟着一顶八抬大轿。绳居牧跳下坐骑,给老者双膝跪倒,“真人,小侄来迟了。”

真人起身把绳居牧搀扶起来,“贤侄干嘛兴师动众的,我自己又不是不认识衙门。”

俩小孩看呆了,哪段儿和哪段儿,他们居然认识。卿烻跟绳以法耳语道:“瞧瞧,我慧眼识英雄吧。”

绳以法知道自己拜师有望,脸蛋儿都烧了起来,“小烻,分开以后你会想我吗?”

卿烻连推带搡他,“嘴不对着心的大傻子!”别特么找乱七八糟的由头不让我学艺,还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弄得人家心里跟掏空似的。就你这不上调的货,谁能放心让哥哥独个飘零四海。

一老二少坐在轿帘后面,长者的手上捧着大包食物,卿烻和绳以法比着赛填鸭。

“这么样儿地狼吞虎咽,不会把我们撑死吗?”绳以法说着,还往卿烻嘴里塞炸茄子。咬开焦黄的外壳,里头是甜丝丝的果肉,入口即化。

“哼,你们的胃全给那帮子庸医弄坏了。”真人又挑了根炖得流油的羊腿撂到绳以法手上,“是条汉子,就来者不拒。”

提到烈马剽悍、血液淬毒、杀人如麻的匈奴,中原人就不寒而栗,如果我连这都入不得口,哪有力气去痛击敌军。绳以法想到做到,狼吞虎咽地就把烤肉吃干抹净。

受了感染,卿烻也跃跃欲试,伸手刚要去摸块荤东西,却叫真人拦住了,“你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贪多嚼不烂。”

我是清脆的豆蔻,为了少给太医找麻烦,等以后离了是非之地再胡吃海塞不迟。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刺史府的角门,卿烻拽着老者的袍摆不撒手,“爷爷,您是哪位真人啊?”

“你拜了半天师父,现在才想起问名和姓?”真人躬着腰数落他,“你哥哥我要定了,至于你么——得三思而后行。”

“难道您是……是赤衡真人?”卿烻的手有点抖,话里带着颤音。

绳居牧给赤衡真人赔礼,“小孩子家不懂事,望真人莫要怪罪。”

赤衡真人笑呵呵,“有卿儿陪伴,我们以法少了许多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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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一日,不但天从人愿,又把师父请到了家里,绳以法一边给卿烻搓背,一边“嘿嘿”笑。卿烻把他受伤的手捉过来仔细瞧看,虽然皮开肉绽,却仍不见溃烂之态。他小心翼翼地轻抚落红处,“哥,疼吗?”

“不疼。”

“你瞎说。”卿烻埋怨着还把娇嫩的嘴唇贴了上去,拿舌尖舔了舔,只要是活人咋会感觉不到痛呢?

“烻儿……别介——”绳以法要把手往回撤,却叫卿烻拿住不放。

“哥哥,赤衡真人不是懂岐黄之术么,让他老人家给你诊治诊治吧。”卿烻说着从浴桶里站起身,绳以法眼明手快地从屏风上拽了白布巾给他遮挡身体。

“我有办法自救。”

“我铁了心得请赤衡真人瞅瞅你的伤。”

绳以法的房间在住宅楼的最后头,俩孩子蹑手蹑脚地来到他父亲的书房外,没等进去,就被值守拦住了,“刺史大人有命,闲者不得闯入。”

我是他儿子,也不让进?绳以法止步,卿烻可不是好摆的,问道:“赤衡真人在里面吗?”

守门人目不斜视地回答道:“小人不知内情。”

“叔叔,麻烦进去回禀一声,我和哥哥有要事求见真人。”

卫兵立场极为果断,“请求小公子顺原路返回,如果放你们进去,我得有性命之忧。”

拉倒吧,赤衡真人既然被我爹爹请进家门,老仙师就跑不了。绳以法说道:“别难为叔叔了。”

卿烻对着那个持剑的值守连踢带打,“你们不让我见真人,少爷今天就不走了。”

“哗啦”,门从里面推开了,一身戎装打扮的镇远大将军卿苍居然走了出来,只见他面容坚毅,五官俊郎,几绺美髯在胸前飘洒。“烻儿,你在此作什么妖?”

草!卿烻差点爆粗口,我眼睁睁地把爷爷送上官道,您咋能长着翅膀飞回来呢?“爷爷,你是人是鬼?”

卿苍将军把孙儿抱起来,用手指戳着宝贝的眉心,“小子,你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伶俐鬼儿。”

卿烻推开爷爷的靠近,往屋里寻找,“赤衡真人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卿苍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咳嗽了两声,“真人舟车劳顿,我让他小憩片刻。”

卿烻掐起了腰,满脸的不服气,“你们是老相好,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让他给哥哥当师父?害得我满世界颠颠。”

哪有满世界,不就到天桥听了段评书么,来回不到三里地。“坐井观天说得就是你。”

我要是青蛙,爷爷就是金蝉。我们不可同日而语。

什么叫老相好,听着似乎不太入耳,绳以法忙过来打圆场,“爷爷,您不说,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跟小烻就不打扰你们了。”

绳以法搂着卿烻往后院去,卿烻还在骂骂咧咧,“爷爷忒不厚道,他在唱哪一出?”

绳以法劝慰他:大人们清静要得,不喜欢小孩子打扰。

“我有被欺骗的感觉。”

绳以法把目光对上他的眼睛,“烻儿,我相信所有人都是爱我们的。”

爱,是必须的,告诉我们实话不行吗?我们又不会四处去传播。

“心里搁事儿太多,我想我会累。”

卿烻掏他的腋窝,瞧你那几大钱儿的出息,肚子里连二两酥油都盛不下,还能干啥大事。“我就是要晓得不为人所知的秘密,日子过得如白开水,没意思到家了。”

你的小性儿我一清二楚,现在就有一个能让你开心半辈子的奥秘。绳以法低下头问:“小卿,你将来会跟我拜花堂吗?”

哦?!男男授受不亲,可我们不是都亲到一处了么。卿烻反问道:“你不娶我还要谁?”

绳以法咬着牙说:“我非你不娶,可你也是非我不嫁吗?”

卿烻乱捶他的胸口,“才不想嫁给呆头鹅呢,但你得伺候我每天洗澡,还得给我搓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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