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只需一个转弯,就会和这群半夜搞事情的玩家当场打个照面。
四周都是墙壁,四个玩家根本无处可藏。
“把锁撬开。”谢沉当机立断。
只要不被堵在死角人赃并获,到了天台总会有转圜躲藏的余地。
郑铎拿出工具,准备□□,生锈的铁门不时发出“吱呀”轻响。
脚步声已经近在耳边,但锁还没有开。
“靠!”郑铎低咒一声,手指被开锁的铁丝划破。
“别慌。”谢沉伸手握住一根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铁栅栏,示意另一个玩家握住相邻的另一根,两人同时使劲,双臂肌肉收紧,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撑破外衣,但也只能将铁门轻微撼动。
事已至此,谢沉大算采用计划B——简单粗暴将来人敲晕,唯一的风险就是可能会暴露自己。
但有些险不得不冒。
谢沉果断松开栅栏,躲在转角的墙壁之后,默默活动手腕。
身后两人贴门而站,屏息凝神准备接下来的暗战。
然而就个这时候,一声“叮”的脆响,电梯猝然打开,隔着墙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过道里响起。
“班长?你怎么在这里。”
脚步声戛然而止。
杨铭峰转过头,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
“是榛榛啊,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他尽量温和地看着对面的女生。
“我回寝室的途中,听见有人说今晚的投票肯定有问题,想重新验证一下票数。”白芷一边移动轮椅,一边观察杨铭峰的神色。却见他突然笑了一下,缓缓走上前,双手按住轮椅两侧的扶手,不容置疑地往后推了数步,以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姿势锁住白芷的视线。
“所以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榛榛。”
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着瑟瑟冷风,白芷忍住了打寒战的冲动。
按照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杨铭峰只需要轻轻用力,就可以将她从台阶上推下去。
“不是啊,我才不关心投票的结果,”白芷露出恰到好处的委屈,“只是我当时没有听清是谁的声音,所以想偷偷上来确认一下,然后再将他们的名字写下来,天亮之后交给你。”
“是吗?”杨铭峰不置可否。
“当然,”白芷看着他,眼里除了不设防的信任与爱慕,还略带一丝狡黠,“连被人撞见的理由我都想好了,就说我把拐杖忘在花房里了。”
她轮椅扶手的夹层里放了一根拐杖,但平时用的时候不多,所以这是个较为牵强的理由。
杨铭峰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依旧目光审视地看着她,直到白芷有些羞涩地垂下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台那边传来一声及其刺耳的嘎吱碰撞声。
门被打开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杨铭峰和白芷同时变了脸色。
白芷的焦急不似作伪,“真的有人在那边!”
杨铭峰犹豫片刻,终究是放开她,拔腿冲向天台的方向。
白芷松了口气,偷偷骂了声“变态”,然后迅速离开楼梯口这个危险意味十足的场所。
等她慢悠悠划着轮椅走到天台时,那里便只剩下了杨铭峰一人。
他站在墙角半人高的垃圾箱前,神色阴沉可怖,满脸风雨欲来。
白芷自然不会上前触他的霉头,而是警惕又小心地在花房里搜索,五分钟后,她等杨铭峰消化好了自己的情绪,才默默走到他身边,轻声道:“门锁被人暴力撬开的,花房里也没有人。”
花房外的场所一览无余,只剩一些空荡荡的桌椅,现在连白芷也有些好奇谢沉他们究竟藏在哪里了。
杨铭峰将垃圾桶的盖子“砰”地一声关上,并没有搭理她,亲自走进花房找人。
在他走后,白芷偷偷掀起垃圾桶的盖子看了眼,不久前被杨铭峰倒掉的一大堆纸片不翼而飞,只剩下白日里在天台上自习的学生留下的垃圾。
不愧是副本里的高中校园,不仅没有给每层楼安装放跳楼拦网,还在白天明晃晃地将天台之门大开,生怕不发生意外。
白芷猜测玩家们应该在投票前就溜上过天台,在桶内的垃圾上方另套了一个塑料袋,又扔进些垃圾掩人耳目,这才正正好将晚上投票的证据接住。
所以刚刚在极短的时间内,谢沉他们完成了撬锁、偷垃圾袋以及躲藏等一系列任务,只差把“早有预谋”四个字刻在墙上。
白芷能想到的事情,杨铭峰自然也能。
一番搜寻未果,他主动推着白芷的轮椅,将她带离了天台。
关门的时候,他盯着铁门边的几块碎石看了几秒,才缓缓将门掩上。
进入电梯之后,杨铭峰问她,“你觉得会是谁?”
白芷作思索状,片刻后,内疚道,“抱歉,我是在走廊上听见他们交谈,但那时候人多,我又一直坐着轮椅,视线全被挡住了,真的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
杨铭峰“嗯”了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白芷便问道:“除了你,还有别人有天台的钥匙吗?有钥匙的人肯定可以排除。”
“那也不一定,万一是欲盖弥彰呢。”杨铭峰此刻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脸上再看不出什么情绪,和“项榛榛”愁眉不展的样子对比鲜明。
电梯停下,白芷乖巧地和杨班长告别,不想正要出门的时候,轮椅被人从身后一把按住。
杨铭峰再次弯腰,将嘴唇放在项榛榛耳边,低声道,“榛榛,你不是也很好奇,今晚的投票结果是不是真的吗?”
柔软的嘴唇就抵在白芷耳边的皮肤上,伴随着呼吸湿热,状似深情。
但她心如明镜,这也是测试的一部分——忽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喜欢与不喜欢的分别可不要太明显。
白芷忍着恶心,保持冷静,但耳后还是泛起了一圈红晕,让人分不清是羞的还是气的。她浑身发软,软绵绵道,“我是有点好奇,但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就没有必要知道。”
杨铭峰低笑一声,站起身,像抚摸小狗一般揉了揉她后颈的皮肤,说道,“真乖。”
白芷“羞涩”地不敢看他,头也不回地移动着轮椅跑掉了。
直到进了寝室厕所,她才恶狠狠地搓了一把自己的后颈,骂了声“晦气。”
果然,走捷径都要付出代价。
“偏执暗恋者”的人设一旦立起来,就不能崩。
【尸尸,我脏了,我要尽快结束这个副本。】白芷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首先,不要这么叫我,】旗袍女尸幽幽道,【其次,你得尽快找到刘明的死因。】
【要找到刘明的死因,我就得先找到刘明。】白芷思路清晰。
旗袍女尸无语望天:【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很清醒,】白芷道,【刘明已经告诉我们了,没有人帮他,风霜刀剑的对面只有他自己。所以,每晚被投出去的,不是同情刘明的人,更不是他的朋友,就是他自己。他的灵魂被分割成无数碎片,和我一样寄居在别人的身体里。】
【那你要比其他人更快找到他哦,】旗袍女尸好心提醒,【否则他就会被投出去。】
【我知道。】
这也是白芷烦恼的问题,失忆的两个晚上对应着被高三七班集体“杀死”的两个刘明,那么,现在还剩多少个?何况就算玩家们真的找到了他,就能获取他的信任吗?
白芷不认为一个曾经饱受欺凌,孤立无援的人会轻信别人的好意,玩家们势必要做出一些承诺。
但无论她怎样忧虑,夜幕依旧不期而至。睡前,她照例在手心写下“杨铭峰”三个字后,又用红笔小小地在旁边写了一个“He”,如果明天依旧失忆,至少会比今天醒来时多一点线索。
至于剩下的,就只能交给谢沉了。
月落星沉,如同之前的每一个夜晚,石笼高中的每一人,都拥有尸体般安详深沉的睡眠。
六点,阳光透过窗帘,唤醒寝室里的每一个人。
白芷陡然睁眼,他记得那个从天台翩然坠下的身影,也记得那个不翼而飞的纸片,更记得杨铭峰对她若有若无的试探。
昨晚的一切都犹在眼前。
李诗阳的尖叫声传入耳际,“怎么办,我们弄错了,我记得,我记得啊......昨晚死去的何苒是无辜的。”
“别吵了。”赵雅揉了揉抽痛的额角,“与其在这追悔莫及,不如想想今天该怎么办。”
“可是......又死了一个人,又死了一个人啊,为什么要让我记得这些?我昨晚也投了何苒,但她的死是大家的决定,她不是被我害死的对不对?”李诗阳目光哀戚地看着赵雅,希望同她嘴里获得一个否定的答案。
然而赵雅的神色毫无波动,“我也将票投给了她。”
李诗阳喜获同谋,心里一松,下一刻,却听赵雅口中吐出毫不留情的判词,“所以,是你,是我,是所有给她投票的人,一起害死了她。”
“我没有!”李诗阳恼羞成怒,“就算我给她投了票,那也是被你们误导!”
“误导?”赵雅冷冷道,“不过我也确实奇怪,你之前不是和何苒当过一段时间朋友,应该对她很了解,怎么也会选错?”
李诗阳脸色惨白,几乎将嘴唇咬出了血:“我说了是被你们误导。”
“凡事论迹不论心。”赵雅目光不屑,“不要再猫哭耗子了,你自己做的选择,不论是对是错,你都得认。”
李诗阳浑身剧烈的颤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徒留白芷在一旁啧啧称奇,这位赵同学,是怎么做到年纪这么小,就坏的这么从容自洽的?还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