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誉很光明正大,他没有蒙脸,大咧咧的跑到李府,找准时机,把李望飞院里的下人都弄了些迷药迷倒,就这样进了屋子。
他手上没有收劲,一下一下朝着李望飞身上砸去。
屋里没有点灯,唯一的光亮来自外面高悬的月亮,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
蔺誉的面庞一半隐在黑暗里,半边暴露在光线下,平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却满是冰冷,还迸发着骇人的冷意。
李望飞嘴巴被他拿布料塞着,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出闷哼。
他认出来了打他的人是谁,心里更是愤恨。
不就是传了几句谣言吗?不是还没发生什么事吗?用得着这样大动干辄吗?
蔺誉下手有轻重,不会留痕,又能让他疼的受不了。
半晌,李望飞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连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蔺誉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李望飞,你平日里如何欺男霸女,偷鸡摸狗,龌龊不堪,仗势欺人,天下人都看在眼里,你的报应还没来,你该好好等着。但你欺人太甚,造谣生事,我先来教训教训你。”
他把李望飞嘴里的布条拽出来:“如果你不想你爹知道你干的事,也想抱住你李家的荣华富贵,明天,我要听到街道上不会传出关于他的一点谣言,不论是含沙射影还是怎样。”
李望飞呜咽两声,破口大骂:“蔺誉!你好大的口气!也不怕撑着你,你能拿我怎样?你不就是养在郑府的一条狗吗?怎么,别人伤了你的主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表忠心来了?你可真是一条好狗啊哈哈哈!”
蔺誉微微俯身,脚踩在李望飞的脸上,慢慢的加重力气。
李望飞只觉得脸生疼,不仅是被踩的,而且还有一种自己的脸面被人撕下来在地上摩擦的感觉。
他只听见蔺誉含着笑意的声音从上面飘下来:“是啊,我乐意给他当狗,所以打主人还要看狗啊,下次对青云动心思之前,建议先想想我。”
“哦对了,你说,如果你爹知道你往他三姨娘的安胎药里下堕胎药,而且她这一胎怀的是你爹心心念念的小儿子的话,你以后的地位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蔺誉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却在李望飞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怎么会?他怎么会知道?这事明明那么隐秘,是谁泄露了消息。
李望飞脸上满是阴戾,表情还扭曲了一下。
蔺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只知道李端的妾室有孕,因为她的侍女去找陈郎中开了安胎药,还抱怨了几句主母脾气差,不喜欢她家主子,她家主子都动了好几次胎气。
而后,她还说:“最好我家主子这次怀的是个公子,生下来好好气一气主母。”
蔺誉留了个心眼,多问了几句。
侍女有心眼,但不多,说了几句就被蔺誉套出来了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侍女刚走他就看到一个眼熟的人进了百草居。
那人正是李望飞身边的人。
他一上来就要一副能堕胎的药,最好药效快。
蔺誉走进里屋避开他,陈郎中皱着眉劝道:“药效快对你夫人的身子不好啊。”
那人无所谓,陈郎中见劝不动他,叹了口气,又送了他一些补气血的药。
思及此,蔺誉看着眼中漫上惊恐的李望飞,又补充道:“哦对了,你们李家,好像还在南边那里……”
李望飞头脑中警铃大作,他惊呼出声:“我错了!我明日就按你说的要求做!我保证!不会有任何遗漏!谁也不会再说郑青云一句!我保证!我保证!”
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招惹蔺誉这个疯狗,为什么要去搞郑青云。
但是更后悔的是自己做事留下了痕迹被他抓到了马脚。
如果那件事被牵扯出来……
李望飞打了个寒颤。
不说他自己了,李家还能不能存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蔺誉满意的松开了脚,施施然拿出了纸。
“口说无凭,签字画押吧。”蔺誉把纸放在他面前,示意他快写。
李望飞别无他法,只得乖乖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上手印。
蔺誉把纸收好,放在胸口,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回过头来对李望飞说:“对了,程书……”
李望飞正准备爬起来,见刚准备走的蔺誉又突然回头,浑身一颤:“我懂!我懂!我不会再找他麻烦了,我保证!”
蔺誉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李望飞龇牙咧嘴的扶着腰,身上传来的痛感让他不住地抽气。
该死!
都该死!!
都给我去死!!!
——
郑青云坐在屋内,屋里只点了一根蜡烛,微弱昏黄的烛光盈满了屋子。
烛光在他脸上跳跃,映照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郑青云把玩着手中的药膏。
正,反,正,反……
小誉,你还不回来吗?
郑青云合上了眼,长长叹了口气,压抑住心中从阴暗处生出的无限想法。
“吱呀-”
门被推开。
一道身影站在门口,正要进来。
郑青云懒懒的睁开眼睛,往门口看去。
眼中满是冷冽。
蔺誉一怔,这一幕让他仿佛又看到了第一世时郑青云的样子。
那时的郑青云待人疏离有余,温和不足,仿佛天边的云让人触碰不到,他也落不到地上。
他眼中常带着冷淡和沉寂,只有在看到蔺誉的时候会多出一些笑意。
他会手把手教他一切事情,尽管蔺誉要比他大,但他仿佛一直在郑青云的庇护下长大。
直到十七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这么晚你去哪里了?”
郑青云突然出声,把蔺誉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看着郑青云略微有些苍白的嘴唇和面庞,心里一紧,连忙走进去。
“你怎么在这里干等着?不怕着凉了?我就去处理了点事情,你不用担心。”他忙脱下外衣想给他披上,却猛然又想起来什么,把衣裳随手扔到地上,从衣柜里找出披风,仔细给他披上。
郑青云轻轻抽动了几下鼻尖,敏锐的闻到了一丝血腥气:“你打架了?身上臭臭的。”
郑青云皱了皱脸,蔺誉揉了一把他的头,有些好笑:“鼻子这么灵?你先别离我那么近,我去换个衣服。”
蔺誉动作很快,郑青云刚到了两杯水,又点了一盏灯,他就已经换好了衣服,只穿着里衣出来了。
“对了,青云,这么晚了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蔺誉问道。
郑青云晃了晃手上的药膏:“我来给你抹点药,看你下午摔的那么狠。”
蔺誉嘴上说着:“没事,我都不疼了。”
手上的动作很快,把衣服撩了起来。
精瘦的身躯慢慢展现在郑青云面前,郑青云看着他腰上有些青紫的痕迹,眼神暗了暗。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蔺誉微不可见地抽了一声气,身子微微一缩。
他正准备往前移动一下身子躲开身后人的触碰,但被郑青云轻轻捏住了衣角,于是蔺誉停在了原地。
他感觉到自己的脸有些烫。
蔺誉正要说话,身后却传来一阵微凉的感觉,紧接着是一股药香味传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郑青云为他抹完药膏。
蔺誉稍稍觉得有些不自在,郑青云的沉默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索性就这样保持沉默。
不过蔺誉似乎忘了一件事。
有时候意外和明天不知道谁先来。
一张纸晃晃悠悠飘到了地上。
是从蔺誉搭在架子上的衣服里飘出来的,他刚刚脱衣服的时候忘记取出来了。
郑青云疑惑:“那是什么?”
蔺誉猛的睁大眼睛,脸上的温度迅速褪下,连忙掩饰:“没什么没什么,应该是废纸吧”
郑青云上前捡起来:“那就扔……嗯?”
郑青云打开纸张,上面的字映入眼帘。
蔺誉闭上了眼睛。
他想以手掩面,但是手上还撩着衣服,药膏没干他还不能放下来。
更为关键的是,纸张上几乎把前因后果写的清清楚楚,傻子都能看明白是什么事了。
郑青云眼神晦涩不明,他站在蔺誉的斜前方,半晌,终于转过身子。
他把纸放在桌子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抬脚想往外面走去。
蔺誉顾不得药膏可能沾到衣服上的可能,连忙去追。
“青云,青云。我……”他的话在看到郑青云有些微红的眼眶时就堵在了喉咙里,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郑青云紧紧抿着唇,不去看他。
“你……你这样做,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郑青云闷声说道。
蔺誉慌忙解释:“我很小心的,你看我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
郑青云收声不再言,只是盯着蔺誉看。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却表露了许多。
蔺誉福灵心至。
他知道,郑青云是担心他,怕他出意外。
蔺誉眉心微动,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抱住郑青云,柔声说道:“青云,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也不想让你身上有污点,我看不得他们那样污蔑你,往你身上泼脏水。”
“所以你就去打了他一顿?”郑青云问道。
蔺誉思考了一下:“我不是打他,我是用我自己的方式让他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看,他这写的那叫一个痛改前非,悔不当初。”
郑青云被他逗笑了:“行,还是你有办法啊。”
蔺誉见郑青云笑了,这才放下心:“青云,我不会让自己涉险,所以我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尽我所能的来帮助你。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郑青云轻轻推开他,看了他一眼:“你总是这样说,你又不这样做。下次呢?你下次还这样干。”
眼见哄不好了,蔺誉急得满头大汗,只好先把人连哄带拐的从门口带回来。
然后他“噔噔噔”地跑去书桌那里拿了笔墨纸砚。
“我立字据!行不行?”蔺誉说道。
郑青云微微一挑眉:“好啊 你写,你就写你下次再孤身犯险,还让自己受伤的话,以后什么都听我的。”
蔺誉“刷刷刷”写,末了,还在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保证书:蔺誉保证今后不孤身犯险,不让自己受伤,若有下次,任青云处置。保证人:蔺誉”
郑青云满意的点点头,又在后面添上几个字。
“见证人:郑青云”
这张纸被郑青云好好的保存着,他心情大好:“好了小誉哥哥,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蔺誉点点头,今晚折腾了这么久,他也有点累,一沾枕头他就昏睡过去了。
郑青云回到屋里,冷声说道:“观易。”
观易悄无声息的出现:“公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观易,你说我该给李公子什么回礼好呢?”
郑青云摸索着腰间的玉佩。
第二日,街头巷尾都在传:
“李家大公子李望飞花楼去多了不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