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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宸心烬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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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未央宫的铜钟撞碎薄雾,群臣鱼贯而入时,楚天佑将撕碎的《楚运衰微十二证》狠狠掷于丹墀,碎纸如雪片掠过宋云璋官靴:“宋卿既掌户部,为何新政未出,诋毁圣意的流言却已传遍三街六市?”龙纹金冠下,帝王的目光似淬了冰的利刃。

楚天佑起身,墨香混着怒气在殿内弥漫:“市井传言税改是'损中原、肥西凉',可户部呈上来的文书,分明写着'惠民通商',这黑白颠倒的言论,究竟从何而起?”

宋云璋撩袍跪地,苍老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意:“陛下明鉴。老臣执掌户部十载,日夜核查账目,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抬头时白发微颤,眼中似有泪光,“只是近日陛下远巡归来,带回倾颜国公主襄助政务,老臣听闻......听闻坊间对此多有疑虑,恐是因此牵连新政口碑。”

礼部侍郎轻咳一声,上前半步:“陛下洪福,得异国贤才相助自是社稷之幸。”他捻着朝珠,语气委婉却暗藏锋芒,“只是臣等近日收到地方密报,称边疆将士对凉州军防图册外流之事忧心忡忡,还望陛下......斟酌一二。”

青云盟出身的御史突然出列,行大礼后呈上奏折:“臣斗胆进言,倾颜公主虽身怀奇术,但楚地事务,终究应由我朝肱骨之臣料理。若长此以往,恐寒了满朝文武之心啊。”

楚天佑指尖敲击龙椅扶手,发出规律的声响:“所以,诸位爱卿的意思是,朕重用倾颜公主,才是流言的根源?”他的目光扫过群臣,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那工部修缮河堤费用激增三成,又该作何解释?”

宋云璋叹息一声:”定是老臣监管不力,恳请陛下责罚。”他转向群臣,语气诚恳,“诸位同僚,陛下推行新政,本是为了楚国昌盛。若因些许误会,让陛下的苦心付诸东流,岂不可惜?”这番话看似在劝诫众人,实则将矛头悄然转向楚天佑的用人决策。

楚天佑霍然起身,龙袍扫过堆积如山的奏疏,惊得梁间雀鸟扑棱乱飞。他缓步走下玉阶,每一步都似踏在群臣心头,绣着金龙的皂靴最终停在宋云璋面前三寸:“宋卿执掌户部,本该是朕的耳目手足,如今倒成了聋子哑巴?”帝王俯身时,龙涎香裹挟着怒意扑面而来,“凉州军防图册之事,究竟是将士多虑,还是有心人故意曲解?”

宋云璋额头紧贴金砖,白发垂落遮住眼底阴鸷:“老臣罪该万死!”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血迹,“许是老臣年迈昏聩,未能及时将陛下宏图伟业传扬民间。”话锋陡然一转,“只是倾颜公主与我楚镇国首将忠义侯出入密切,连城门守卫都在私下议论......老臣忧心啊!”

“好个忧心忡忡!”楚天佑猛地夺过御史手中奏折,宣纸撕裂声在寂静的大殿炸响,“去年秋闱舞弊案,牵连青云盟三位门生;今春漕运贪墨,主犯正是礼部侍郎的内侄!”他将残页掷向空中,碎纸如雪落在群臣发冠,“你们结党营私时不见忧心,朕重用贤才便成了十恶不赦?”

礼部侍郎额角沁出冷汗,仍强撑道:“陛下明察,这些都是.....都是个别乱象!”

“个别?”楚天佑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琉璃瓦上秋叶簌簌而落,“户部尚书府夜夜车马盈门,工部衙门账本月月生花,这叫个别?”他突然抓起案上茶盏狠狠掷出,青瓷碎裂声中,目光如剑直刺宋云璋,“朕问你,去年国库新增的二十万两税银,究竟进了谁的私囊?”

宋云璋身形一晃,却仍梗着脖子道:“老臣对天起誓,账目绝无...”

“够了!”楚天佑猛地扯开龙袍衣襟,露出内衬打着补丁的中衣,“朕微服私访时,穿的是粗布短褐;批阅奏折到天明,喝的是冷透的残茶!”他突然抓起案上《楚运衰微十二证》残页,在群臣面前逐字展开,“这些污蔑之词,字句直指西凉,可朕推行税改,分明是要降低农税!”

青云盟御史色厉内荏:“可......可百姓不知内情!”

“不知内情?”楚天佑缓步走回龙椅,指尖轻抚过龙椅扶手的蟠龙纹,“三日后,朕将在朱雀大街设坛,亲自向百姓解说税改利弊。”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惊恐的面孔,“届时,谁若再敢妖言惑众——”龙袖一挥,案上朱砂笔猛然折断,“这断笔,便是下场!”

他重新戴上金冠,动作不紧不慢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宋卿,即刻将户部近三年账目整理呈上来。”言罢,便不再看众人,端坐在龙椅之上,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帝王之气,整个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就在气氛僵持时,殿外传来丁五味爽朗的声音:“陛下!臣听闻近日城中百姓偶感风寒,特请命出宫义诊,顺道为大家讲讲新政的好处!”他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药箱上的铜铃叮当作响。

楚天佑紧绷的神色稍缓:“丁卿素有仁心,就依你所言。”他环视群臣,语气威严,“税改乃是利国利民之举,容不得半点污蔑。至于西疆公主之事,朕自有考量。诸位爱卿,各捐三个月俸禄修缮义仓,三日后朕要看到成效。”

宋云璋谢恩起身时,广袖下的指尖微微发颤,与青云盟御史擦肩时,袖中密信不着痕迹地完成交接。退朝钟声渐远,他的马车却并未驶向尚书府,而是拐入城南寻常巷陌,消失在一扇不起眼的朱漆门后。

深夜,书房烛火将熄未熄,宋云璋慢条斯理地将户部账册逐页翻动,苍老的手指在某几页停顿良久。当更鼓声第三次响起时,账册重新被锁进檀木匣,而他袖口滑落的半截宣纸,隐约可见“漕运”“军饷”等字迹。窗外,夜枭发出凄厉长鸣,惊起满地枯叶。

与此同时,楚天佑立于御书房窗前,凝视着案上那叠重重批注的税改奏折。月光洒在他指尖摩挲的户部账册上,在"西凉商税"四字处投下一片阴影。他忽然轻笑出声,声线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准备得越周全,破绽便越明显——”

楚天佑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这出戏,朕要让他们自己唱到终场,届时......”龙袍在夜风里猎猎作响,“便让这些硕鼠,尝尝作茧自缚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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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的秋风裹挟着枯叶,如锋利的刀刃刮过城墙上的砖石,发出刺耳的呼啸声。赵羽立在城头,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远处因前日小战残留的零星火光,眉头紧锁。这场突如其来的袭扰虽已平定,但暴露出的防御漏洞,让他不得不反复确认各处关隘的情况。

“侯爷!”熟悉的声音穿透风声传来。叶倾颜踩着满地霜华与枯叶匆匆赶来,狐裘大氅在风中翻飞,衬得她身姿愈发窈窕。她仰起脸时,发间的珊瑚珠随动作轻晃,余光瞥见他紧绷的下颌线,心中泛起一丝酸涩,却仍温声开口:“还在为前日的小战忧心?九边防御图志里关于应急布防的部分,我已誊抄完毕。”

赵羽闻声转身,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她泛红的脸颊,嗓音不自觉放柔:“殿下千金之躯,不该总往这风口上跑。”话虽严厉,却已不着痕迹地侧身,替她挡住大半寒风。叶倾颜垂眸掩住眼底的笑意,伸手欲取他怀中的羊皮地图,指尖却在即将碰到他袖口时堪堪顿住:“凉州西城门的瞭望塔位置,还需侯爷再斟酌斟酌。”两人指尖悬在半空,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着千山万水,最终叶倾颜收回手,将图志轻轻放在城墙垛口。

待二人回到营帐,案边铜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叶倾颜身上泛起的阵阵寒意。她执笔的手突然一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字迹渐渐模糊。窗外的秋风拍打着帐帘,卷起几片泛黄的树叶,沙沙声混着她急促的呼吸。叶倾颜强撑着挺直脊背,却还是被赵羽敏锐察觉。“殿下脸色不好。”他的目光像块烙铁,烫得她慌忙别开眼。

“许是舟车劳顿,无妨。”叶倾颜勾起一抹浅笑,起身时却脚下虚浮。赵羽几乎本能地伸手扶住她,隔着狐裘都能感受到她滚烫的体温。“殿下在发抖。”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快躺下。"叶倾颜倚着他的手臂,意识开始混沌,却仍强撑着玩笑:“侯爷这般紧张,倒让我想起西疆的老嬷嬷。”话尾带了丝颤抖,她努力睁大眼睛,想从他眼底寻到一丝在意,却只看到他紧抿的薄唇。

赵羽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大氅下的暖意还未散尽。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指腹刚触到那惊人的热度,叶倾颜便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抱歉......”叶倾颜喃喃着要松手,却被赵羽反握住指尖,“别动。”他转身去倒热水的背影有些慌乱,衣角扫过榻边,叶倾颜望着那道仓皇的剪影,恍惚间将发烫的脸颊埋进被褥,生怕他瞧见自己红透的耳尖。

营帐外,秋风愈发肆虐,卷起枯枝敲打着帐杆。往日明艳大方的西疆公主此刻蜷成小小一团,睫毛上凝着细汗:“别走......陪我看雪......”声音黏腻得像化不开的糖霜,与平时里上马挥剑的飒爽判若两人。赵羽握着铜盆的手紧了紧,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倒映着他不自然的神色。

三更梆子穿透凉夜,赵羽已经守在床边换完了第三遍冷毛巾。叶倾颜忽而揪着绣着并蒂莲的锦被呓语:“王兄……酥酪要刷玫瑰酱……”忽而又拽住他垂落的衣袖,将脸埋进去蹭了蹭:“父王给我讲故事……要拍着我背……”滚烫的呼吸透过衣料灼烧着他的皮肤,赵羽只能轻轻拍着她后背,就像哄孩童般低声应和。当叶倾颜蜷缩着说冷时,赵羽解开玄色大氅将她整个裹住。怀中的人立刻往热源处钻,滚烫的脸颊贴着他颈侧,发丝扫过他泛红的耳尖:“侯爷身上……有雪松的味道……”

卯时的天光刺破云层,叶倾颜总算安稳睡去。赵羽望着她泛红的脸颊,轻轻拭去她额角的汗珠。指尖即将离开时,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贴在脸颊,嘟囔着:“我好不好看......”他僵在原地,看着她无意识皱起的鼻尖,心跳如擂鼓般震得胸腔发疼。晨光透过营帐缝隙洒进来,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镀了层金边,他终于缓缓抽回手,却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披风轻轻覆在她身上。

“殿下……自然是极好看的。”赵羽对着沉睡的人轻声呢喃,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差点听不见。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向帐外,风沙立刻裹住他挺拔的身影,可那泛红的耳尖,却在一片苍茫中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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