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静地分析着现状:身体极度虚弱,重伤未愈,被囚禁在这个密闭空间里,而看守者是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酷拉皮卡。
对方显然不打算让他好过
。对此,库洛洛并未立刻感到愤怒,反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他尝试着集中精神,想要调动哪怕一丝念力来探查身体状况,或是寻找脱困的可能。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试着动了动右手手指,这个平日里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却耗费了巨大的心力。
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促的气喘,胸口的疼痛骤然加剧。
库洛洛再次尝试抬起手臂,调动了所能集中的全部意志和残存的肌力,手臂却只是在身侧微微颤抖了一下,便无力地垂落。
一阵虚脱感涌上来,他不得不急促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不可能!
他的力量呢?那早已与他融为一体、随心所欲的念能力呢?
若只是因为被酷拉皮卡禁锢,为什么他感觉不到丝毫的流动?
就像……就像被彻底剥夺了一样!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入他的意识。
库洛洛的眼神骤然变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阴霾和锐利的怒意。不是因为被囚禁,不是因为酷拉皮卡的敌意,而是因为他赖以生存、定义自身存在的根基——他的念能力,消失了。
干!是谁偷走了我的念!
怒火无声地燃烧起来,映得他苍白的面孔更加阴沉可怖。
我端着托盘走下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响,带着一种刻意的沉重。
托盘上是贝奇吃剩下的午餐:几块黏在一起的米饭,一点混着胡萝卜丁的牛肉末,还有一小块啃得只剩边缘的西瓜。这就是库洛洛今天的食物。
地下室的空气依旧阴冷潮湿,带着尘土和那枝枯萎玫瑰残留的、几不可闻的干涩香气。
我走到棺材边上,将托盘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接着,我从旁边拿起贝奇小时候用过的、印着黄色小鸭图案的塑料矮桌和配套的小凳子,用力地摆在容器旁边的空地上。
桌腿和凳腿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做完这一切,我叉起手臂,努力挺直脊背,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具威慑力。
我微微扬起下巴,俯视着容器里那个几乎一动不动的人影,用尽可能冰冷、强硬的语调大声说:“吃的给你放这儿了。想吃就自己从里面爬出来。有手有脚的,指望我喂到你嘴里吗?”
容器内,库洛洛的眼皮极其缓慢地掀开一条缝隙。
昏暗的光线下,他那双深邃的黑眸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目光在我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没有丝毫情绪波动,随即又落向了地上那份“餐点”和那套可笑的儿童桌椅。
他的喉结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吞咽的动作牵扯起喉咙深处火烧火燎的痛感。
胃袋因极度的空虚而痉挛着,食物的气味——哪怕是残羹冷炙,也像钩子一样,狠狠勾着他的神经。
身体的状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长时间的营养缺乏让肌肉变得酸软无力,关节像是生了锈一般僵硬滞涩。
失去了念的支撑,这具躯壳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他试着集中意志,调动仅存的力气想要撑起手臂,但胸口的剧痛立刻如针扎般袭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手臂仅仅是微微抬离了冰冷的内壁几毫米,便无力地垂落。
从这个边缘颇高的容器里坐起来,对他现在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清楚地感觉到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钝痛。饥饿和干渴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甚至能在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水流过干涸喉咙的甘甜,想象着食物填满空虚胃袋的满足感。
爬出去?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在这个酷拉皮卡的注视下,狼狈地、毫无尊严地去够取那点残羹冷饭?
他闭上眼睛,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那份食物的诱惑。
等他离开吧。
等这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等地下室只剩下自己和无边的黑暗时,他再慢慢想办法,一点一点地挪动这具不听使唤的身体,去获取生存所需的最基本的东西。
至少,在那之前,他仅存的名为“库洛洛·鲁西鲁”的骄傲,还不能被彻底碾碎。
地下室的铁门发出沉闷的哐当声,接着是脚步声沿着螺旋楼梯向上远去,渐渐消失在通道尽头。
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确定那脚步声彻底消失,直到耳朵贴近地面也听不到任何动静,才终于在内心深处松了一口气。
是时候了。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屈辱和骄傲。
饥饿像无数只尖爪在撕扯着他的胃壁,干渴让他的喉咙如同焦炭。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酸软无力,关节僵硬得像是生锈的机器。失去念能力的支撑,这具身体沉重得超乎想象。
他首先尝试动了动手指,指尖在冰冷的内壁上微微弯曲。接着,他试图抬起手臂,但胸口和肋骨处的剧痛立刻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让他猛地倒抽一口凉气,手臂只颤抖了一下便无力地垂落。
坐起来?翻身?
在没有着力点、身体如此虚弱的情况下,这似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他没有放弃。他咬紧牙关,将一只手臂贴在容器光滑的内壁上,试图借力向上蹭。
冰冷的金属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麻木感。
他一点点地、艰难地向上挪动,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手臂因为长时间的僵硬和无力而颤抖,几次都差点滑落。
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挫败感和身体的痛楚加剧。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几十分钟,也许更长。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容器的边缘。边缘割得他指尖生疼,但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抠住那里。
接着,是更艰难的步骤——借力翻出。
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绷紧每一块酸痛的肌肉,试图将身体向上拱起,重心向外倾斜。
胸口的伤口在剧烈抗议,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他几乎是摔打着身体,用肩膀、背部、手臂,一点点地向外挪动。过程极其缓慢、极其痛苦。身体的重量和容器的高度成了巨大的阻碍。
终于,在一次猛烈的、伴随着低声呻吟的挣扎之后,他失去了平衡。
不是他一个人翻了出去,而是整个容器在剧烈的晃动中倾斜,然后“哐当”一声巨响,连同他一起倒在了粗糙的水泥地上。
巨大的撞击声让他的身体再次遭受重创,他痛苦地蜷缩了一下。容器侧倒在地,幸运的是没有完全倒扣,他没有被压在里面。
他躺枯花堆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刀片。全身的骨头和肌肉都在哀嚎,仿佛散架了一般。
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摔在岸上的鱼,只能无助地、痛苦地扭动。
他躺在那里,调整着呼吸,试图从剧痛和眩晕中恢复过来。
身体的疲惫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休息。他估计自己至少挣扎了两个小时。
不能停下。食物就在那里。
他咬牙,用手臂支撑着,一点点地将身体从地上撑起来。这个过程同样艰难,全身的酸痛让他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嘶声。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那张颜色鲜艳的塑料小桌子。
现在,他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桌子挪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全身的疼痛提醒着他的狼狈和虚弱。
终于,他挪到了桌子旁边。那张印着黄色小鸭图案的矮桌,和旁边配套的小凳子,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刺眼和讽刺。他低下头,看向那张小桌子。
掀开餐盖的那一刻凝固了。
桌上,空空如也。
没有那几块黏在一起的米饭,没有混着胡萝卜丁的牛肉末,也没有那块啃得只剩边缘的西瓜。
什么也没有。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空荡荡的桌面,脑子一片空白。
刚才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屈辱,都是为了什么?
身体的饥饿和酸痛,精神上的打击和屈辱,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视线开始模糊。
冰凉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滑落,沿着他苍白、紧绷的面颊流下。是生理上的极限反应,是极度的痛苦和愤怒在身体上留下的痕迹。三十几岁的男人,幻影旅团的团长,此刻却因为一个儿童餐盘的消失,因为饥饿和酸痛,流下了屈辱而愤怒的泪水。
他无声地喘息着,胸口剧烈地起伏。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除了痛苦和虚弱,还燃烧着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怒火。
酷拉皮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