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漾和陆绍在温泉别院待了三天。
当然也不是一直在温泉里泡着,等沈时漾信息素水平稳定些,两人就回了卧室。
沈时漾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
说是清醒不太贴切,往往是陆绍控制信息素减量的当口,沈时漾会从甜梦中醒过来,撒娇甚至耍赖,想要更多。
他得了甜头,果然上瘾,沈熠的担心没有错。
但医生嘱咐,不可以过量摄入,怕导致信息素依赖。
陆绍严格遵了医嘱,安抚一段时间,便收回信息素,让沈时漾自己适应。
于是总会收获一个不满的、被情绪完全支配的Omega,不管不顾要缠要抱,尤其想要亲吻,甚至更多。
陆绍是一直坐在床边的,有一回没防住,直接被沈时漾扑倒了。
微醺贪多的Omega力气竟格外大,俯下身来就想要接吻。
陆绍好险没有防住,偏了下头,沈时漾的嘴唇划过他的侧脸。
陆绍短促又沉重地吸了口气,翻了身,把沈时漾压制在床上。
沈时漾格外不满,坏脾气满满爆发,噙着泪控诉。
“为什么不让亲!”
陆绍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并不清醒的、充满撒娇的眼睛。
“为什么想亲?”
沈时漾哪里知道,他已经完全被本能的快乐唬住了,他理直气壮,瞪着陆绍。
“就是想亲!”
“不可以。”
“为什么?!”
他们重复着无意义的对话,接着陆绍问:“我是谁?”
“陆绍……”
“如果是别人呢?”
如果是别人来给你安抚疏导,也会是这样吗?
坦然索吻,毫不设防。
沈时漾却不答了,他越发难捱,皱起眉,眼泪也滑下来。
陆绍叹了口气,伸手捂住了那双眼睛,释放出信息素来,沈时漾又快乐起来,不再挣扎,不可自抑地轻哼着。
太舒服了,就会渴求更多。
但他们至多只是牵手拥抱,再也没了。
这无异于给一个饥饿多时的人,摆上一桌顶级盛宴,却告诉他,只能闻,不能吃。
三天来,陆绍慷慨地给予,给他安抚,但不给满足。
好在两人信息素匹配度高到离谱,即便没有其他行为,沈时漾也安然地度过了这次紊乱的发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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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沈少爷被山间日头斜照唤醒,神清气爽,起床气全无。
四肢百骸舒爽通透,莫名有种任督二脉被打通的感觉。
沈时漾有点儿慢热地启动了脑子,这几天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我天!”
他倏地坐起来,捂住了脸。
太香了,不对,太遗憾了。
怎么糊里糊涂就完事儿了。
沈时漾做贼似的,从指缝里偷偷环顾四周,房间里没人。
记忆中澎湃满溢的信息素味道,已经变得浅淡。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循着片段的回忆,凑到陆绍曾一直端坐的位置,寻宝似的嗅了再嗅。
门就是这个时候打开的。
沈时漾炸了毛,乱七八糟地躺下,还磕到了脑袋。
陆绍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走到床边,把手里的杯子放下。
沈时漾非常丢面,于是绷着脸偏过了头,直到陆绍的手覆过来,力道非常轻地,虚虚探上他的额头。
“没有不舒服吧?”
“……嗯。”
陆绍收回了手,连带着那份干燥温暖的触感。
沈时漾察觉到他好像要走了,下意识急急起身,直接把人的手腕抓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抓得这么准,陆绍好像也没想到。
于是两人默契又惊诧地,同时怔住了。
顷刻间的氛围有点儿怪,天光大亮,两人都穿戴整齐,可仅仅几个小时前,分明还是昏暗旖旎、水汽环绕。
沈时漾不知道陆绍怎么想的,反正他脑子是不受控了,全是些水雾蒙蒙的画面,这要是拍亲密戏也就罢了,可这没有剧本,也没人喊卡。
他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了,混乱发懵,放开了手。
“那个……”
是不是要道个谢?或者干脆装失忆呢……
陆绍却像是读懂了他的挣扎,先于他开口。
“不用谢,分内的事。”
沈时漾抬头和陆绍对上眼神,发现这个人从容淡然,他没做声,也没有没意识到,自己皱眉抿嘴,目露嗔怒。
陆绍眼里闪过笑意,面不改色,说:“沈总和医生已经到了。”
沈时漾缄默,心里泛起一股酸溜溜的不满,但他想不清楚为什么,只是不想搭理陆绍,尤其不爱听那四个字。
陆绍这时候微微俯身,把沈时漾游离的视线抓回来,然后才说:“沈先生。”
“嗯?”
“你的发热期已经结束了。”
卡——
沈时漾打了个机灵,尚有余温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人设,重新变得骄矜倨傲,再回过神来,沈熠和医生已经进来了。
医生给沈时漾做了检查,帮他贴上新的阻隔贴。
“恢复得很好,腺体外观正常,信息素水平甚至比之前还要稳定。”
不止如此,沈时漾简直是容光焕发,看起来没有遭一点罪。
医生对陆绍表示佩服,“安抚的量控制得很精准,完全没有过度依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信息素残留了。”
沈熠松了口气,暗暗给陆绍比了个大拇指。
陆绍站在一边,目光平静幽深。
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都会受信息素的影响,匹配度越高,越会产生错觉。
沈时漾发热期一结束,他就切断并清除了自己的信息素。
接下来,就不会再有错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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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平安夜,沈时漾有提前定好的工作,几人也就没再停留。
陆绍和医生乘一辆车走,沈熠开车,送沈时漾回家。
这次虽说有惊无险,但沈熠还是忍不住唠叨,一会儿问沈时漾还有没有不舒服,一会儿又念叨着,要给他再安排一个生活助理。
沈时漾这回倒是没有跟他唱反调,只是一味沉默,像是神游。
直到沈熠提到陆绍,感慨这次还好有他临时救场勇于献身。
沈时漾哼笑一声,半晌,幽幽地瞥了沈熠一眼。
“哥。”
“嗯?”
沈熠莫名有点儿发憷,以他对沈时漾的了解,这语气完全是憋着火呢。
沈熠有点儿搞不懂了,不是刚刚得偿所愿一身轻松吗?这怎么大快朵颐了,反而冷森森的。
沈时漾:“你们Alpha,是不是都这么随便啊,遇到发热期的Omega就给人安抚,反正信息素又不要钱。”
“啊……啊?”
“本来就是你来我往的事儿,搞得像坐怀不乱乐于助人似的。”
沈时漾声线凉凉的,也没给沈熠回答的机会。
“我看你们Alpha,都挺爱装的。”
沈熠被怼得哑口无言,心说我可冤死了,我装什么了?我长这么大都没用过信息素呢,怎么就被打成Alpha一党了。
沈时漾欺负完沈熠,心气儿顺多了,调平了座椅舒舒服服仰靠着,又莫名想到他刚刚那不当的用词。
勇于献身个屁,他倒是真献啊。
沈时漾拿出手机,回复完姜薇的消息,又看到列表里某人的头像。
他咬了咬牙,手指头把屏幕戳得哒哒响。
原本必吃榜(待吃)的备注,被改成了:陆绍。
沈时漾手指微顿,还是加上了——(八块腹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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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当天,沈时漾早早被姜薇拉去做妆造,晚上是A台的年终星光大典,下午走红毯,提前有媒体要采访。
姜薇一百个不放心,在美容室里给沈时漾预演。
“这次意外闹得有点儿大,本来想直接做灭火的,但是温以阑被你哥送进去了,判得还挺重,索性就不掩了。”
“我们做了舆情,放大了你救助理的事儿,过会儿采访的稿子我都给你写好了,别讲多,点到为止,突出一下你的人性光辉。”
沈时漾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姐,那玩意儿我有吗?”
姜薇充耳不闻,一字一句给他念稿子:“人无贵贱,那种危急的情况下,所有人求生的权利都是平等的,之所以救人,只是本能。”
读完,姜薇抬头,直直看向镜子,和沈时漾对上眼神。
“不过我还真想问你,你当时怎么想的?”
化妆师正给沈时漾扫眼影,他闭上眼睛,轻轻挑眉。
“你刚刚不都说了。”
姜薇会心一笑,摸了摸他的头发。
“发型发型!小心一会儿霞姐骂你!”
“少来,还没做呢。”
姜薇把手机收起来,剩下的稿子不再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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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是在走红毯之前,露天的展景,A台这次得了好赞助,彩灯璨璨,配上人造雪的造景,衬得上星光大典这个名头。
人声喧扰,整条街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沈时漾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快门声密密匝匝,闪光灯烁烁晃眼。
他习惯性垂着头,但一只手遮上来,随即人影侧挡,乌压压遮住了光。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等沈时漾适应了光源,车门也关上,陆绍放下手,以一个虚揽的姿势,护送人往前。
沈时漾应对这种场面已经熟稔自如,毕竟他也不用特别管理表情,出道以来什么黑料都有过,就是没有过丑照。
他于是有余裕去瞥了眼自己的保镖,不知道是不是主办方的要求,保镖不仅统一着装,好像还管理了形象。
陆绍的头发被打理过了,硬茬的板寸喷了些发蜡,在熠熠的灯光下,尤其冷峻。
他穿了正装,合体妥帖,连带着耳麦,都是黑色的。
沈时漾今天穿的是白西装,齐肩的长发半扎出层次,还烫了恰到好处的卷。
沈时漾神思飘远,想到自己和陆绍那个冷门cp,今晚可能又要出几张神图了,他得去蹲一蹲。
他走着神,已经走到了展台入口,陆绍的陪护也就完成了。
没想到有人来接。
沈时漾不知情,围观路人讶异,连候场中的记者和主持人都纷纷意外。
陆绍站在入口处,被主办的安保礼貌地拦住,他未露喜怒,只是面色沉了几分。
眼前人正是梁翼安。
他作为活动赞助的金主,惊喜出场。
而他恰到好处地,和沈时漾前后脚到场,于是非常绅士友好地,朝人伸出手。
“时漾,今天很帅。”
沈时漾微怔了片刻,就自然地笑了下,跟他握手。
只是客套来着,没想到梁翼安顺势就牵住了他,快门声疯响,人群中爆发了一波无伤大雅的起哄。
沈时漾向来懒得琢磨这群上流圆滑人的虚伪社交,根本不关心梁翼安突然出现的用意。
于是他也没有防备。
主持人如约提起了前两天发生的意外,可问话却完全变了。
“梁理事是PM协会的理事,又和时漾是世交竹马,听说这次能化险为夷,理事也是亲力亲为了。”
沈时漾一时没反应过来,梁翼安已经先一步举起了话筒,他假意打着圆场,笑容滴水不漏。
却说了一句模棱两可,求锤得锤的话。
“这是协会职责所在,也是我和时漾的秘密了。”
媒体开始拍照,梁翼安笑得茶味四溢,在沈时漾并未察觉的角度,伸手虚揽,是一个看似友好,又引人遐思的动作。
人群阴影处,陆绍负手站着,不出意料的,和梁翼安对上眼神。
闪光灯和快门声夹枪带棒,两人无声对视,陆绍面色不改,只是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