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天。
沈时漾惦记着晨练的约定,特意定了十个闹钟。从早上7点50开始,一分钟响一个。
八点整的闹钟响完,沈时漾终于忍不住,把那烦人的手机狠狠扔下了床。
又瘫在床上游神片刻,沈时漾叹了口气,滚到地毯上,四肢并用去把手机捞起来。
早上8点06分,比和陆绍约定的时间,晚了6分钟。
沈时漾难得有点儿心虚,给陆绍发消息。
【我起来了,你到哪儿了】
陆绍的回复很快,快到沈时漾都来不及佯装体面地换好衣服。
陆绍:【我在院子里。】
明明在自己家里,沈时漾却做贼似的,轻手轻脚爬到了落地窗边,捏起窗帘一角,去看窗外。
院子里,陆绍坐在柿子树下的藤编椅上,明明是圆椅面阔椅背的休闲椅,让他坐出了硬木板凳的感觉,板正正的。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依旧是半袖长裤,裤脚塞进作战靴里。
自从上次修剪完,柿树就只余了精瘦的枝干,阳光打进这幅零落的秋景里,都不显暖色。
“Alpha都不怕冷的吗?火力这么壮。”
沈时漾嘀咕了一声,院里,本在闭目养神的陆绍似有所觉,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靠!”
沈时漾本能先于理智,扔下窗帘,嗖地后坐。
有种偷窥别人被抓包的悸动,沈时漾捂住心口,缓了三秒。
“怕个鬼啊,这是单面玻璃,他根本看不见!”
陆绍的短信适时地发来了:【我能进来吗。】
这种被时刻洞悉惊扰的感觉实在太不爽了,沈时漾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把手机按得咚咚响。
【进来】他回,停顿片刻,加了一句:【在客厅等我】
回复完消息,沈时漾扔开手机,匆匆抓起浴巾,往浴室走。
走到门口,他又猛地醒神,赌气似的,放缓了动作。
“我急什么,我又不是他的兵,就迟到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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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点26分,梳洗得当的沈大少爷发梢滴水,穿着浴袍,走出了卧室。
他拿云淡风轻的眼神去寻陆绍,神情里八分倨傲,掺杂两分心虚。
出乎意料的,陆绍没有在客厅,而是坐在了餐桌边。
他是真的云淡风轻,整个人神色如常,没有任何等候多时的怨怼不满。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餐盘羹碗,沈时漾这会儿才闻到粥汤温吞的香气。
“你带饭来了?”
“嗯,先斩后奏,用了你的餐具。”
他这次没说冒犯了,沈时漾莫名心里一痒,走到餐桌边坐下。
“温度刚好适口,吃吧。”
饭菜简单,并不花哨,一碗红豆莲子粥,三个包子,还有一碟清炒的芽苗青菜。
相比咖啡面包,沈时漾更偏爱中式早餐,这一桌简直完美符合了他的胃口。
等吃到嘴里,沈时漾更满意了,可以说有些惊艳。粥是清甜的,红豆和米都熬得绵润沙沙,莲子脆津津的,很是清口。
包子是老面现蒸,皮很薄,红油沁着底,掰开是嫩滑的牛肉馅。
“这是哪家店买的?”这年头哪还有这么良心的外卖,手艺一绝不说,食材吃着也是上好的。
陆绍倒了一杯温水,放到了桌上。
“我做的。”
“啊……啊?!”
沈时漾这时候才注意到,桌上放着一个保温桶。
“你早上起来现做的?那你几点起床的?”
陆绍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5点。”
他不止做了饭,还打了两小时拳,到沈时漾家还不到8点。
“真好吃。”
沈时漾咬着勺子,盯着陆绍的胸肌,很诚恳地说。
陆绍:“谢谢。”
沈时漾突然就不满足于跟陆绍一夜情了。
像陆绍这样正直古板的Alpha,想来就是那种世俗意义中的贤夫良配,这样克己复礼的好人,在遇到他的心上人之前,为什么不能先被我尝尝呢。
沈时漾胃里的馋虫完全被陆绍这一餐饭勾动了,连带着吃包子都用上了狠劲。
我不仅要吃,还要多吃几回,不然真是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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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漾狼吞虎咽,只用了10分钟就把早饭吃了个精光。
陆绍麻利地收了餐盘。
“时间不多了,去把头发吹干,换衣服吧。”
时间哪里是不多了,是远远超时了。
沈时漾吃人家嘴短,也没再故意拖延,回了卧室拾掇好自己,出来的时候陆绍已经把餐厅收拾完毕。
陆绍抬手看表。
“时间刚好,出发吧。”
沈时漾看了眼客厅的挂钟,显示9点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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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上了车,沈时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陆绍,你跟我约的8点……是不是故意往早说了一小时。”
原本这人就是预备9点出门的吧……所以才不紧不慢的。
陆绍盯着后视镜,熟稔倒车,开出沈时漾家门口极窄的巷子。
“系好安全带。”
沈时漾不自觉地撇了下嘴,像是无声撒娇,满是不乐意,还是照做了。
车子拐上公路,陆绍回答了沈时漾的问题。
“研判风险,制定预案,也是我的工作。”
谁起床不拖个几分钟啊!搁他嘴里成风险了,好好好……
沈时漾想到自己刚刚微不足道的赌气和良心发现的内疚,真是越想越气,完全被这人耍了啊!
“你这个骗子,我要扣你钱。”
陆绍:“沈先生,你不是我的直接雇主,理论上是没办法扣我钱的。”
沈时漾抱臂偏头,狠狠瞪他,“沈熠也得听我的,他的钱我也能扣。”
陆绍开车专注认真,但仍旧耐心平和,车子驶过收费站的自动关口,汇入高速,陆绍把视线从后视镜收回,应了一句。
“那我就没办法了。”
语气很轻,带点儿难辨的笑意。
没个屁的办法,这分明是没放在心上。
沈时漾有种铁拳打棉花的感觉,很想呛上两句,但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陆绍一瞬闪过的笑。
“你——”沈时漾把视线收回来,盯着前面,语气干巴巴的,“你要是不想扣钱,就好好表现。”
“好。”陆绍应。
这一声是真的带笑,笑也是那种很克制沉厚的,听得人心痒又来气。
沈时漾紧紧抿着嘴,偏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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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绍特意选了城郊的森林公园,富氧,少人,适合慢跑徒步,还规避了大明星的曝光风险。
车程50分钟,刚好够沈时漾补个觉。
到地方的时候,沈时漾还没醒,陆绍先下了车,然后走到副驾旁边,拉开了车门。
沈时漾出发前没有扎头发,半长发随意披散着,挡了一半的脸。即便在车上睡得乱七八糟,这张脸仍旧是无暇的。
“沈先生?”
陆绍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声音太低了,根本叫不醒一个熟睡的人。
犹豫片刻后,陆绍伸手捏住了安全带,然后轻轻探身,按开插扣。
咔哒——
沈时漾的眼皮颤了一下。
安全带归位,陆绍也是。
“沈先生,我们到了。”
沈时漾打着哈欠,假装刚醒。
陆绍转去后备箱,沈时漾长呼一口气,按住了心口。
还没开始跑,乱跳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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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漾下了车,陆绍也拿了东西回来。
是四个黑色的沙袋,沈时漾拍戏的时候用过。
“还要负重?”
陆绍:“昨天不是说好了?”
沈时漾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答应了,为了挖陆绍的秘密,他把自己狠狠卖了。
现在后悔好像也来不及了。
“行吧。”
嘴上答应着,但沈时漾完全没有接过沙袋的意思。
其实不是他想钻空子,只是被伺候惯了,他压根没想自己戴上。
两人对视了3秒,陆绍就懂了。
他蹲下去,先给沈时漾绑脚上的负重。
“重量是慢慢加的,今天给你拿的是3kg的沙袋。一周后加到5kg。”
沈时漾垂下眼,看到了陆绍硬茬的寸头,他头发很黑,有一个很标志的发旋。
好想摸摸啊……
沈时漾强忍着,但手已经抬起来了。
陆绍站起来,很自然地把沙袋搭上去,贴好绑带。
六斤的重量算不上夸张,但还是把沈时漾的胳膊压了回去。这下想摸也费力了。
沈时漾认命地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让陆绍给他绑好。
还没开始跑步,身上先背了20多斤,任谁心情也不会好。
沈时漾的头发披散着,平时也不会觉得不方便,但这会儿莫名就烦躁起来。
“帮我扎一下头发。”
沈时漾没带发绳,事实上他也不是忘记扎头发,而是根本不会自己打理。
他喊陆绍帮他,也不是因为手上绑了沙袋不方便,而是习惯了。
陆绍一个Alpha,怎么会随身携带发绳呢,沈时漾根本没考虑过,他只是自然地提出需求,发号施令。
而陆绍顿了片刻,还真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黑色的发绳。
一个理所应当,一个欣然接受。
沈时漾背过身去,等陆绍给他扎头发。
“冒犯了。”
又听到了这句,沈时漾看不到陆绍的表情,却从他的话声中听出了一丝拘谨,这让他终于有赢了一瞬的快感。
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陆绍的手拢过他的头发,以指为梳,顺了顺,而后才缠上发绳。
他的动作熟练又谨慎,很小心地,避开了手指和皮肤的接触。
但发丝纠缠,流过指间,酥酥痒痒的拉扯感顺着头皮,千丝万缕地蔓延开来。
头发很快被束在了一起,收尾的时候,细碎的发稍扫过了后颈,一瞬的触感让沈时漾打了个哆嗦。
理论上,他的信息素阻隔贴安全无比,不会泄露一丝信息素。
但理论往往是靠不住的。
陆绍将手放开的瞬间,一丝馥郁的清甜顺着垂曳的发辫,潺潺飘出。
沈时漾无声地颤栗一瞬,腰脊触电似的抖了一下。
陆绍的手顿在半空,人也愣了,他这次绝对没有碰到沈时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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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公园里静谧得只有草叶沙沙声,飞鸟振翅,打破了暂时的寂静。
陆绍后退了一步,想了想,又退了一步:“沈先生……要不要吃一颗清口糖?”
这种程度的溢出是没关系的,只是沈时漾身份特殊,万一偶遇了粉丝就不好了。
“我没带。”
糖果碰撞的响声传来,沈时漾转回身,果然见陆绍手里已经拿着一罐清口糖。
他还真是体贴周到,公事公办。
沈时漾看着这样妥帖周正的陆绍,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计划。
“手抬不起来,你喂我。”
他没有盯着糖,而是盯着陆绍说。
沈时漾眼里是带着笑的,那笑意潋滟生波,像是要把人卷到哪里去。
陆绍无处可避,被这样的眼神狠狠攫住了。
他这次没有爽快地答应,而是和沈时漾对视了足足半分钟,才叹了口气,倒了一颗糖在手里。
他罕见地为难,不知该怎么操作,清口糖是椭圆球形,不大,最终也只能两指捏住,递过去。
沈时漾配合得不得了,微微张口,接过了这颗糖。他嘴唇没有涂口红,也是水红色的,很软,他的舌/尖更红,更软。
下一刻,陆绍感受到,自己常年持枪握械的指尖,被湿了水的苏锦,倏地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