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音头往沈颜这边偏了偏，耳畔传来她的声音：“知音，我刚才说谎了。”

顾知音秀眉如蝶般微微扇动：“我知道。”

依着咸宁城那大夫的法子，顾知音准备好了所需的药材。前些日子里，沈颜身体未愈，这事一直拖着。此刻她看着沈颜的侧颜，又惦念起了这件事情。

沈颜松开她的手，去了灶房准备早上的吃食。晨起一番忙碌，两人收拾料理完。沈颜在庭院里拾弄着花草，顾知音从屋内端着药材出来晒。她见沈颜在庭院里，眉眼略微上挑些，拉着沈颜进了屋内。

她靠着沈颜，在她的耳边轻语：“你现在身体也好了，之前的那大夫所讲的法子，我想试一试。你也忍了这么久，我看着都觉得你难受。”

沈颜抬眸深深看着她，轻笑了一声：“怎么，这么想和我坦诚相见。”

顾知音闻言不语，只是轻轻抓住了沈颜的衣衫，一步步带着沈颜往床榻上带。她唇角勾勒了一个弯弧，轻柔道：“是你自己解还是我来解。”

沈颜轻浅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悄然挪开了。她垂眸解开自己的外衫，放在了一旁，又接着继续解里衣。

她的双手白皙光洁，衣衫挪动之间，带起幽幽气香。顾知音在一旁仔细用湿棉擦拭着银针，她耳听身边的声响，正准备转过头。屋外却突然传来了急乱的脚步声。

顾知音看着来人出现在门前，瞬间将一旁的被褥迅速披在了沈颜身上。她抬步走至门前，出声：“何人。”

站在门外之人是春香楼的兰锦，她是来替玉燕传话的，此刻她隔着木门对屋内之人开口：“顾姑娘，玉燕姐有要事找你。”

顾知音闻言想到了昨夜玉燕她饮酒撑栏难受的模样，秀眉蹙了蹙。她推开门出了去，又快速动手合上了房门。

她一路跟着兰锦到了玉燕的房内。玉燕见了她，面上露了一点略有些勉强的笑。她拉着顾知音坐了，口中道：“知音，昨夜谢谢你。”

顾知音弯了唇，开口：“玉燕姐，你何须和我道谢。昨夜我并未做什么。”

玉燕拉过她的手，抬头，眼中浸着些许怅惘：“在春香楼这样的地方，虚情假意我见得多了，阿谀奉承的人也多，你是仅有的几个人能让我感受到诚意的。”

顾知音看着她展颜一笑，轻声道：“玉燕姐，这楼里面的姑娘都有各自的难处，大家都是女子，互相体谅互相帮助，这才应该是常态。”她看着玉燕此刻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道，“玉燕姐，你有什么话尽可以和我说，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玉燕抬眸看着她，眼神中的光来回波转，她另外一只手按着木桌，用了些气力，终是偏过头对着顾知音道：“知音，今日晨起，我发现自己的腹腿间出现了一抹血。我刚刚看过，我腹腿之间出现了一处脓疮，我略微动了动身，它就裂开了，连带着渗出血来。”

顾知音眼眸凝着，她沉凝了片刻，方才柔声开口道：“玉燕，我给你寻个大夫看看吧。”

玉燕头朝窗外偏了偏，声音带了些许犹豫和担忧，出声：“这事可不能让琇娘知道，她要是知道我染上了什么脏病，指不定要如何对待我呢。”

顾知音细细一想，看着她温声道：“那就不让她知道。”在春香楼和琇娘签了卖身契的姑娘，平日接客所赚取的钱财皆归琇娘所有，只有客人私下所给才会被姑娘们收起来藏存好。

玉燕在楼里待了这么多年，积存的钱财不少，但离赎身所需要攒够的钱财却还相差很多。她从怀中掏出一些银两，放在了顾知音手上，开口：“如果不够再向我拿吧。”

顾知音看着手上的银两，抬起眸子来。

玉燕看了看窗外，沉默了几秒，视线放在顾知音身上，轻声道：“我知道琇娘看重你，还可以时常外出走动，和我们不一样。你这次帮帮我，我感激不尽。”

顾知音眸色幽沉，应声道：“玉燕姐，我怎么可能不帮你呢。”她站立起身，“你放心。”

她朝着门外走去，离开之时回过头来定眸看了看玉燕。她觉得步子有些沉重，在这春香楼之中，空气压抑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这春香楼之中，嬉笑声不断。来客见的是姑娘们的花容月貌，听的是曼妙的琴艺歌喉。可隐藏在楼中的，是无奈和心酸。

夜间的沈颜在花柳楼中运剑起舞，她的身法剑招凌厉，身姿如飞雁般轻盈。她长身立着，将玄剑放在一旁，冷声道：“出来吧。”

她的话音一出，空中便响起了一位女子的声音。

“姑娘觉察力尚可。可是凭你是什么人，你说出来我便出来。”这女子的声音她有些耳熟，她细一回想，想到了眼睛还看不见的时候，在双林谷中那谷主的声音。

楼文心身藏在暗处，她眯着眼睛看向沈颜，观察她的行动举止。

沈颜眉梢向上，唇角微微勾起，手中的剑直朝着楼文心所在的方向刺了过去。楼文心移身躲过剑锋，那玄剑在空中急速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沈颜的手上。

沈颜持着剑，朝楼文心启唇：“你是楼文心。”她受秦尚辉指挥之时，收集寻查过她的信息。

楼文心闻声自高处腾身立地，她手中抱着琴，眸中一片清寒。她看着沈颜，朝她走近两步。开口道：“你便是让顾知音一心牵念，让她辜负我舍弃我之人。”

沈颜蹙着眉头看她，未言。

楼文心见她不作声，又朝她走近两步，将她的面容仔仔细细来回看清。她忽然大笑一声，启口：“果真是一副美人皮囊。”她移着步，口中喃喃道，“顾知音，我恨你没有眼光。她现在除了有一副好皮囊以外，还有什么值得你这么维护。”

沈颜现已经无心理会江湖的纷纷扰扰，她和楼文心之间并无瓜葛。她不再看楼文心，朝着屋内走了进去。

楼文心见她视自己如无物，眉峰拧了起来。她运起一掌朝沈颜胸间斥去，沈颜瞬间顿足反手钳制住了她挥过来的厚掌。

她一时之间有些失了面子，皱着眉头伸出另外一手朝沈颜脸上探去。沈颜弯了身，楼文心的手在空中带起疾风。她嘴角勾起，抱着琴移身了好几步。

想到顾知音为了面前这个女子，在她的生辰之日舍弃她放了这个不相干的女子离去，她便有些气急攻心。她瞬间拨弄起琴弦，内心里面生出了许多恶念。

顾知音竟然为了她离开双林谷，她为了这样的女子辜负她。她好恨，如果她将顾知音珍爱的东西撕烂在她面前，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想到此，她有些自虐的快感。楼文心快速抚拨着琴弦，弹了一曲催情曲。此曲声波阵阵，入耳挠人心肺。沈颜凝神屏息，她将心中那些烦乱的心思摈除。

楼文心见她心念意坚，不受这情曲影响。眼中的波光转了转，眼皮抬起，心中又生出了其他想法。她看着身前的沈颜，开口带着轻佻随意之感，启唇道：“姑娘，你是知道的，顾知音和我同在双林谷中生活了三年，你知道这三年里，我和她是怎么相处生活的吗。”

沈颜闻言凝眉看着她，淡声道：“楼文心，你口中所说的我并不关心。”

她说着转身挪步，楼文心弯着唇，继续开口道：“我和她在双林谷生活了三年。她为了讨好我，每日陪着我练功。我和她每日相拥而眠，每日夜间都在寻欢作乐。双林谷弟子都知道，我楼文心只爱女色。她明明知道，也不避着我。相反，还一个劲的靠近我，亲吻我。”

沈颜轻轻咬着嘴唇，她知道楼文心的话语不可信。她应该立马抬步离开，可她口中的话越说越离谱，越说越难听。她禁不住出口打断了楼文心，启唇：“楼文心，你住口。”

她转过身来，话语声中裹挟着寒气：“你说这样的话无非是想激怒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楼文心看着她此刻的模样，继续拨弄着手中之琴，高声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假话。你以为她顾知音，以前真的会爱上一个瞎眼之人吗。”她说着，又眯着眼睛看了看沈颜，“至于你现在，眼睛虽然是好了，但是我听说你武功仅剩三成，寿命也仅有几年。你以为顾知音还会继续钟爱你吗。她对谁，都是逢场作戏而已，玩腻了便会舍弃。”

沈颜对她口中之言一字未信，只是在她提到武功仅剩三成，寿命仅有几年之时，想到了长久陪伴顾知音终归是不能兑现的诺言，心中顿时涌上些凄楚。

她心念一乱，楼文心的琴声便攻破了她的防线。琴声入了耳，她双眸燃起了点点火光。楼文心瞥见她眼神渐渐迷离，抱琴勾着她朝房内走。

夜深，顾知音回楼，推开门。她见楼文心抱着沈颜，用手抚摸怀中女子的脸颊：“顾知音，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