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送别客人回来,看见他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本不想上前打扰,但身负嘱托,不得不办。
站在玻璃玄关口淡淡出了一口气,这才走到喻湛容身边低声道:“先生给了您一封请帖。”
喻湛容闻言抬头,看向管家的眼色没有波澜,“哦?什么请帖。”
管家从这句话中听出些许风雨欲来的味道,但他心里认为实在不能怪少爷,转念一想,也怪不上先生。
喻先生盼望少爷成家立业多子多福的心逐年旺盛,这其中还没有谗言献媚,刨开真心来看,喻先生能说出几大一番对他好的话来。
喻家旁支繁多,但在喻先生眼中,那些都只是亲戚而已,说起亲人,他仅仅有这一位独孙。
喻先生早年丧妻,中年丧子丧子媳,唯有喻湛容承欢膝下。
他怕百年之后,喻湛容孤身一人。
而少爷年轻,身处叛逆,或被推被催,让他对找对象这件事十分厌烦,却不能对一片真心对自己的爷爷冷言冷语。
日积月累,沟壑愈深。
管家抛开心中乱七八糟,想起前几天看到的新闻,当时还以为少爷想通,感情生活有了眉目,却再没下文。
此时迎着喻湛容的眼光他走神也不过片刻,专业让他迅速回神,想起自己手中请帖硬着头皮道:“您看看。”
喻湛容接过的同时心中有了猜测,直到掀开看见请帖上的正日子和落款的潇洒印签,他扯了个笑出来。
管家当自己是透明,送完请帖就后撤站直。
喻湛容将请帖飞到沙发上,这样一张在外界挤破头散千金都难拿的请帖在他眼中毫无价值。
但这是爷爷的意思。
喻湛容站起身,“生日宴有什么意思,我听说那人向来会提前几天举办私下聚会,不如我携礼去拜访拜访。”
管家垂眼记下,这话是要他传给喻先生的。
不管他现在语气是什么样,经过他的口,一定和先生心意。
喻湛容径自上了楼,手机里某人的消息停留在几天之前,自那之后再没有说过话。
最近的生活了无意趣,他又想起了季遂。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商逐宁这个私人的宴会,季遂也会在。
没有理由的念头,他却迫不及待验证。
季遂再从医院出来时称了一下体重,看着数字忍不住皱眉。
他吃饭胃口小,食欲跟不上容量,好容易这段时间慢慢锻炼强健体魄,没想到两次医院直接又把底子掏空。
一件白色衬衣穿在身上,腰身空空荡荡,他掐住自己的两颊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呢,怎么了?”从外面走进来的邱耀在沙发上放下书包,十分自来熟坐在他的病床上。
季遂今天出院,按商逐宁之前的说法,应该是他来接,顺口问了句,“商逐宁有事吗,怎么是你来接我。”
邱耀笑意微不可见的一顿,说者只是好奇,听者心有所思听到耳朵里就变了味,“你不想我来接你吗?”
邱耀底气不足,说完这句还是忍不住解释一句,“他临时有事,就我来了。”
深秋降温,季遂今天看眼天气预报,又往身上罩了一件毛衣,背对着邱耀的他没看见对方的表情,听着这话奇怪,边整袖口边转身,“没有啊,我知道你们都是大忙人,其实跟我说个地址我直接过去也行。”
他左右看了一圈病房,发现病房里的东西都可有可无,索性不带。
“我自己想来接你,而且商逐宁那房子没有人带着你进不去。”
“那倒是得谢谢你,对了,还没谢你给我出主意买生日礼物。”季遂和他边走边聊,胳膊肘撞了撞他,“谢了啊。”虽然季遂最没有采用他的方案,精挑细选了自己想好的礼物。
“就一句谢?也太没诚意了吧。”邱耀已经恢复正常,顺手握住他的胳膊捏了捏,“是瘦了点。”
季遂鸡皮疙瘩立起,挣扎着抽回手臂,“那你想怎么谢你,请你吃饭吗,我最近可对吃饭这件事有阴影。”
这话提醒邱耀想起之前那件事,眼眸暗了暗,“喻湛容这个人不怀好意,不是个好东西。”
季遂赞同,连连点头。
邱耀按着他肩膀,“所以你得离他远点。”
这句话现在不要邱耀说,季遂都已经在心里奉为圭臬。
一路上开车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直到周边高楼大厦的霓虹灯逐渐惹眼,季遂发现他在往市中心去。
商家体量不小,在市中心有房也不算什么。
只是从医院过来一路近两个小时,他昏昏欲睡。
正迷迷糊糊之计,邱耀的声音响起,“到了,下车吧。”
右手边车门被拉开,季遂下车下意识打了个寒噤,跟着邱耀从车库电梯上楼,困顿迷茫时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但随着电梯上行,以往没想过的事,此时逐渐在心里泛起涟漪。
他这才觉得有点不妥,“两天一夜,算上今天吗?”
邱耀:“当然不算。”
季遂眼皮一跳,看他,“那我今天住哪?”
邱耀睁大眼睛惊讶,“当然睡这里,”他补充,“我也睡这里,商逐宁的朋友明天陆续会到,大家好不容易聚一聚,只一顿饭也太没诚意。”
“明天会来多少人?”他突然有点紧张。
大家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除了因为各种原因散伙的某些,大家都称得上一句发小。
邱耀给季遂解释,小时候就商逐宁不合群,不爱出去玩也不爱聚会,就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
商家家长怕他憋坏闷了性子,所以特意在生日前把朋友都带过来热闹热闹,久而久之这个传统就延续了下来,大家一年到头忙的很,节假日还得走亲访友,难得有一个大家默认的聚会时间。
季遂点点头,越听越心凉,之前还沉浸在有人邀请自己一起过生日的兴奋中,但现在听邱耀娓娓道来,他发现一个事。
“那就是说,大家都是认识的?”
他是今年唯一的变数?!
邱耀:“对啊。”
季遂扯住他的袖子,“要不我还是走吧,我,这,太......”他原本以为生日会能这样轻易邀请他也参加,人数人员总不会框的太死,没想到这是个约定俗成的好友聚会!
说起来商逐宁的朋友他就熟悉一个邱耀,另外的江还和他们口中的老闫他是不熟悉的。
他立马按了一层,退堂鼓打的极其明显。
邱耀拉住他的手,不以为意,“不认识没关系,我介绍你认识。”
眼见季遂还有犹豫,邱耀不知因为什么心理,顺口搬出商逐宁的名义,“而且你不是答应过商逐宁,你现在要放他鸽子?”
话说完,他忍不住一直观察季遂的反应。
季遂立马反驳,“怎么会。”商逐宁答应他的事可都做到,季遂答应了他来帮他庆祝生日,现在又走,这事不能细想,一想就觉得自己丧良心。
季遂一下清醒过来,“我就是有点紧张。”他忍不住叮嘱,“那你到时候别走太远,多跟我待会,我怕尴尬。”
邱耀原本因为他激烈的反应,心中忍不住泛酸发沉,紧接着又听到这样一句话,笑意增大,求之不得,“好啊,那你跟牢我。”
话音刚落,电梯门开,入目就是一道宽敞的漆黑雕刻大门,一梯一户私密性极高。
邱耀习惯性输入密码带他进门,季遂提着一口气跟在他身后,时刻准备和不熟悉的朋友打招呼。
一口气提到了顶,他想起自己到了的话似乎得给商逐宁先打个招呼。
俩人走到客厅,邱耀按着他坐下,问:“想喝点什么?”
他对这里十分熟悉,自在的好像在自己家里,跟他相比,季遂坐在沙发上坐姿端正,呼吸都保持相同频率。
“都行。”季遂说。
“有点晚了,给你热杯牛奶吧。”邱耀往厨房走去。
季遂观察四周,他坐的地方正对面落地窗,此时窗帘被拉开一半,远处的灯火璀璨夜景在浅色帘布的掩映下十分割裂。
给商逐宁发去打招呼的消息刚刚发送,只听身后传来脚步声,正坐着惴惴不安,此时条件反射以为是商逐宁到来,立马转身。
却见一身材高大男子,裹着一件浴袍擦着头发刚从浴室出来。
五官陌生,季遂不认识他。
对方看见他的刹那也怔愣住,左右看了一圈,尚未开口说话,但下意识拢了自己的衣领。
季遂被这个动作惹得脸庞一红,缓慢想起这是个abo的世界,好像自己是个无礼的人,他立刻道歉转身。
身后那位只有脚步声,没有与他沟通交流的意思,季遂正忐忑不安,氛围略显尴尬,就在此时,一道男声从挑空二楼响起。
“阿闫,这是我朋友季遂,打招呼。”
如同天籁,季遂仰头循声望去,二楼走廊扶手上一身穿居家休闲服的商逐宁正垂眸看着他。
头发没有做以往的造型处理,普通直发垂落微微挡住了眉眼。
穿着浴袍的男人本已经往一楼房间走去,闻言停下步子转身面对他,认认真真看着季遂的脸打了招呼,“你好,叫我阿闫就好。”
季遂:“你好你好,我叫季遂。”
对方点点头,又仰头看向二楼一直在“监工”的商逐宁。
得他点点头,这才继续往房间走。
季遂顺着看去,对着商逐宁招了招手,还没说话,先扬起一个笑来。
他舒了一口气,问:“我能上去找你吗?”
商逐宁还没说话,看着他的视线却移开,季遂同样扭头。
邱耀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牛奶,“你要找谁?”
季遂接过他的牛奶道了谢,“找商逐宁。”他一抬头,发现刚才那个位置没有人影,刚刚的对视好像一场幻觉。
邱耀顺了顺他的额发,“他很忙,不去打扰他了,我们要不要看个电影?”
季遂想起刚刚看到的人,商逐宁叫他阿闫。
“刚刚有个人刚洗完澡,叫阿闫。”
邱耀明了,“是他,他不爱说话,不用管,他洗完澡自己去睡觉了。”
“不过他要是什么时候跟你说话了,你可以多和他聊聊。”
季遂好奇:“为什么?”
“你想啊,一个沉默寡言大冰山突然侃侃而谈,你不好奇他想说什么吗。”
季遂眯着眼睛笑了笑,“我和他不熟,怎么会和我聊天。”
“那可不一定。”
季遂慢慢喝着奶,觉得现下反正没事,要不也回房间睡觉好了,还没出口,却听楼梯上脚步声沉稳落地。
邱耀眸光闪了闪,转身。
季遂看见刚刚在二楼的人此时站在自己眼前,却没看他。
“你有事?”邱耀说。
季遂听得微微皱眉,这俩最近有什么矛盾吗,怎么听着夹枪带棒的。
门铃突然响起。
又来了人?季遂乍然回神,这里来的都是商逐宁的朋友,邱耀进来都有密码,还有谁会在这个点按门铃?
去看另外二人,皆盯着大门没有动作。
门铃断崖,门被打开。
江还哭丧着脸被人拎着衣领带进门。
脸上笑意浓重的某人十分自然地在场诸位打招呼。
喻湛容的视线掠过每一位,最后停在商逐宁的脸上。
“好久不见啊,祝你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