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蒋优眼前站着的两个Alpha，一个眼中烦躁，另一个平淡无奇，或者说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对不起，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我没找到机会离开，我现在就走，不用送了，我收到了拖车工作人员的消息。”蒋优努力扯起一个笑，转头看向季遂，“我下次再来看你。”

季遂应了一声，在蒋优推门离开后才终于站不住，眼前一阵恍惚，摸着床边坐下，行动间拉扯到脖颈，下意识捂着低嘶一声。

邱耀：“怎么了，哪里疼？”

季遂被商逐宁发现腺体是意外，家里人再三叮咛不要跟其他人说，季遂虽然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重要，但也想好不做一个缺心眼的人，该瞒着就瞒着。

邱耀伸手过来想查看他的脖颈，季遂一把拉下他的手，看向旁边说了一句话又陷入闭眼沉默的柏昭。

商逐宁扫了一眼一站一坐，刚松开手腕的两个人，点开手机给江还打去电话。

他一个喂字出口，江还连连道：“马上到马上到，在路上了在路上了。”

他的声音很大，透过手机仍旧能让在场的人都听清，尤其是柏昭，听见这个声音蹙眉啧了一声。

季遂实在好奇他的来意，问：“你找我有事吗？”

柏昭终于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两个Alpha视线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环着的胳膊慢慢松开，搭在沙发边，“没事不能找你吗？”

“这是你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他微微垂眼，再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也不是这个意思......”季遂说出口这话，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季遂精神不振，时刻感觉这具身体的疲乏简直要溢出皮囊。

一觉久眠，醒来的电量不够他挥霍个把小时，这身体太弱，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难道这就是性别分化的后遗症？

他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医生，这样脆皮的体质不会跟他一辈子吧？

商逐宁已经挂断电话，他在人群中的存在感并不低，只不过他刻意没有多说多做，在邱耀的眼神跟随中之寻了张餐桌边椅子坐下。

这倒是提醒了邱耀，他环着季遂的肩膀将人带起来，“先去吃饭，要凉了。”

季遂坐下还看了一眼柏昭，这人躺在沙发上毫无别的反应。

他忍不住拉着椅子，凑近商逐宁问问情况，“他，怎么回事？”

商逐宁正低头按手机，听到他声音才抬眼，季遂眼睛不似他脸色苍白，明亮澄澈，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此时洋溢着好奇的光。

他还没开口，邱耀侧身站到两人中间，因为只有两张椅子，这座人墙就这样站着叉腰。

季遂莫名其妙，“你干嘛？”

邱耀没理他，拍了拍商逐宁的肩膀，“你是不是还有工作？江还待会人来了把人带走就行，你不用在这等着吧。”

这话有点尖锐，商逐宁仰头还没说话，邱耀的袖子先被季遂扯了扯。

季遂没心思去问他们朋友之间有什么龃龉，精力不济，他想快点吃完睡个觉。

开学两个月不到，病了两场，季遂本就没几两肉的身体更是空空荡荡，指甲都透着苍白，他自己也看见，心中暗叹。

邱耀身体一怔，别扭道，“或者我跟你一起上去？”

商逐宁起身，椅子往后一扯，看向邱耀是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不用。”

季遂不懂他们怎么回事，只觉得氛围很是奇怪，看着商逐宁离开，房间内只剩下邱耀之后这种感觉更甚。

邱耀在他身边落座，刚要开口说话，一直躺在沙发上毫无反应的柏昭突然坐起来。

季遂扭头看他，有点担心她的状态，“你要不要也去挂个号？”

柏昭将头发往后捋，白色的发丝已经有了些许黑色的发根长出来，他坐在沙发上躬着背，鼓囊囊的肌肉拢在短袖内。

柏昭冷冷一抬眼：“你想我有病？”

季遂忍不住皱眉，这是什么话，怎么感觉今天一个个都跟吃枪药一样，他刚想反驳，触及他的表情又觉得他的意思或许不是带着恼意。

柏昭脸上很少空白，此时却也出现了类似商逐宁的表情，淡漠的，对其他的事情毫不关心的。

季遂食量小，现在口味也不好，虽然邱耀的厨师做的小菜爽口，小米粥清香，他也就每样吃了几口。

柏昭明显不是想跟人交谈的模样，季遂也不再跟他交流，回到床上就当人不存在。

一个个今天这样难搞，他也索性不伺候，该睡觉就睡觉得了。

邱耀站在床边忍不住掏出手机催促江还，这小子平常咋咋呼呼到哪都跟着，这时候怎么这么慢。

念叨起了作用，消息刚发出去没两分钟，安静的病房门把手被拧开，门被推了一半，来人才又补了两下敲门声。

江还喘着粗气，一连跟邱耀和季遂都打了招呼，蹲在柏昭面前，“小叔叔，我们回家吧？”

柏昭刚刚一直盯着墙面出神，直到现在才转动眼珠子看着江还。

江还脖子上戴着阻隔环，银色的形制类似项链，柏昭的视线就停在这里。

江还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黑色布袋，从里面倒出来一手的银饰，挑了两个给柏昭带上，戒指和耳环。

柏昭终于有了反应，从沙发上站起来，没理江还，反而走到侧对着众人假装自己睡着了的季遂身边。

邱耀皱眉，上前一步正要拦人，江还眼疾手快抱住他胳膊，紧张兮兮看着柏昭。

季遂只感觉身后存在感陡然强烈，脖子汗毛竖起的同时，一道身影压下来，柏昭隔着被子将他抱在怀里。

“你好好休息，我下次来看你。”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不长，一触即分。

江还松了口气，邱耀刚刚陡然紧绷的肌肉他怕自己可拦不住。

季遂惊愕扭头，只能看见柏昭离去的背影，他此时又好像恢复正常。

房间内只剩邱耀，他也没了留下的理由，到他身边帮他理了理头发，叮嘱几句后离开。

房间内重新恢复平静，来来去去的众人也带走了所有喧嚣。

然而邱耀并没有走远，走到楼梯口想了想，转身上了高楼层。

推门进去，商逐宁不在书桌前，扫了一圈室内，找到落地窗前抱臂站着的Alpha。

房间内若有似无的荷花香会让每一个进门的Alpha意识到这是谁的地盘，邱耀也不例外。

不适感笼罩全身，他压抑住想要扭头避开的天性。

他看着商逐宁久久没有说话，半晌后他站到商逐宁身边，低声说：“对不起。”

“为什么。”商逐宁的语气还是这样平淡，邱耀和他认识多久，几乎没有看到他有大波动的时候，他的情绪十分内收。

他小时候曾经听过家中长辈担心，商逐宁的性格这样琢磨不清，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邱耀见他明知故问，咬了咬牙，最后叹了口气，“不该针对你。”

商逐宁还是没有看他，“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无理。”

一句话说的邱耀面红耳赤。

说起来，他要感谢商逐宁在季遂面前给留足面子，按照他的意思离开，毕竟刚刚他的恼怒毫无道理。

商逐宁已经转身进休息室，邱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你没喜欢过人当然不知道，他要是本来就有喜欢你的苗头，你再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那不是更危险吗。”

商逐宁头也不抬，将领带拉下来，助理今天送了几条衣服和西装来这里，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这里住几天。

“既然你这么担心，那生日会——”

“按照原计划。”邱耀打断他，他知道商逐宁的意思，无非就是既然他这么害怕一个结果，为什么非要揭盅？

“如果他真的喜欢你......”邱耀咬了咬牙，放弃两个字在心头绕了两圈也没说出口。

邱耀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也绝不会做纠缠不清的丑态。

商逐宁好似不懂他的纠结，将衣服拿进洗手间，当着邱耀的面关上门。

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用我送你吧？”

邱耀见他没有追问反而松了一口气，扬声道：“江还已经把人送走，我不知道柏昭有什么问题，你要是知道的话多关注一下？”

最后一个借口和事情都已经讲完，邱耀离开前还带上了门。

浴室内的商逐宁听见关门声。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摸了摸后脖颈，信息素在指尖触及的刹那涌出，他闻着空间内浓郁的信息素味道放松了精神和身体肌肉。

他轻轻舒了口气。

季遂一觉睡到凌晨三点。

看着钟表和外头的夜色，他躺在床上的思绪却分外清晰。

此时头脑清晰最适合来顺一顺当前发生的事。

目前来看一切都好，商逐宁没有对喻湛容一见钟情，喻湛容也没有对商逐宁有特别的情感，要跟他争家产的人影子都还没有见到，商逐宁更是逃过毒蛇一劫，所以目前来看最大的困难似乎是自己身上的分化。

beta分化成Omega究竟有多危险？

他父母三缄其口让他不要跟其他人说，每次商逐宁提起也是一脸严肃。

他原先根本不当一回事，只当是自己要重新生出一个腺体，变成人体香水机。

可这再次晕倒进医院，他感觉这件事有点棘手了。

没人喜欢自己身上有不确定性，头顶铡刀不知何时落下。

他躺在床上越想越清醒，越想越害怕。

以往或多或少看到的各类手术失败的样子浮现在眼前，他知道这个白天商逐宁一定会带医生来跟他说清楚情况，但他现在有点等不了。

咬着指头缓过刚刚一阵冷汗，他给商逐宁发去消息。

季遂：能不能透露一下，我这严重不严重，应该不会死吧？

发出去看见时间，这个点对方肯定还在睡觉，于是又补充一句。

季遂：等你醒来回我就好。

他的消息发的突然，现在天边依旧漆黑，本想放下手机合眼等待天亮，然而手机刚熄屏，就振动了一下。

季遂吓一跳。

是商逐宁的消息。

商逐宁：醒了？

凌晨四点，季遂窝在被子里发消息。

季遂：嗯，睡不着。

他诚实道：有点害怕了。

刚发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又撤回。

商逐宁那停顿片刻，发来一句语音。

“放心，你不会有事。”

季遂放在耳边听了三次，不规则的心跳奇异地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