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校门。
几个穿着参差不齐的少年聚拢在一堆，三三两两叼着烟的姿态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来找麻烦的。
不过这种情况，大家早已是见怪不怪。
苏烨瞟了那边一眼，脚步顿了顿：“松子，手机落教室了，我回去一趟。”
陈一松收了步子，站到墙边：“行，等你。”
“不用，你先回吧。”
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那群非主流，陈一松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地勾起笑：“也成，那我走了。”
苏烨颔首：“嗯。”
事实上，手机没落。
只是苏某人担心顾夏路过这儿的时候，会像上次那样，把自个儿给搅进去。
哪成想，就是冲顾夏人来的。
他其实知道他应该和顾夏保持距离，心里也清楚任事态发展才应该是正常的。
所以他留在这儿，就只是为了路过看了一眼。
看一眼后就……
帮了。
毕竟。
在他选择等他的时候，或许就是期待着这一刻的。
况且。
有些东西有了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比如帮他。
而还有些东西有了一次就会想有无数次。
比如。
和他产生交集。
顾夏整个人偏瘦，学校制服穿得整整齐齐的。
背着他的小黑书包站在中间，怎么看都是好好学生的模样，单薄又冷漠。
那副冷淡的眉眼让人看着就觉得傲气，常年没有笑的唇边和瘦削明显的下颚线又为他增添了几分疏离。
总之，这副骨头看起来很硬的样子，怎么瞧都会被打得很惨。
苏烨忽然想，或许他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至少能保护他不受欺负。
两人相顾无言地走到屋门口。
他们站在街道上。
顾夏在兜里把钥匙翻出来后，看向插兜的苏烨，道了声：“谢谢。”
苏烨眯了眯眼，语气不正经，不紧不慢地说道：“比起这个，我更想听你叫哥。”
顾夏眸光闪了闪，这种话不免有些难以启齿，斟酌半晌，还是开口唤了一声：“……哥。”
很轻。
但，足以，乱人心弦。
偏偏，始作俑者撩人而不自知，老实的让人心痒。
苏烨瞳孔微缩，继而垂了眸，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情绪，喉结轻轻滚了下，他说：“乖。”
乖？
顾夏冷然的面目上，眼睛扑闪了两下，有些不自在。
好奇怪。
就，突然一下子怎么就……
苏烨轻咳了声：“你进去吧，我走了。”
顾夏面无表情：“嗯？哦。”
苏烨转身，拿舌尖抵了抵上颚，自我唾弃了下。
想听人叫哥的是你，绷不住场子的也是你。
占便宜不成反被撩。
苏烨，你怎么这么能呢。
又大抵，也是真的没想到，他会乖乖配合。
还以为，或生气，或害羞，再不济也会骂他有病，就是没想到，就那么容易，轻言细语地叫了声——
“……哥。”
操。
苏烨刚刚走到门口转角处。
顾夏就叫住了他。
苏烨回头看他：“嗯？”
顾夏冷冰冰地开口：“你不回家？”
“我是准备……”苏烨反应了下，“哦，走错了。”
顾夏点头，将他家外门关上。
和上次一样，苏烨打开外门的时候，后面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和上次一样，他指尖轻轻一勾，把门带上，往来路归去。
和上次一样。
夜色已晚，星月高悬。
但仍有夜风晚抚，仍有星星藏眼。
苏烨又借着月的光，风的柔，任心之所想，放肆膨胀。
故有少年心事，撒野疯长。
但，也微有差别。
这片别墅区的落地窗都是镀膜玻璃，单向透视。
顾夏站在窗边，瞳孔随着苏烨的身影偏移。
他不住这里？
那他也不顺路？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帮他，为什么对他好？
电话铃乍然响起，顾夏一惊，拉回思绪，接通电话。
“妈妈。”
“儿砸。”叶韵轻快地声音响起，没有犹豫地夸赞自己宝贝，“周老师今天专门打电话给妈妈表扬你哦，我家夏夏就是厉害。”
顾夏敛下眼睫：“嗯。”
叶韵女士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儿子，你也别太累知道吧，每天早点休息，夏夏怎么样，妈妈都很满意的啦。”
“好，你和爸爸也是。”
叶韵沉默了一会，带着歉意：“儿子，M市那边合同出了点问题，妈妈和爸爸要赶过去处理一下，下周可能就回不来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顾夏抬起眼眸，像是习以为常：“嗯，注意安全。”
“好，对了儿子。”叶韵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你老师说下周要带你们出去放松一下，你别拒绝了啊，和小伙伴们出去玩玩，别成天一个人闷着，闷坏了怎么办！”
顾夏无奈：“知道了。”
手机里的声音变得吵闹了些，隐隐约约能听见些问答，应该是妈妈捂住话筒在和什么人交涉。
过了一会，叶韵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里传出来：“夏夏，妈妈这边有个饭局，我估摸着你下课了，趁空出来给你打的，你爸爸还在桌上，明天我让爸爸给你打电话哦。”
顾夏点头，恍然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这才又回答：“好，少喝点。”
“儿子真乖。”叶韵压着情绪唤，“夏夏。”
“嗯？”
少年的嗓音清浅平静，叶韵却没忍住哽咽了一下：“妈妈想你了。”
胸口有团气忽然就散开了，顾夏轻轻说：“我也想你们。”
叶韵抹了下眼角：“嗯，儿子早点睡，妈妈挂了。”
顾夏眼尾荡出笑意：“好，晚安。”
他收了手机，踩着拖鞋回了卧室，打开窗。
顾夏想，今晚的夜风有些烫。
少年坐回书桌前，把作业翻出来，结果还是没忍住又想了想。
也许，苏烨只是看着无法无天，是个痞子，但他本质上也是个温柔的人。
乐于助人。
见义勇为。
又大概，是他凶名在外，所以才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善良。
顾夏得出结论：传言害人呐。
苏烨在家不受待见，在学校也是人人怕他。
顾夏叹了口气，他的邻居朋友可真可怜。
他得对他好一点。
毕竟，他是为数不多发现他好的人，也是为数不多受过他好的人。
…
竖日，大课间。
陈一松站在教室后门外的过道上晃荡。
突然，陈一松支了个脑袋回教室：“烨哥烨哥，出来了！”
瞬间眯了眼眸的苏烨长腿一收，把笔一丢，跟着起身插兜阔步而出。
男厕。
苏烨到厕所门口的时候，赵杰正打算洗手。
他倚在门栏，淡淡地瞧着，等人弄干净。
赵杰洗了手，从裤兜里摸出了把打火机和烟包，侧背对着门口，没注意到苏烨。
苏烨走上前，抢过打火机，拎着人领子，大力地把人往墙上一撞。
成功吓到了整个厕所的男同胞。
赵杰吃痛地惊叫一声，继而开始破口大骂：“苏烨！你特么……”
当然，也少不了周边的窃窃私语声。
比如。
“昨天赵哥堵了顾夏，烨哥救的。”
“顾夏什么手段啊？这就傍上……”
苏烨眼神一凛：“滚！”
见状，男厕里的其他男同胞火速解决完自己的生理问题，然后迅速离开。
瞧见人都走完了，陈一松反手把门关上上锁。
他自然是听说了昨晚上的事情，何况他本有猜测。
他也很好奇，顾夏到底何德何能，能让他烨哥这么上心。
苏烨已经换了个姿势，他用小臂抵着赵杰的脖子，见他的呼吸因为不通畅而变得一梗一梗。
头一回这么生动地感受到生命威胁的赵杰心中止不住地涌起恐惧。
苏烨嗓音很沉，眸光中带了把刀子。
“别打顾夏主意。”
赵杰呜咽了半天，也没呜出一整句话来。
苏烨不耐地啧了声，放轻力道好让人开口。
空气争先恐后地填补着刚刚未摄入够的身体，他一句话也说不出，脸憋得更红了，只能赶紧点头。
于是，下巴磕上苏烨的小臂，惊的他立马静止。
不敢动是真不敢动。
苏烨把手一收，往后退了一步。
但可能是因为身高压制和苏烨眉眼间的阴鸷，压迫感并未减少。
苏烨把玩着抢来的打火机，说得漫不经心：“老实点，你再敢动他试试？”
少年抬眸，瞳孔中的锐利直直地刺到赵杰身上：“喜欢搞校园欺凌这套？呵。”
苏烨把他刚抢来的打火机按下，火光跳动几下，他松手将东西扔回去，眉眼冷厉：“我奉陪到底。”
但赵杰没接住，‘啪嗒’一声掉到地上，但他不敢捡，僵在那儿。
苏烨瞧了眼打火机，轻嗤了声，慢条斯理地放出最后警告。
“就是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了。”
将手放进洗手池，苏烨摁了点洗手液，从手指洗到手臂，仔仔细细。
他没再给赵杰眼神，转身离开。
姓赵的顺着墙壁下滑。
腿，吓软了。
苏烨太可怕了。
那个眼神，那个眼神。
那个眼神里掺着碎了毒的冰。
陈一松把门打开，看了眼冷汗直流的赵杰，和苏烨一同出去了。
这么多年，苏烨从不主动找事
这是第一次。
为了顾夏。
说来苏烨这些年来的名声，还得感谢那些个不怕死，脑子又有坑的人的堆砌。
打又打不过，又非要来约架。
不约还堵人。
诶，总有那么些人中二癌晚期没救了，偏要来为苏烨的名声添砖加瓦。
挡都挡不住，躲也躲不掉。
这么些年，来找事的很多，大都冲着赢来的，要说真有梁子的倒没几个。
不过，这么多年没一个能打赢苏烨的，全特么是前仆后继来送人头的。
笑话，我烨哥的技术，那是在生死线上打磨出来的，和这群放放狠话，打打群架的小弱鸡些根本不在一个level上的好吗！
非要出来作作死，为苏烨的凶残名声推波助澜。
知道苏烨现在心情还没恢复，但，架不住好奇呀，陈一松还是问道：“烨哥，顾夏就帮过你那么一次，你至于这么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