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霓确实做到了让陈诀吃不了兜着走。

他刚落地洛杉矶机场，相亲对象崔小姐已经坐进了陈诀的他办公室。

陈诀礼貌地和崔小姐握了握手，套路性地问几嘴诸如从哪来的、远不远、开没开车、累不累之类的问题。

崔小姐一一回答，答的时候目光不自觉掠过他，聚焦在为他们倒水的秘书身上。

陈诀问：“你们认识吗？”

崔小姐口中说着不认识，眼神却黏糊糊地贴着秘书。

秘书面上是公式化的笑容，但递水的眼神算不得清白，手指还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崔小姐的手腕。

“崔小姐小心烫。”

崔小姐心思全在美女秘书的芊芊玉手上，压根不过脑子，热水咬了舌头，才找回神志，烫得吐出口中的热水，浇湿了牛仔裤。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秘书担心不已，一边急切地询问对方有没有烫到，一边弯腰替她擦拭水渍，说：“我那里有备用的衣服，崔小姐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秘书看向陈诀。

三个人的电影陈诀终于有了姓名，忙比了个手势，请她们二位去整理着装。

换好衣服回来，崔小姐因为穿着秘书的衣服，身体格外僵硬，耳朵通红。

她问秘书：“是不是有点奇怪。”

秘书说：“没有，崔小姐穿得很漂亮。”

陈诀说：“要不今天先到这吧。”

崔小姐拒绝，并发出邀请。

“陈先生你中午有时间吗，我们吃个饭，秘书也一起吧。”

“我可能去不了。”陈诀说，“不如改天，今天先让秘书送崔小姐回去吧。”

一听秘书送，崔小姐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秘书没有片刻犹疑地跟崔小姐跑了，跑到一半，又因为职业操守回头。

“陈总，您之前开除了董事Herbert的亲信，还否了他的影视项目，今天的例行董事会恐怕不好开，您当心。”

秘书不在，陈诀只能喊上助理小蔡跟他去开会，要她做好会议记录。

小蔡平时只管跑腿打咖啡，没跟过会，临危受命本就紧张，遇到Herbert抽风，公开和陈诀叫板，更紧张了。

她被赫伯特拍桌子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笔没拿稳，甩飞进会议桌正中间的花丛装饰里。

赫伯特抓住机会嘲讽他，指责他连身边的员工都管理不好，这样没有领导力的人妄图开辟新市场做神话电影，简直异想天开。

“一个只发火不办事的领导，”陈诀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支钢笔，递给小蔡，“好像更做不成事，对吧？”

赫伯特气得面红耳赤，可只要他反驳，无疑是坐实自己爱发脾气的标签，只能翻过这一页，挑新的刺。

他说佩柯收购案里的项目经理兢兢业业促成收购，反手被陈诀开除，是赤裸裸的过河拆桥。

说完，赫伯特还试图煽动其他高管跟他一起讨伐陈诀。

陈诀微笑着看向赫伯特，用眼神示意他观察观察会议室。

满座高管的头埋得一个比一个低，生怕被赫伯特看上，拉去做倒霉队友。

赫伯特站起来，振臂高呼：“Stand up! No matter who doesn't want to be enslaved!”（起来，不愿意做奴隶的人！）

陈诀心说怎么这句话也偷啊，忍无可忍！

“Herbert，你想退休其实可以直接走OA，不用这么辛苦。”

赫伯特气焰嚣张，说你敢开除我吗，我可是公司的元老，你爹见了我都要喊声大哥。

陈诀实在后悔，当年重组董事会的时候，赫伯特装孙子装得实在到位，放了他一马。

不然也等不到今天骑在他头上拉屎。

陈诀不想任由赫伯特浪费大家的时间，宣布散会，打算私下处理赫伯特的问题。

赫伯特却是语出惊人，称他今天愿意以身殉道，也不能再容忍陈诀这样出卖色相、靠男人上位的人领导公司。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头埋进会议资料里，恨不能钻进纸里逃难。

陈诀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说，如果不是陈诀出卖色相，怎么会让当时炙手可热的谢渝，接下那部让Edge大赚特赚的电影《Beat the Odds》。

陈诀微微侧头，无声示意赫伯特开始他的表演。

赫伯特冷哼一声，站在会议桌另一头，扫视全场，从屁兜里掏出写好的讲稿，念得声情并茂。

六年前，Edge Company风雨飘摇，公司上下负债千万美金。

掏空腰包勉强拉扯出来的《Beat the Odds》剧组，连群演都怕结不出工资，避之不及。

当时的谢渝是最炙手可热的影星，在好莱坞大出风头，更有爆料称其片酬已跻身全球前十。

此前，谢渝也拒绝参演《Beat the Odds》，但陈诀只和谢渝谈过一次，谢渝就接了。

不光接了本子，还零片酬出演，甚至往里投了一笔钱。

说到这，赫伯特得出结论，陈诀是靠色情交易完成的商务谈判。

小蔡鼓起勇气张嘴，又不自信地看向陈诀。陈诀秉持着鼓励的态度，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小蔡深吸一口气，说：“谢先生和陈总相互喜欢，为了陈总接这部戏不是理所应当吗？”

陈诀一腔信任错付，感觉自己有点头疼。

那头赫伯特的嘴巴已经开心得咧到耳根，还好心地向小蔡解释，这份感情恰好说明，陈诀能做成业务全凭情感私交，实际毫无业务能力，也不具备任何商业手段。

等陈诀年纪上去，卖不动色相，到时候公司又当如何？

赫伯特说得头头是道，得出暴论，与其坐以待毙等陈诀年老色衰无法以色侍人，不如趁现在换一个实力过硬的真领导。

他振臂高呼，Edge作为顶级制片公司，绝不能靠领导卖屁股苟活！

会议室内的众人感觉自己的屁股快要着火了，来回挪动，试图让周围的人挡住自己，避开陈诀散发出的低气压。

陈诀向后靠上椅背，直视赫伯特，讲话不急不徐。

“谢渝当时得罪了人，被恶意捧杀，引发网友逆反心里，说他抢本国人的工作，全网抵制，没人敢递本子，这些事实被你吃了吗？”

赫伯特耍赖，说自己从来听过这样的事。

“不如在社媒上搜搜#Xie Yu Go Home#（谢渝滚回家），哦，这个可能搜不到了，#protect our own actor#（保护本土演员）应该能看到。”

助理小蔡听得入迷，压根没明白陈诀的暗示。

到底干公关的更有眼色，总监凯伦飞速拉过放映PPT的电脑，当场搜索词条。

虽然大部分内容已经被谢渝的经纪公司清理，但挡不住现在依然活跃的抵制者发布新内容，可窥探当年“盛况”的一角。

赫伯特不肯低头，继续挣扎，说既然谢渝自身难保，又怎么肯自掏腰包冒着风险投资电影呢？

陈诀被蠢笑了，默默劝自己要日行一善，耐下性子为赫伯特解释。

“他需要这个本子打翻身仗，但是缺钱项目开不起来，换你你掏不掏钱，”陈诀直视进赫伯特年迈浑浊的眼睛，“回答我。”

赫伯特直视回去，抛出一个自认为无解的问题，自信到用了中文。

“当年我参与这个项目，派去谈判的有十五个人，只有你谈下来了，为什么他只认你。”

陈诀说：“你不如问问你那个被开除的心肝宝贝，为什么收购佩柯他谈了三个月，我两句话搞定的。”

赫伯特恼羞成怒，抛弃所有逻辑，粗暴地给出结论，他也勾引塞巴斯了。

陈诀眼瞅着老头是没戏硬唱，不愿再浪费口舌。

“愿意听他讲的留下，不愿意的散会。”

说罢，陈诀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场。

赫伯特试图抓住一两个同僚，大家纷纷避让，生怕沾到自己身上。

仅仅三秒，会议室只剩下赫伯特一人。颓然之际，小蔡返回会议室。

他眼前一亮，准备拉拢进自己的阵营。

小蔡抬手，关掉了会议室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