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渐满眨了眨眼，看见李冉手中的报纸，似乎明白他误会了什么。
但李冉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你不愿意和我合租。”李冉声音里带着怨气，“如果你要搬走，至少提前和我说一下。”
“我不会要你的押金，你借我的钱，我比完赛就会尽快还上，还有——”
“李冉。”江渐满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我没想搬走。”
李冉一怔。
“我看租房信息，是要给我妈租房子。”
李冉：？
“马上开学了，我让我妹带她一起来看病，就想着，在医院附近租个小点的房子，方便我们照顾她。”
“哦……”李冉一下抓不到思绪了。
那他刚才在干什么？他是不是太过激动了？江渐满搬不搬走，对他来说这么重要吗？
“那你……开学了，要回学校住吗？”
他看着江渐满垂下眼，沉默的那几秒里，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不回了吧。”江渐满说，“这儿离学校不远。”
“哦。”
李冉提着的心弦才放下来。
“那房子找好了吗？”他又问。
“差不多了，看好了一个，明天再去看看，行的话就定下来。”
“我可以陪你去。”
江渐满嗯了一声，“好啊，一起去吧。”
“我把衣服搭好就去洗澡。”李冉又转身，走回晾衣架旁。
“李冉。”
“嗯？”
“你是不是……”
李冉挑眉，“什么？”
江渐满望着同他隔着不过一米远的人，这距离大概他一伸手就能将人揽进怀里。
很危险。
他目光一沉，“没事，我来晾衣服吧。”
“也行。”李冉欣然答应，“我去洗澡了。”
“嗯。”
江渐满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将浴室的门关上。没能问出口的话，在他心底盘旋。
李冉，你是不是有一点，离不开我了？
-
江渐满在市医院附近看好了一间一厅一卫的房子，房主说可以短租，江渐满就决定先租两个月，到时候根据病情再看。
李冉主动陪着江渐满一起打扫房间卫生，布置家具，将一间破烂的小屋收拾得干干净净，充满生活气。
李冉本来还想跟江渐满一起去接站，但他下午和晚上都要上班，只能找时间再见。
下午三点，火车站人来人往。
江帆领着一中年女人从人群里挤出来，四处张望，忽然跳起来挥手。
“哥！”
江渐满同他们招手，迎上前去，接过两人手里大包小包的行李。
“妈，路上累不累？”江渐满声音轻柔。
“还好，就是腰有点酸。”女人笑眯眯地答道，“没大事。”
“走吧，咱回去先歇会儿。”
“哥，林婉怎么没来啊？”江帆没见到人，禁不住问江渐满。
“她最近在上班，来不了。”
江帆哦了声，“那等她下班，咱一起吃饭吧？”
“好，我一会儿问问她。”
江帆喜滋滋的，这是她第一次来大城市，看哪儿都觉得新鲜。
打上出租车，二十几分钟后，江渐满带她们到了出租屋。
“哇！这房子好干净啊。”一推门，江帆感叹。
“我和一个朋友一起收拾的。”想到李冉，江渐满微微一笑，把行李放下，“你开学之前和妈住这儿吧，休息两天就带妈去医院。”
叶芝秋被江帆扶着坐到沙发上，四处看了看，也欣慰点头，“这房子真不错，小满，要不少钱吧？”
“不贵。”江渐满说，“你安心住着。”
“其实我真没事，没必要非来这儿——”叶芝秋半句话没讲完，就止不住地咳嗽了几声。
“妈。”江渐满坐到她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背，“还是看看才放心，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叶芝秋拗不过他，想着江渐满也是一片孝心，只得点头应下来，“不过，小满，你住哪里啊？”
她这个儿子哪里都好，事事让人安心，只有一点，就是总会委屈自己。她怕江渐满给她们安排得妥当，却没照顾好自己。
“我住的不远，和朋友一起合租的。”江渐满想了想道，“改天……我想让您也见见他。”
听江渐满这么一说，叶芝秋来了兴趣，“哦？是帮你一起收拾这间房子的那个朋友吗？”
从小到大，江渐满从来没主动要跟她介绍过什么人。
“嗯。”江渐满点头，“他叫李冉。”
叶芝秋一笑，眼角的皱纹堆起来，“好啊，有时间让我见见那孩子。”
晚上，江渐满一家三口和林婉一起吃了家家常菜。江帆和林婉两个好姐妹有日子没见了，一见面就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地闲聊，和连体婴一样，分也分不开。
江渐满也半年多没见过叶芝秋和江帆了，今天难得团聚，他也高兴，便独自喝了两瓶啤酒。
这种本该无比幸福的时刻，江渐满却觉得少了点什么。
要是李冉在就好了……
他想把李冉介绍给叶芝秋和江帆，说这是他的室友，是他的朋友，很好的朋友，也是他喜欢的人。
可遗憾的是，他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他和林婉有婚约，他是要嫁进林家做赘婿的人，他从来没忘。在他真正有能力负担起这个家之前，他没有选择。
他有多想不顾一切，却根本做不到。
父亲去世后，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妈和妹妹能过上好日子，能每天都健康开心，无忧无虑地生活。
只不过如今他的愿望里，又多了一个人，那就是李冉。
江渐满根本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次抑制住了想同李冉牵手，拥抱，亲吻的冲动。无数次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点到为止的暧昧，都因为他不敢去扰乱李冉的心绪。
他还不配，他没这个资格。
“小满哥，你少喝点吧？”林婉在一旁贴心地提醒他。
江渐满从思绪中抽离，淡淡一笑，“好，不喝了。”
“哟。”江帆揶揄着起哄，“哥，你很听话嘛。”
江渐满没说话，林婉红着脸在桌子底下掐了江帆一把。儿时的玩伴，蒙上婚约这层不清不楚的关系，总是难免变得尴尬。
吃完饭，江帆主动表示她能和叶芝秋自己回去，不用江渐满送，她故意把江渐满往林婉身边推，“哥，你送林婉回家吧，她一个人不安全。”
林婉瞥了眼江渐满的神色，随即摆手，“不用，我打车很快就到了。”
江帆不同意，“哎不行，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女生自己打车更不安全。”
“我送你。”江渐满突然出声，“走吧。”
林婉：“……”
“去吧去吧。”江帆对她挤眉弄眼。
林婉跟上江渐满的步子，安静走在他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江渐满今晚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样高兴，甚至，有些落寞。
“小满哥，过几天叶阿姨去看病，需不需要我帮忙啊？”林婉扬头问他。
“不用，你安心上班吧，也快开学了，会很忙。”江渐满抬手拦车，“我和江帆能照顾好她。”
“好吧，你别太担心了，阿姨不会有事的。就算真有什么问题，钱的方面——”
“没事。”江渐满打断她，“我应该能处理得了。”
江渐满替她拉开车门，“上车吧。”
“好……”
将林婉送到家，江渐满又自己坐了几站公交车回到梧桐里。
刚九点半多一点，李冉还没下班，一想到家里会是空空荡荡又安安静静的模样，江渐满就有些不爽。
他在楼下转了几圈，消磨掉十几分钟，最后还是去路边打了车。
靠河街26号，X-club。
“今晚的幸运观众是——”台上主持人拉长声音活跃气氛，台下灯光随机闪动，最后定格在一个女孩身上。
“好！有请这位美女上台。”主持人将话筒递给女孩，“美女，平时喜欢听什么歌呢？我们主唱很厉害的，你想让他唱什么都行。”
江渐满安静站在台下一角，看着李冉在聚光灯下闪闪发着光。他皮肤很白，这样被灯光一照更是显眼，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江渐满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李冉在台上唱歌，也是这样的情形。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的心开始不受自己控制。
为什么会有那样恣意张扬，那么明媚温暖的人存在？江渐满至今也没想明白。
“好，那么下一个幸运观众是——这位长发帅哥！”
突如其来的灯光一下晃得江渐满有些睁不开眼。
“有请这位帅哥上台！”
李冉看清台下的人时，先是愣住，随后笑意难掩。
江渐满还在恍惚中，就被人请上了台，站到李冉身旁。
主持人十分尽职尽责地活跃气氛，“这位帅哥看起来有些冷酷哈，没关系，现在小姑娘都喜欢这一款，请问您是一个人来的吗？”
江渐满点头。
“一个人来酒吧？是失恋了还是想另寻新欢？”
江渐满：“……来找一个人。”
“哦？那请问您找到了吗？”
“找到了。”
“看来今晚是一个幸运的夜晚，那这位帅哥，你有什么想听的歌呢？”
“都可以。”江渐满看向李冉，“他决定吧。”
“啊……”主持人脸色不太好看，似乎第一次遇到这么难搞的人，但还是尽力保持着专业，“好吧，那就请我们乐队为您随机献上一首歌。”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后台休息室，赵平笑得比谁都声大，“冉哥，太好笑了，你刚才看到老高那个脸没有，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那样，你室友真行。”
李冉拍了他一下，“行了，别笑了，快收拾收拾下班了。”
他背起吉他包，“我先走了啊。”
“好嘞，明天见！”
李冉一拉开门，江渐满就靠在墙边站着，见他出来，眸光微微一亮。
“可以走了？”
“嗯，走吧。”
从后门出来，夏夜的风轻柔地拂在脸上，李冉一瞬间感觉很舒服，一整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他们并排顺着小巷往外走。
“你今天怎么来了？不是要陪你妈妈和妹妹吗？”
“和她们吃过饭才来的。”
“都安顿好了？”
“嗯。”
李冉感受到江渐满身上的酒气，凑近他嗅了嗅，“你喝酒了？”
“吃饭的时候喝了一点。”
李冉笑他，“好久不见了，挺高兴吧？”
“嗯。”
“林婉怎么没来？她不是一直想要看我演出？”李冉又问。
“……是我自己想来。”
江渐满觉得自己被晚风吹得发晕，“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