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冉像是很满意这个回答，笑着把钥匙塞进江渐满手里，“你先收拾吧，我下班晚，但尽量不会吵到你。”
江渐满点点头，“好。”
李冉又给他指了个方向，“那边可以从后门出去，你走那儿吧，前面太吵。”
“好。”
李冉闻言有些好笑地看着江渐满，“你除了好还会说别的吗？”
“……谢谢。”
李冉禁不住笑出声来，一颤一颤地拍拍他肩膀，“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回家吧，我得上场了。”
陈爽果真又来催了，推开门就死命抓住李冉胳膊，带钻的美甲甚至在他手臂上划出一条印子。
“你还在这儿闲聊！快走！”
“和朋友说两句话，诶诶，陈姐！你轻点！我自己走！”
门又哐当一声合上。
今天没排夜班的场，下班要早点，十二点。李冉瞌睡劲儿上来，又被肚子饿叫醒。路过24时便利店，顺手买了两包泡面。
到家将近一点，开锁进门时看见灯亮着，他差点要应激反应，以为租户又逃走了。
但江渐满正背对着他，老老实实地坐在餐桌前，电脑屏幕亮着。
“还没睡？”李冉随手把塑料袋子扔到门口鞋柜上，散漫地同江渐满打了声招呼。
但江渐满没半点反应，腰板坐得笔直。
哦，他的室友耳朵不太好使，他刚才说话太小声了。
李冉轻着步子走过去，站到江渐满身后，冷不丁地在他头顶打了个脆亮的响指，随后俯身探头过去，“还没睡？”
江渐满显然被吓到了，整个身子都一抖，怔愣地盯着眼前的人。李冉额前的碎发在空气里轻轻地颤，江渐满甚至怀疑，再靠近点，那几根不听话的头发就能扎进他眼睛里。
他微微撤身，往椅背上靠，好不容易才抓回飘了半天的魂，堪堪憋出一个字，“嗯……”
李冉似乎对自己的恶作剧感到满意，扬起一个得意的笑，转瞬间，他的注意力又被江渐满电脑上密密麻麻的字符吸引，“你在做什么啊？这是……编程？”
江渐满应了声，手指又自如地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做课题项目。”
“你是学生？学计算机的？”
“嗯。”
“那你为什么不住校啊？”
“读研。”江渐满言简意赅地回答，“要换宿舍，假期宿舍没开。”
李冉拉长声音哦了声。他学习一般，本科毕业后就直接工作了，读研对他来说是天方夜谭的事情。看来江渐满学习很好。
他转过身斜靠在桌子上，目光好奇地扫过江渐满耳侧的长发，一度欲言又止。
江渐满注意到他的视线，抬眼看他，“怎么了？”
“嗯？”李冉被问得一愣，“没有，没事。”
他大脑飞速运转着给自己找借口，“我买了泡面准备煮夜宵，你饿不饿？”
江渐满听不见自己肚子咕咕叫，只觉得当李冉提到“泡面”两个字时，他的胃肠痉挛了下。
“那我顺便给你煮一份吧。”李冉没等他答复，打了个哈欠，朝厨房走去。
江渐满目光随他移动。
这房子的厨房很小，只有一个煤气灶，台面上挤挤也只能放下一个电饭锅和菜板。李冉打开冰箱门，发现冷藏室里正好有两个孤零零的鸡蛋，他顺嘴问江渐满要不要加个荷包蛋。
没等到江渐满的回复，他又回身朝江渐满比了个手势，五指弯曲形成一个圆，是他想表达鸡蛋的意思。
江渐满点了点头，“谢谢。”
“需要帮忙吗？”
“不用。”李冉将门口的两袋泡面拿过来，“厨房太小都站不下两个人，煮个面而已，不麻烦。”
水开后，李冉把面饼和料包放进去，看了看墙上的钟，大概记了下时间，才坐回沙发上。
“家里有药箱吗？”江渐满从餐桌边起身，朝他走过来。
“嗯？有。”李冉看向他，“你生病了？要什么药？”
“碘伏。”
“哪儿伤着了吗？碘伏应该是有……”李冉说着，便起身去电视柜下翻找，没一会儿就从角落里扒拉出来一小瓶碘伏。
“还有棉签，要用吗？”他单膝跪在电视前，回头问江渐满。
“一起拿过来吧。”
“哦。”
李冉把两样东西放到玻璃茶几上，坐到江渐满身旁。这沙发旧得很，也小，皮质的，但纹路都斑驳了，李冉一坐下来，它像是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似的，发出吱呀吱呀的响，李冉都怀疑这沙发是薛梅从大街上捡来的。
“你伤到哪儿了？要我帮你——”
李冉后半句话消失在江渐满扯他胳膊的时候。
长袖衬衣被翻上去，小臂上露出一大截鲜红的血印。
江渐满没说话，垂眼拧着碘伏的瓶盖，又撕开棉签的包装。
李冉甚至记不起他是什么时候划到的了，难道是陈爽拉他出去的时候？那会儿好像是有一点点疼，但后来忙起来就忘了。
江渐满拧着他胳膊，将沾了碘伏的棉签一点一点擦拭过伤口。
他歪着脑袋，耳侧的碎发顺着垂落，李冉终于在黑发间发现了一点棕色，塑料的。是江渐满的助听器。
江渐满将用过的棉签垫着纸巾包好，重新拧上碘伏瓶盖。
“谢了。”李冉收回手臂，朝江渐满大方一笑。
“没事。”
屋子里安静得一时只剩下锅里咕噜咕噜的声音。
李冉突然一个弹射起步，“面！”
煮了多久了？！
他慌慌张张掀开锅盖，不出所料，面条都泡大了一圈。他略有失望地关火，“唉，本来还想给你展示下厨艺呢。”
结果连荷包蛋都忘了下了。
“凑合吃吧。”李冉把面条分到两个碗里。
“不是要加荷包蛋吗？”江渐满接过碗问。
“面已经煮过劲儿了啊。”在李冉的认知里，面和鸡蛋是要一起煮的，以前妈妈都是这样给他做的。
“等一会儿。”江渐满把碗又递给李冉，示意他坐到餐桌那儿。腾出手，江渐满把鸡蛋从冰箱里拿出来，接了碗凉水，把鸡蛋敲进去，开火煮水。
李冉抻长了脖子往厨房看，不一会儿，江渐满端着碗过来，碗里两个圆润光滑的荷包蛋，用筷子挑了一个滑进他碗里。
李冉不禁感叹，“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荷包蛋。”
江渐满嘴角噙上一点笑意，他也是第一次听说有人用“好看”来形容一个荷包蛋。
李冉早就饿坏了，这会儿也顾不上面条是不是不够劲道，就大口吃起来。
“你很会做饭吗？”他问江渐满。
“还好。”
“我会做的菜不多，平时都是在外面吃。”
“嗯。”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以后我买菜回来你做呗。”李冉眼睛亮亮地盯着江渐满，“菜钱……我7你3。”
这样总比他天天吃路边摊和饭店省钱，还好吃。
见江渐满神情不解，他讪讪一笑，“我最近手头紧，想着在家里吃能省点，你要是忙就——”
“可以。”
江渐满说，“我白天会去做家教，可以做早饭和晚饭。”
“没问题！”李冉当场应下来。
他脑袋里的算盘打响，这样算一个月至少能省个四五百块，也不少了，再努力攒攒估计下个月就能给李子恒凑上钱。
等江渐满喝完面汤放下碗，他立刻把碗捞了过来，“我来刷碗。”
面对这样一位好室友，殷勤一点总归没错。
第二天一早，李冉是被香味叫醒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麦香，混着油乎乎的味，勾得他肚子直叫。
他随手套了件宽大的白T走出卧室，一开门，味道更浓了。他揉揉眼睛，看见江渐满正把一张张金黄的油饼倒进盘子里。
他眼睛登时亮了，几步走到餐桌边，“我靠，你还会烙饼？”
可是家里哪里来的面粉？
“我早上出门买了5斤面粉，12块。”江渐满说，“做些面食当早饭，能吃很久了。”
“还有紫菜汤，一会儿好。”
李冉用几近崇拜的目光看着江渐满，厨神，救星，天下第一好室友！
李冉又风卷残云地吃了顿早饭，边吃边对江渐满赞不绝口。两张饼，一碗汤，都热乎乎地落入胃里，李冉都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早饭。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江渐满吃完，放下筷子。
李冉心里咯噔一跳，饼在胃里扎了一下，心想不会是要借钱吧？
“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江渐满把他的翻盖手机拿到桌上，“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但我的助听器这两天坏了一个，电话里的声音听不太清，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所以……你能不能帮我转达她说的话？”
李冉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这算帮什么忙？不就打个电话。
“可以啊。”李冉想了想说，“我可以拿我的手机打字给你看，这样快一些。”
“好。”
江渐满拨通电话，开了免提。
“喂，妈。”
中年女人操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小满，早上给你打了怎么不接啊。”
李冉手指飞快地打字给江渐满看：问你早上打电话怎么不接
“出门了，没带手机。”
“哦这样啊。妈也没什么事，就问问你最近好不好。”
“我挺好的，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等开学我再搬去学校。”
“好，那不错。”女人的声音一阵犹豫，“小满啊，听你林叔说，林婉下周就要去荣城了，她想……想早点去找你。”
看见那行字后，江渐满顿了几秒，“好，我知道了。”
“我跟她联系，到时候我去接她。”
女人听起来很是欣慰，“诶诶，那好。”
“我妹呢？她什么时候过来？”江渐满问。
“她想和林婉一起去来着，我没让她去，还没开学，她去了也是给你添乱。”
“嗯，等开学吧。”
“小满啊，你和林婉……”女人猛然咳嗽起来。
“妈。”江渐满不自觉握紧手心，“等开学了，你和江帆一起过来吧，来看病。”
女人叹了口气，“到时候再说吧。”
“你照顾好林婉，别让你林叔担心。”
“好，我会的。”
挂下电话，江渐满一阵沉默。李冉感到气氛莫名沉重了起来，想缓解一下，跟江渐满没话找话。
“你朋友过几天要来啊？”
“嗯。”江渐满说，“发小。”
“那到时候我可以带你们去玩，荣城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知道。”
“谢谢。”江渐满语气突然冷淡了几分。
他起身抓过椅背上挂着的包，往里塞了两本书，快步走到门口，似乎不想再和李冉多待一秒。
“我去补课了。”
“哦，好，晚上——”
门砰的一声被摔上。
“见……”
李冉摸不到头脑，“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