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念飞快地收线,鱼竿被带得弯如新月,但仍被紧绷如弓弦的鱼线托着四处游走。
“是个大家伙,快来帮忙。”钱健君也急忙招呼着。
比赛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柯一可还是钱健君,连老周他们和几位女士也赶过来帮忙。
在大家齐心协力之下,一条小银龙一样,约莫好几十斤重的大带鱼扑腾着水花,浮出水面。这巨大的收获,带给大家巨大的喜悦,让众人忘掉了比赛,忘掉了成绩,忘掉了被溅透一身海水的湿漉漉。
由于薛霁月不吃野生动物,包括野生鱼类,所以开心过,笑过,拍照留念之后,所有的鱼都被放归大海。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放生后的心情在快乐之上又增添了一份神圣。
由于大家的衣服或多或少都湿了,钱健君下海游泳的提议就得到了一致响应。
游艇不小,有独立的房间供大家更衣。当衣着清凉的各位重新亮相夹板时,整个海面都变得活色生香。
几位男士,身材一个比一个健美。老周本是特种兵出身,肌肉虬结不出预料。钱健君一个整天应酬的老总,也一样有八块腹肌秀出身材。柯一可虎体狼腰,上半身硬朗的肌肉线条让柔美的他充满了阳刚,一条黑色游泳长裤,和冷白肤色间的反差极其抓眼。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丘念,“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可是他的完美写照。此时他亮出健硕的身材,一身肌肉比老周也不遑多让。“小飞”身材和柯一可类似,但更健壮一些,肤色也深得多。也就“小胖”不像其他伙伴肌肉线条清晰明朗,但也不是虚胖只是显得壮实。
三位女生这边,周盈是一身连体的白色泳衣,还带着一个小裙子,衬得肤色白里透红,显得可爱无比。林猗猗则大胆了很多,深蓝色分体泳装虽没比基尼那么精简,但也烘托出平日被她性格所深藏的曲线。
穿着最为保守的是薛霁月,黑色连体潜水衣把全身上下包裹的密不透风。但那紧束的效果却把完美的凹凸暴露无遗,如《X战警》里的魔形女,更让人浮想联翩。不过眼下,众人的注意力并没有流连在这里,丘念再一次成为了焦点。
打林猗猗一走出来,就摄去了丘念的三魂七魄,让他再也没能挪动目光。林猗猗成为了他世界里的唯一。
这些都没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关键在于丘念不仅看,还睁圆了眼睛,咧着嘴傻笑。傻笑也就笑吧,还不争气的流鼻血了。不管是之前在舞台上的英雄豪迈,还是刚才钓鱼时的胸有成竹,哪怕平时尾在林猗猗身后的呆萌可爱,都比现在这个形象要光辉灿烂。
“游泳去。”林猗猗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话音刚落就一个猛子扎进海里。
她一从眼前消失,丘念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擦干鼻血,用帅气地跳水动作证明自己,然后展开教科书式的泳姿向林猗猗游去。
小小的插曲转瞬即逝,大家也纷纷入水,享受大海的依偎,游鱼般四散开来。
最后只剩下薛霁月自己还站在船上犹豫。船头的甲板离海面大概两米多高,不是很高,但对于一贯四平八稳的薛霁月来说还是有些挑战。
“跳下来吧月姐!水温正好,很舒服!”柯一可先喊了起来。
钱健君也接着高喊,“小月,跳下来吧,没事的我们都在。”
“月姐,跳下来吧……”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见薛霁月还犹豫不决,“小飞”和“小胖”带头催促,“跳,跳,跳……”
拗不过大家的热情,薛霁月戴上泳镜,鼓足勇气,向斜前方高高跃起,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后应声入水。
刺破海面时的碰撞和骤然而至的清凉带给薛霁月一阵恍惚,但大家“跳,跳,跳……”的声音并未在耳边消失,反倒越发清晰。睁开眼,涌现而来是大海引以为傲的深邃,只是缺少了应有的亮蓝,再一分辨这是漆黑的夜空。
夜色沉得像一块墓碑,镇压在这荒野之上,想要埋葬那些躁动的、不安的、趁着黑暗滋生的欲望。有乌云掩月,漫天星斗无光,只有“噼啪”燃烧的火把可以用来壮胆,却照亮不了多远,尤其是还隔着厚厚的皮囊。
人群中爆发出的“跳,跳,跳,跳……”的呼喊声,整齐得犹如一齐吟唱着蛊惑人心的魔咒。
这时一身穿黑色道袍,留着黑色长须的道人,上前一步,越出最内侧的人墙。顿时人群鸦雀无声,只有水流的轰鸣,奔腾不歇从侧后方传来。
只见道人左手持一黑色布幡,右手剑指指向这边,厉声断喝:“畜生,你接着跑啊?你那么有本事倒是跳下去啊?你的法力呢?法力尽失,跳下去就是粉身碎骨!上天有好生之德,如若束手就擒,交出妖丹,放你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否则,我把你炼进我这杆万魂幡里,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什么斩妖除魔,什么替天行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为了我这近千年的修为。”
道人闻言,不怒反喜,“哈哈哈哈哈,是又怎么样,你能奈我何?”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宁可魂飞魄散,也不会助纣为虐。”
言辞的刚烈还没转化为行动的决绝,一阵带着药香的狂风打乱了双方的节奏。
“有我在,看谁敢伤她?!”一个自幼熟稔的身影挡在身前。
“你又是何方神圣,要插手我三山碧落的事情。”
“青丘,九夜!你一个欺师灭祖的弃徒,还敢妄称三山碧落的门人?再不滚,我代你师父清理门户!”
说完那巍峨的背影转过身来,不去理会背后的宵小。远处的火光,微弱的传来,在他俊朗的脸上铺下一片阴影。却丝毫不影响他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递来如群山起伏般厚重的柔情。
“早和你说过,人类不可信。被伤成这样,何苦来哉。这世上没谁比我对你更好。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我现在就带你走。”
黑袍道士,看着对面的背影,有些犹豫。巨大的诱惑最终战胜了恐惧。他晃了晃手中的布幡,右手掐诀,嘴里念念有词。
“尔敢?”九夜一声断喝,愤然转身,对着道士隔空一指。道士立即停止了一切动作,脸色迅速涨成紫红色,双手拼命捂住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人掐得要断气。
“死,还是跟他走?”没管那边道人的死活,心里激烈做着斗争。“难道这就是命?不,我不服,我不认!”
纵身一跳,没入激流,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就是飞翔般的坠落,如飞花落叶划过生命的舞蹈。原本融入其中、连绵不断、密不可分的水,变得颗粒分明,一点一滴、丝丝缕缕,萦绕在周身,共同伴舞。
时间漫长到近乎停止,因为飞速地下落和最终极地等待。
就这样结束了吗?所爱过的,执着的,厌恶的,恨的,都将烟消云散……也罢,最起码这最后一段生命,包括结束都是自己的选择,都是随心所欲。只是,只是还未曾找到属于自己的真爱;只是,只是对不起师父。
师父,这个结局您预测到了吗?
师父,那个慈祥得像一个老嬢嬢一样关爱自己的老人。每次去她老人家的洞府,都会有自己最爱吃的瓜果。
“师父,您怎么知道我会来?”
“我猜的。”
“师父,您能预测未来吗?”
“能也不能!”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未来不可改变,那我的预测有用吗?如果未来可以改变,那我的预测能准吗?说出来的都是错的,可是又不得不说。所以是也不是,能也不能。”
“这么深奥,理解不了!反正我看您经常推算,究竟准不准?”
“准或者不准,那多没趣啊?瞧瞧你,小嘴噘的,自在随心一些,放下执着,哪儿有那么多烦恼?”
“怎能不烦呢?我怎么也修炼不出九尾,无法寸进。”
“放下执着,也包括放下修炼本身,下山去吧,去万丈红尘中走一遭。”
“下山,下山去会有危险吗?”
“危险,十分危险,非常危险!”
“那,我能不去吗?”
“虽然危险但有趣,十分有趣,非常有趣!”
“还是害怕,要不我就陪着师父吧。”
“不历劫,如何生得九尾?去吧!现在就动身。”
“啊?这么突然?”
慈祥的师父有时候也还像少女一样调皮,她话锋一转,“青家那个叫九夜的,是青丘最年轻的九尾,而且神通广大,据说他燃烧九尾,能逆转时空,为师都有所不及。为啥你不喜欢他?”
“啊?九夜哥?师父,那我下山了。”
“哈哈,去吧。记住,修炼就像爱情,不是靠思考,而是去感受!”师父狡黠地笑着,仿佛年轻了一千岁。
“知道啦师父,那我走了?真走了?”
“去吧,去吧。”
“师父,您不帮我推算一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
“就知道你个小妮子惦记这个,送你一个偈子吧:‘斩一命,救一命,全一个因果,完一段情。’”
“什么嘛,我听不懂。您不能说明白点儿吗?”
“天机不可泄露,懂的时候自然会懂。这有张观音大士赠予的护身符,你戴在身边,紧要关头,默念观音菩萨法号即可逢凶化吉。”
师父的关爱在近乎静止的漫长中被回忆捡起。一念及此,心中默念。吟诵刚成,眼前一道金光瞬间把自己摄走。
再睁眼时,但见瑞气迢迢,祥云朵朵,仙乐声声近,涧水潺潺清;有流水翻银滚雪,藤萝蔽日遮天;有紫竹修茂竿竿瘦,古木盘屈杪杪青;青山远眺似有仙鹤噙芝,灵龟捧寿;密林深处能见玄猿献果,麋鹿衔花。
不等再细细打量这洞天福地,就听得一句庄严而又悦耳的仙音:“你来了?”
“拜见观音大士!”虽未敢一睹仙容,但内心天然的感觉和灵魂深处的威压,告诉自己面前就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海观世音菩萨。
“你师父千年善行且与我有缘,故得我允诺救一次危厄,此次我保你平安。”
“叩谢观音大士活命之恩。弟子永世难忘。”
“不用谢我,谢你师父!去吧!”
“弟子此去山高水长,还望观音大士指点迷津。”
“也罢,终归是缘份,送你一首诗——寒星做泪滴天满,清照如丝映枕湿;共醉悲欢一夜酒,春华尽阅祭秋实。”
“请观音大士恕弟子愚钝,未能尽解其意。”
“你师父精于推衍,没告诉过你?机缘不到,见到亦不得道。机缘一到,见到就可悟道。去吧……”
言犹在耳,又有一卷柔风迷眼,再睁开时未及多想就坠入深潭,重归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的光线虚弱成风中的蜡烛,流一半黯然的泪水,留一半希望的火光,摇摇曳曳,缥缥缈缈。最终它□□过来,推开厚重的窗栊,引入久违的光亮和色彩。似是清晨或者黄昏,有雾气蔼蔼,让入眼的景象色泽金黄略旧。褪去初始的迷蒙,目光从屋顶移向一旁,有一轮廓逐渐清晰,是一男子。稍稍感知,更有一只手搭在自己腕上。
一阵紧张的收缩,伴着两声轻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