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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前任7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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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那两道身影,旁若无人地凑近,似乎想要加深先前无意识触碰到的吻。

始终听着节目组安排,乖乖等在美术馆里的一道身影,却再也按捺不住,朝着她们俩所在的方向快步冲去。

望舒非常清楚——

因为哥哥的死亡、被迫接过家族重任的夏知燃,既然回头选了曾经最讨厌的金融专业,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去碰画笔。

也绝不可能踏进这间美术馆。

可是。

和夏知燃来约会的那个人,是望舒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见到的程时鸢啊。

明知唐突,她却仍旧奋不顾身地、闯入了那两人亲密无间的气氛里。

偏向冷漠的浅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热切地盯着程时鸢,她用练习了很久才去掉口音的普通话,主动邀请:

“我是最近来这个美术馆的实习讲解员望舒,请问你们愿意给我这个讲解机会吗?”

程时鸢下意识地看向夏知燃,知道她会拒绝。

谁知一贯不喜欢陌生人接近,并且对艺术相关仿佛重度过敏的家伙,竟然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程时鸢便若有所思地,重新打量眼前这个深眼窝、高鼻梁的,拥有明显异国血统的年轻女孩。

不过她从不拒绝漂亮美人,也乐于欣赏异域风情:“好啊,那就辛苦你了。”

望舒登时受到巨大鼓励,带着她们走到美术展馆里。

“这是最近馆里在展览的,画家马克·夏加尔的名作系列,他的作品色彩丰富,非常浪漫,天真,充满诗意……”

“比如这幅《黑手套》,穿婚纱的妻子位于摇摇欲坠的世界中央,被唯一的光明所笼罩。这代表在他眼中,爱情神圣光明,他爱的人,就是他混乱世界里的光。”

说话时,她直视着程时鸢,过于深邃的眼窝轮廓,传递出深情款款的含义。

令人总觉得,她像在借着剖析这幅画,表白自己的心意。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来自夏知燃的一声嗤笑。

“爱情神圣光明?”

夏知燃抱着手臂,打量着这幅色彩诡谲的《黑手套》,慢条斯理地指出:“掉落的黑手套,将要倾塌的房屋,不详的红鸟,都围绕着画面里的新娘。”

她瞥过望舒,而后才意味深长地,看向程时鸢:“小孩子才幻想爱情单纯又美好,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知道,它危险,扭曲,充满了未知的混乱。”

明明程时鸢是被点到的那个,但看起来更加义愤填膺的,却是望舒。

她才十九岁,正是藏不住话的年纪:“如果是危险,混乱扭曲的关系,最初就不应该开始。”

家里人都当夏知燃多年前转学回国,是迫于以后接手国内家族业务的压力,提前将学业转回到国内,方便适应生活。

可是她却在凌晨起夜时,听见了夏知燃在阳台上跟朋友的一通电话:

“我就是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害死了我哥,还连累得我,现在突然变成什么众望所归的继承人。”

“说起来,她和我哥还订过娃娃亲,听说就是因为她不想在这个年纪订婚,吵着闹着说要取消那个荒唐婚约,我哥想去哄她,才在暴雨天出门。”

“这位凭一己之力,就改变了我们家族继承顺序的‘大嫂’,我不应该去见一见吗?”

那时候望舒还小,听见这番话时,只觉心中被一股更甚夜风的寒意所支配。

她那会儿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发觉夏知燃眼中一刻未停,从多年前流淌至今、绵延不绝的恨意,望舒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挡在程时鸢跟前。

她语气坚定,正义感十足地看向夏知燃:“如果不是由纯粹的爱意而出发的情感,最后不光会伤害到别人,也会伤害自己。”

“有些错误的事情,就停在这里,好吗?”

高挑的身形,像一面能抵御风雨的坚实盾墙。

程时鸢看着跟前这个似乎有无限勇气的女孩,明明是站在室内,却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被炽热的太阳所照耀。

她忍不住朝太阳靠近了一步。

但这轮耀眼的烈日,却无法驱散夏知燃的阴霾。

夏知燃拉下脸来,面无表情地训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了,你就是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望舒?”

看着被望舒这个身形恰好完全挡住,仿佛配合地躲在大只玩具熊后面,在和自己玩躲猫猫的程时鸢,顿了顿,她故意提醒:

“你挡着你小程阿姨的路了。让开。”

突然喜提“姨”字辈,程时鸢:“……?”

见到望舒在夏知燃“超级加辈”的压制下,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明明身高将近一米九,却好像一只无害的,沮丧的大型幼兽。

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她头顶的柔软绒毛,哄一哄。

于是程时鸢露出和善笑意,笑眯眯地开口:“你和夏知燃是亲戚吗?但不管你们什么辈分,在我这里是各算各的哦。”

“你可以叫我程时鸢,也可以叫我程程,总之,我可不要年纪轻轻给人当姨。”

原本还垂头丧气的望舒,听见这话,好似获得了某种特殊准许。

头也不回地,敷衍地朝夏知燃丢去一声“小姨”。

随后眼睛里闪烁起熠熠的光,如同盯着肉骨头一样,对程时鸢中气十足地唤道:“程程!”

为了让自己更熟练地叫出这个称呼,她一叠声地开始练习:“程程,程程,你想不想看别的画,这个美术馆二楼还有绘画的创作室,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好像咬着飞盘的大型犬,在热情地邀请路人一起陪玩。

谁能拒绝一只大金毛呢?

程时鸢眼中出现几分纵容,也笑着朝夏知燃伸出手,难得大方,愿意同她一起带孩子。

但夏知燃捉住她手腕的刹那,却以一股截然相反的力道,将她从望舒身边拉开。

此前,夏知燃只不过是受到家人委托,抽空来这节目看看晚辈,可现在发觉望舒从出现开始,一双眼睛就黏在了程时鸢身上,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虽然不知道程时鸢又从什么时候,和望舒有过牵扯,但这种与她亲人有关的熟悉情感,几乎立即激发夏知燃眼中本能的厌恶。

丝毫不顾旁边正常运行的节目镜头,她语气恶劣地勾起唇:

“你好像总是很喜欢,招惹我们家的人。”

“和我们家的人特别有缘是吗?”

从前是和她哥,后面是她,现在又找上她的侄女。

程时鸢不需要怎么思考,就能读出她话里扑面而来的恶意。

手腕上的力道也在不断收拢,微长的指甲已然陷入她细腻的皮肉里,明明这样的接触有利于增加她的生命,但在不断增加的疼痛里——

程时鸢蓦然意识到,这只是在饮鸩止渴。

夏知燃是一味带毒的药,即便能延续她的性命,也不让她活得自在,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对她施予另一种痛苦。

而头顶从仅剩的二十分钟开始,缓慢爬升的生命时长,也将她困在原地,让她连舍弃这个糟糕选项都显得奢侈。

但她可以,让这种疼痛,也蔓延到另一个人身上。

程时鸢抬起仍旧自由的手,指尖抚向身旁墙面上陈列的几行英文,像是突然有了兴趣,慢吞吞翻译起这段《仲夏夜之梦》的台词:

“是我引诱你吗?我曾向你说过好话吗?*”

“我不是曾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我不爱你,而且也不能爱你吗?*”

其他人暂且不提,她和夏知燃的缘份,可从不是由她主动开启的。

难道不是夏知燃曾经故意隐瞒身份,主动转学来接近她,费尽心思地引起她注意。

甚至还妄想在继承家业的同时,也把她这个原本属于哥哥的未婚妻,变成自己的妻子吗?

夏知燃脸色铁青,脑海中浮现出台词的后两句:“即使那样,也只是使我爱你爱得更加厉害。我是你的一条狗。*”

或许程时鸢只要招招手,就有很多人愿意给她当狗,但夏知燃可从来看不上这种温顺愚忠的生物。

她毫不犹豫地,狠狠甩开程时鸢的掌心。

这恼羞成怒的破防模样,本来就在程时鸢的意料之中,她甚至从容地后退两步,稳稳站定。

却没料到,这个位置恰好停在楼梯前,从二楼绘画创作室里,举着颜料盘奔跑下来的小孩,就这样连人带颜料,直直撞到了她的身上!

“程程!”

冰凉的水渍,泼向面庞之时,程时鸢听见了望舒惊慌失措的呼喊。

颜料盘坠地的声音,小孩的哭声,周围看展的路人围过来的窃窃声,将她这场从开头就充斥着不详的约会,彻底推入糟糕透顶的深渊中。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程时鸢反而平静了下来。

不顾睫毛上还坠滴着的、黄蓝色颜料水痕,她耐心地蹲下来,轻声细语地,笑着去哄那个摔倒后被扶起来的小孩。

各色颜料水滴,混合着,从她侧脸,蔓延到她穿着的雪白裙子上。

望舒看着这幅本该狼狈不堪的画面,却因为画中央的人容貌过于姝丽,像个从油画卷里诞生的妖精。

五颜六色的染料,只是为她的容颜,更添一分诡异惑人的美。

她情不自禁地,像是被蛊惑住的凡人,想要向前看得更清楚。

却有人动作比她更快。

夏知燃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条温水打湿的干净毛巾,递到程时鸢跟前。

上下打量过她此刻形象之后,凤眼中露出了相当清晰的嘲讽:“真难看。”

程时鸢早知她这幅落井下石的死德行,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再度决定,要把续命系统的事情在这人面前捂死——

却又被拉住:“别动。”

夏知燃仿佛还嫌没看够她的丢人模样,不顾她裙摆还在往下滴水,将她按在原地。

望舒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想到她们俩刚才的一通阴阳怪气,心知小姨自尊心和报复心都一向很强。

她立即上前劝道:“我去借一套新的衣服回来,程程你要不要先去洗手间等我?”

但当她紧赶慢赶,终于拜托工作人员买了套新衣服送来之时,却发现这两人竟然仍留在原地。

不同的是,程时鸢仍旧从容地站着,而夏知燃竟然低下了她一贯高傲的头颅,半跪在她的裙摆边,手指间还夹着一根……画笔?

望舒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夏知燃却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神色专注地,看向美术馆外,花圃里一丛普普通通的,只顾舒展绿叶的植株。

过了会儿,她重新低头,执起画笔,在地上散落半干的颜料团里蘸了蘸。

裙摆如画布,湿润的色块被她涂抹得更开——

她寥寥几下,提前借来了室外那丛绣球花,在盛夏艳阳时灿烂盛开的生机。

蓝色、紫色、粉白色,团团簇簇的绣球花,在夏天烈日下,燃烧般无尽绽放的模样,都在这条宽阔裙摆上呈现。

本来平平无奇,全靠程时鸢的美貌来烘托的裙子,现在却反将她的美丽,衬托得愈发惊心动魄。

望舒看着这一幕,好像隐隐约约地明白,她们俩之间扭曲的关系。

极致的爱意,总在极致的危险下才展露。

可是,她仍旧觉得,程时鸢应该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选择一条更简单纯粹的路。

就比如,她这个与那段横亘生死的孽缘无关的,另一位夏家人。

于是她执着的,拿着另一条干净的裙子过去:“比起想办法将已经弄脏的裙子,装点得更美丽,有时也可以考虑试试直接换一条新的?”

程时鸢察觉到自下方幽幽抬起的警告目光。

让她想起来有的王蛇品种,会因为暂时的可爱形态,被称作“小狗蛇”,但发作咬人的狠戾,却胜过小狗数倍。

她已经阴差阳错,招惹了一条小狗蛇了。

确实不想再和其他任何夏家人有所牵扯。

于是程时鸢笑着,对小孩礼貌回道:“今天辛苦你了,带我们参观美术展馆,还这样热情地帮我——”

礼貌有时是一种拒绝。

望舒读懂她的意思,淡色眼睛里,迅速浮现出痛楚,忍不住想要打断她伤人的话:“这是应该的。”

她说:“我不止是美术馆的讲解员,也同样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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