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塞亚，伊塞亚？”

拉格里试探着叫了两声，果不其然，已经彻底的陷入了深度昏迷的伊塞亚并没有回答拉格里的话。

在确定对方暂时还要活着之后，拉格里总算是没有那么紧张了。胸口刺入的那根石刺几乎是贴着伊塞亚的心脏穿出，拉格里既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胆量去动，只能先用光魔法治好了伊塞亚身上其他不大的伤口。

天使背后的四对翅膀已经有两对完全断裂，垂下来耷拉在背后，除开胸口和翅膀，拉格里给伊塞亚从头到脚的看了一圈，倒是没有其他太过于严重的伤口。

“咳，咳……”

拉格里试图把伊塞亚胸口那根从地上穿梭而出的石刺直接打断，不敢拔出来，拉格里干脆选择直接带着石刺一起将伊塞亚带回天堂。

正当拉格里颤抖着自己的双手，试图用在刚刚逃命的时候已经所剩无几的光明力量把那玩意敲碎的时候，旁边飞沙走石的黄烟里，一个会颤抖的棕黄色东西，勉勉强强还带点白的从旁边露了出来。

“等一下，你别敲那玩意，你这样敲会把他的伤口越撕越大的。”

熟悉的天语，拉格里盯着那一团蠕动的东西，迟疑着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别问，问就是拉格里虽然上课认真，实操课表现也不错，但天堂可没有野外生存的这种技能，拉格里接触到的病患也都是好好的躺在手术台上推进来让他处理的。

那灰扑扑的一团从地里抬起一个头，露出了雌雄难辨，人畜不分的一张脸。

“那个……”

天使不知道是从自己的空间里，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比巴掌还要小一点的，已经裂了一个角的黄铜令牌，放到拉格里的眼前朝他一晃。

“天使军团，格尔芬。”

那天使狼狈的真的够可以，却还是勉强的朝拉格里露出一个笑容，“我已经把求救信号发出去了，等军团的后勤部队过来救他吧。”

拉格里的目光却直勾勾的盯向狼狈的天使后方。

不明所以的天使一转头，却和拉格里同样的愣住了。

不远处，也就大概距离他们几千米的位置，两道他们只在画像上见过，在现实生活中不过是他人口中传闻的身影，正缓缓的从天而降。

两个天使。

一个是金银交错的六翼，另一个则是黄金般璀璨的羽翼，同样是六对翅膀。

六翼的天使数量虽然少，但无论是拉格里还是格尔芬，活了这么些年，怎么着也见过一两次。

但黄金的翅膀只有一种含义。

天使长。

天堂总共只有六个天使才拥有黄金的羽翼。

而另外一个拥有金银交错羽翼的天使，即便隔着很远，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却也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三界之中，仅此一位，独一无二的圣光六翼。

天国副君，光耀晨星，炽天使长路西菲尔殿下。

两个天使的嘴巴张大，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天哪，我是疯了吧，我居然看到了那位……”

身边的格尔芬明显也在刚刚的那场爆炸之中受了重伤。虽然看上去应该比伊塞亚要好一点儿，但拉格里走近了就能够闻到他身上浓厚的血腥味。

此时的天使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痛苦，语气中的兴奋和仰慕丝毫不加以掩饰。

“天呐，我跟你说，路西菲尔殿下可是我的偶像。”格尔芬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嘴角这么一动，牵扯着脸颊上的伤口又滑落下了几串新的血珠，“我的天，我居然能够亲眼见到路西菲尔殿下，我觉得我现在就是去死我都已经没有遗憾了。”

拉格里的眼珠微微地转了一圈。听着格尔芬兴奋的声音，拉格里却有一种怪异的平静。哪怕知道那两位传闻中的天使长，天堂的最高领袖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拉格里却发现自己似乎一点儿也兴奋不起来。

就仿佛他们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存在罢了。

天使微微低头，目光落在了那张沾满血污，苍白到没有一丝生气的面容上。

拉格里的手指略抬，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要蹲下身去，抚摸伊塞亚也许已经渐渐变得冰凉的脸颊。

和那些只存在传说中，从未亲眼见到过的虚假传奇相比，或许在他身边陪伴了千年，那个遇见什么事情都能逢凶化吉的天使，他的室友，更能够占据他心底所有的情绪。

包括爱，包括痛苦，也包括那发自内心，最真切的崇拜。

落地的加百列几乎是在第一刻就看见了爆炸边缘，仰面躺着不知生死的天使。

身上穿着的军服已经破破烂烂沾满了血迹，天使闭着眼睛，胸口早就已经没有了任何起伏。

加百列的手指在碰到天使已经彻底冰冷的身体时，终于断绝了最后的一丝希望。

天使军团的军团长缓缓的在已经破碎的地面上行走，一次又一次的接受着她的下属与同伴们生命消失的宣告。

即使多年的战争生涯已经让加百列不可能在为几个天使的死亡就流下泪水，但同伴的离去依旧让这位早就已经经历过无数凶险的天使长感到一阵阵难言的悲伤。

“殿下！”

看到加百列的身影往这边靠近，即便路西菲尔的身影已经消失，也没能够压住格尔芬对于他们三个即将获救的激动。

拉格里抬头看着这个前段时间和伊塞亚在西格里斯学院纷纷扬扬传了不短时间绯文的天使长。

加百列也注意到了拉格里向她投过来有些不一样的目光，略带狐疑的回看回去。

拉格里近乎慌张的移开自己的目光。

他没想到加百列的感知力远在他的认知之上，一个眼神的区别竟然也能被加百列给注意到。

其实加百列并不是干治疗这一行的，但天使长的实力毕竟摆在那里，轻轻松松的就直接让伊塞亚胸口处的那根石刺瞬间化为了粉末。用光魔法封住伊塞亚胸口处的伤口，加百列手一挥，伊赛亚的身体自然而然地从地面上浮了起来，落入到这位女天使的怀里。

“走。”

加百列说话办事向来雷厉风行，只冷冷地扔给拉格里和格尔芬一个眼神，头也不回地抱着伊塞亚，背后展开六翼，径直向天堂而去。

格尔芬慌忙展开自己的翅膀，追向加百列逐渐缩小的身影。

拉格里眼眸微深。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天使的眼底一晃而过，五对白色的翅膀展开，终于承载着他同样离开地狱，向天堂的方向飞去。

伊塞亚现在受了伤，他还得早点回去照顾好他。

他不放心让伊塞亚住在别的天使那里。

就算这个天使是加百列殿下，也一样。

伊塞亚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拉格里趴在他的床边，睡得正熟的侧脸。

要不是周围的装饰风格远非他和拉格里在西格里斯学院那个狗窝似的宿舍可以比较，伊塞亚还以为自己一觉醒来，就直接从地狱睡回了西格里斯学院。

拉格里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垂落在他的手指边，伊塞亚轻轻的捻起几根长发，放在自己的手指之间搓了搓。

一边的拉格里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伊塞亚有些诧异。

“我吵醒你了啊。”

伊塞亚问。

“没有。”拉格里摇了摇头。天使抬起脸的时候，伊塞亚才看清他青色的眼睛已经带上了红色的血丝，显得微微有些发肿，一看就知道是很久都没有睡好的模样。

“我没有睡很深，稍微有点儿动静就醒了。”

“那我下次声音再小点。”拉格里说是说不是被他吵醒的，但伊塞亚自己清楚，如果不是他故意去捏拉格里的长发，貌似可能扯到了天使，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打断对方的睡眠。

“你好一点儿了吗？”

拉格里抿着嘴唇看着他。

伊塞亚一只手撑着旁边的床铺，将自己的上半身从床榻上撑起来。拉格里见状连忙过来扶他，顺手将一个抱枕塞在了他的背后。

“还好，还有一点疼。”

不知道睡了多久，伊塞亚这回醒来，只感到胸口被石刺贯穿的地方有一点钝钝的疼痛，其余的地方倒像是恢复如初，从来都没有受过伤一样。

“我这是在哪？”

主要是看附近的装修，实在不太像拉格里能够出钱住得起的地方。

“加百列殿下把你抱回来的。”

伊塞亚眼神略深的向拉格里看去，也不知道是天赋还是性格所导致的，伊塞亚对于旁人的情绪感知的敏锐度远远超过一般的生灵。就比如现在的拉格里，虽然猜不到原因，但伊塞亚却能够感觉到拉格里似乎对加百列并没有什么好感。

不是似乎，是肯定。

拉格里平素的温和多半源于大度，不生气是因为真的不在意，这还是伊塞亚少见的有几次看到拉格里对另外一个人清晰的不喜。

伊塞亚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你不喜欢加百列？”

拉格里微怔，就连垂落在伊塞亚手边的手指都不自在的向里缩了一下。

“别骗我。”

“你不也不喜欢加百列殿下吗？”

拉格里不答，却反问伊塞亚。

“什么？”

伊塞亚有点儿诧异。正是因为他对加百列的感觉还不错，才会对拉格里的话莫名其妙。

“我什么时候说……”

伊塞亚的话没有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拉格里面对着他，背对着窗户站着，甚至替伊塞亚挡掉了窗户中照下来的大半光线，但伊塞亚可以保证，他在那一瞬间绝对没有看错。

那扇微微打开了一半的雕花玻璃窗之后，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刚刚那里有天使在偷听他和拉格里讲话。

确保在窗户的那个方向看不到，伊塞亚的手藏在被子底下，不着痕迹的在拉格里的手上狠狠的捏了一把，目光中隐含警惕之色。

拉格里眸中浮现出一抹茫然。

伊塞亚动作几乎微不可见的朝窗户的方向努了努嘴。

拉格里也不傻，瞬间就明白了伊塞亚的意思。天使的背脊之上，几乎在瞬间就浮现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那你先休息一下。”

拉格里的心理承受能力毕竟没有伊塞亚这么好。只要一回想起自己刚刚就站在加百列殿下的宫殿里，脑子一抽的去问伊塞亚是不是不喜欢加百列殿下，拉格里就只想抬手直接在自己的脸上抽一巴掌。

“我去给你倒点水。”

“柠檬水，别太烫了，谢谢。”

伊塞亚神色略带疲惫的抬手指了指房间另一角摆放的饮水机。

给拉格里找一点事做也好，平常都还挺淡定的天使，也不知道今天是踩到他的哪根筋，说炸毛就炸毛。

只希望······

最开始的一句话没有被听到，否则他和拉格里谁都落不到一个好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