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就是个圈，俱乐部有俱乐部的圈，国家有国家的圈。

卢卡·莫德里奇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后，回到家，手机里收到了国家队好友推送的采访。

他把手机放到玄关上，随手点开那个视频。

视频是赛后采访，他认得热刺的球衣，也知道有一些球队现在在澳洲踢国际冠军杯。视频一开始是一个少年匆忙地拉上自己外套，遮住裸露在外的皮肤，这告诉大家他外套底下什么都没有穿，更让人浮想联翩。

莫德里奇想，因为男生后面的表现让他觉得不像演的，但他又莫名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这么揣测一个陌生人很奇怪。

然后是问答环节，面对记者咄咄逼人的问题，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应付自如，直到最后一个问题。

莫德里奇换上室内拖鞋，拿着手机往客厅走，因为角度倾斜，屏幕自动调成横屏，画面也更清晰了点。莫德里奇在高清镜头下看清了男生的口不对心。

哇哦。

他在心里小小的叫了下。

倒不是讨厌，只是觉得有趣。

视频看完了，他也明白了事情经过，男生是克罗地亚人，在友谊赛对尤文图斯有很出色的表现，好友转发只是关注祖国下一代。

他对这个男生眼熟，想了一下，记得他之前在克罗地亚甲级联赛很有名，又想起他好像关注了自己的社交平台。偶尔在回复评论时，看到弹出来【Robert·kokovac】的已点赞通知。

只是件小事，莫德里奇不是很在意，放下手机回房间去。

···

第二场友谊赛在三天后进行,这一场的首发门将是队内二门沃尔姆,科科瓦奇转会身价高过他，但沃尔姆的年龄和队内资历都高过他，波切蒂诺再喜欢科科瓦奇也不会为了他破坏更衣室平衡。

科科瓦奇也不喜欢这样，得知自己第二场不上场，乖乖坐在替补席上。

经过第一场比赛，国际冠军杯的工作人员已经知道热刺队里有个帅哥球员，镜头频频扫过来。

不经意间一抬眼就看到大屏幕上自己的脸，说实话有点无福享受，一举一动都被看着，想做点什么都不行。

他只能假装看不到，移开眼睛。

旁边也轮换的孙兴慜用手撞他：“还给你嫌弃上了。”

“你怎么还是没有@我，这样韩国的球迷怎么找到我。”

前几天第一场比完，孙兴慜发了快拍，有几张是和科科瓦奇的合照，结合他上一场的表现，在韩国引起不小轰动。

孙兴慜当然是故意的：“我的ins我做主。”

科科瓦奇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行，你做主。”

他这副样子让大5岁的孙兴慜说不出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科科瓦奇才是他哥哥。

场上比赛已经开始，这一场的对手是西甲的马德里竞技，这支球队在这几年也是命运多舛，2013-2014赛季被皇马逆转，造就皇马9248奇迹，2015-2016赛季欧冠决赛又在点球大战里以3：5再次输给皇马。

三年进两次欧冠决赛是一种本事，三年里两次都被同一支球队在决赛淘汰，更算一种本事。

科科瓦奇想起这些事，心里也不免格外感慨。

他倒不是嘲笑，他也不是皇马球员，更多是作为同行，格外能懂马竞。

不过这会同行见面分外眼红。

马竞主帅西蒙尼是个很有名的人，因其铁血防守和高效反击的战术被誉为铁血教头，从2011年接手马竞以来，他将一支中游球队打造成欧洲顶级劲旅。

他是后腰出身，执教理念强调高位拦截、整体压迫，依赖快速反击，波切蒂诺和他在某些方面和相像。

只不过西蒙尼整体来说是实用主义和激情的结合体，波切蒂诺则是现代压迫派，西蒙尼适合用有限的资源打造球队韧性，波切蒂诺更适合阵容年轻的攻势足球。

今天的比赛也在墨尔本板球场进行，马竞排出了4411阵型，波切蒂诺沿用了常规的4231。

马竞的绝对主力格列兹曼等也因为欧洲杯休假缺席，但譬如马竞的一门奥布拉克、中场指挥官蒂亚戈、后防领袖戈丁等人都在，从纸面实力来看，这场也是马竞的赢面大。

但这场比赛一开始，是热刺先占了上风。

不过仔细看就知道这是马竞故意的。

科科瓦奇曾经看到一本书，解析了各种阵型的优缺点，他记得4411阵型的核心是双后腰和前腰的中场控制，反击依赖边路和前腰的快速出球。

既然依赖边路，那爆破点就在边路。

热刺的防守很有问题，上一场已经把所有问题暴露出来。

包括后腰被牵制和边后卫过度前压，面对马竞的4411阵型这些问题依然存在。

“边路、内切、高位逼抢、防守反击···”

“你看出来了？”

科科瓦奇从自己的幻想世界里抽离，看向身边的队友。

克里斯蒂安·埃里克森微笑着说。

科科瓦奇点头：“想象和实操是两码事。”

“你觉得难，对方也觉得不容易。”

科科瓦奇弯下腰去调整脚踝的护板，心里涌出一股兴奋，让他的手开始颤抖。

这场依旧是轮换，但很少会让轮换门将，中途换门将只有两种可能，受伤或者是红牌。

不过友谊赛的话——

科科瓦奇当然希望得到上场机会，在场上自己踢和在场边看是两种感觉。

场内两支球队正在纠缠，热刺的控球率很高，频繁传球看似把马竞耍得团团转。

但如果科科瓦奇真的觉得是热刺占上风，那他真是白踢这么多年球。

二十分钟过去了，皮球只是在己方半场传来传去，没转化成任何有效的进攻。

高控球率不等于掌控比赛，所以场边的西蒙尼看起来格外悠闲，一点都不担心场上的情况。

这正是他想要的。

马竞故意让出球权，收缩防线，等待热刺的失误，或是在热刺前插时发起快速反击。

克里斯蒂安又问：“你觉得该怎么破局？”

“减少横传，增加直塞、远射，避免过度压上被他们找到机会。”

解决办法是有了，能不能做到不知道。

“如果我上场的话，适量的内切也能破开局面。”

另一边的孙兴慜说。

科科瓦奇撞了下他：“你会上场的，要知道你现在可是亚洲罗本。”

孙兴慜还挺开心的，日韩球员在欧洲足球原本就难立足，他上一场的内切在赛后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科科瓦奇也为他开心，孙兴慜在队里训练十分刻苦，波切蒂诺原本就是重训练的教练，他更是有事没事给自己加练，投入和回报成正比，谁不开心。

“哪里比得过你，美貌门将，瞧瞧旁边那些女孩的呼声。”

离得不远，听得一清二楚。

“长相也是资本，我当你忮忌我。”

科科瓦奇把手上的水瓶递给他。

孙兴慜下意识接过来拧开，正想喝的时候，科科瓦奇却夺了回去：“谁说给你喝的？”

孙兴慜：“···你自己拧不动？”

“美貌门将从不把力气花在这方面，不是有你吗，粗鲁的前锋。”

科科瓦奇上下睨了他一眼，然后才从容地喝了口。

“嘿你小子。”

他话音刚落，场边立即响起整齐划一的倒吸凉气声，两人连拌嘴都忘了，下意识看向场内。

两人看得晚，只能看到拉梅拉被人铲倒，不过此时皮球已经在马竞门将奥布拉克手上。

科科瓦奇心里第一个念头是“晚了”。

队友还是没有忍住，万亚马一脚长传找到拉梅拉，拉梅拉雄心壮志，却没有扛住马竞的坚硬后防。

他们漏出来的空缺没有被马竞错过。

奥布拉克大脚开球，皮球如炮弹般飞过马竞半场精准找到蒂亚戈，他带着球宛若闪电般飞快跑过热刺半场，前锋托雷斯和埃克托·费尔南德斯奔跑在热刺的防守空地，等着蒂亚戈的传球。

三人像手术刀般割开了热刺原本坚固的防线。

马竞的反击早有预谋，热刺的反应却没有那么快。

如此眼熟的场景让人幻视三天前。

科科瓦奇沉默半响，突然说：“他们什么时候能长点记性。”

如此直白的话语让克里斯蒂安都没忍住看来他一眼。

科科瓦奇原本在队里显示出的性格是沉默寡言，待人友好温和，突然来句刺，让人完全没反应过来。

孙兴慜倒不觉得他说的话有什么问题，给他递了个台阶：“总有人耐不住。”

科科瓦奇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他总会想到三天前那个场景——因为边卫的松懈，所以他面对了尤文的单刀，他堪堪扑出一个，没有做好他们补救的准备，只能眼睁睁看着迪巴拉赶到破门。

这样还不如第一个就进了。

心理落差很大。

表面装得再平和也没有逃过晚上被迪巴拉进了一个又一个的噩梦。

他经常做梦，能记得的寥寥无几，刚刚如此熟悉的场景触发了他的记忆，让他没有控制住脾气。

科科瓦奇瘫在椅子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瓶盖上的环，显露出他焦躁的情绪。

场里热刺后卫在拼命回追，只是马竞大幅压上，没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蒂亚戈面对热刺后腰温克斯的逼抢，脚尖轻轻一挑，皮球越过他，精准地落回自己的脚背上。他的动作娴熟、充满美感，温克斯被他晃得失去重心。

蒂亚戈作为马竞的中场指挥官，阅读比赛是必要功能，他余光扫了眼身边的队友，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右边一脚直塞。

接球的人是马竞的中锋埃克托·费尔南德斯，他接到球，如入无人之境般在热刺禁区狂奔，两个防守球员见状立即朝他扑了过去。

此时他已接近热刺的大弧顶禁区，面前就是沃尔姆把手的大门，大家都以为他会直接射门，没想到他毫不贪功，意识到自己没有突破的可能时，横敲给了身边插上的后卫戈丁，戈丁收到大礼，表情兴奋，不作调整，直接一脚爆射，球直挂球门近角。沃尔姆晚了一步，直直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足球破门。

“咔——”

细微的声音在已经掀起滔天声浪的球场里毫不起眼。

科科瓦奇把手上掰断的瓶盖环随手一甩，扔到外面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