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的。
无论前方是多么难以跨越的深渊,他们也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队友的。
既然确定了秋沢栎不需要补课,于是属于幸村精市的那份师资力量就又被腾了出来,和柳莲二、真田弦一郎三人轮流辅导切原赤也的功课,努力用知识的肥料灌溉他,力求拔苗助长,让他能在一夜之间开花结果——
是不可能的。
毕竟学习这种东西,不会就是不会,要在距离下次小测还有不到两三天的时间内保证切原赤也大人能做到全科及格,哪怕是拥有两世记忆的幸村精市、最擅长处理数据的柳莲二和严以待人更严以待己的真田弦一郎轮番上阵都有些困难。
在对着切原赤也那张从13分努力提升到了17分的英语试卷时,没有人不发自内心的觉得疲惫。
最后是实在看不下去的秋沢栎出手了。
白发少年原本像一滩史莱姆一样融化在沙发上安详地躺尸,但在看见幸村精市一副无奈的神情之后,还是努力将自己重新捏成人形,凑到愁眉苦脸的切原赤也身旁,眨了眨眼:“赤也,你相信我吗?”
切原赤也苦着脸抬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用希冀的目光注视着他:“阿栎……你是有什么能让我一夜之间通过考试的办法吗?”
救救切原赤也大人吧!!!
“有的兄弟,有的。”
秋沢栎拉了一张椅子坐过来,随意地翻了翻他们的课本,脑海中就自动构画出了一个轮廓,拎起切原赤也手里的笔和笔记本就开始飞速落笔。
柳莲二探着脑袋看了一眼,那张白纸上正被密密麻麻的题目给补充,所用到的知识点都是一些重点中的重点,属于是必考的题目。
“押题卷?”
柳莲二仔细研究了一下,疑问道:“我记得阿栎……啊,不用说了。”
他刚想说以秋沢栎对这些题目的熟悉程度来看,他的成绩不应该只有这么一点才对,但想了想此人开学之前就能将擅长收集数据的他甩到十万八千里开外的样子,估计是有什么隐情吧。
非常爱压分的秋沢栎边写边随口说道:“嗯,因为我和赤也的班主任不但是年级部主任,更是资深教师,因此学校自主印发的试卷他大概率会参与出题,根据他在课上讲课的习惯与平日里布置的题目的偏好,再加上上次小测时……所以总结……”
片刻后,他的笔停下,而后少年将一份崭新出炉的‘试卷’递给了柳莲二:“学长,你看一眼。”
柳莲二接过看了一眼,对这份试卷报以了十万分的肯定,而后在切原赤也陡然亮起的眼神里,将它将其托付给了一脸正气的真田弦一郎。
“交给你们了。”
眯眯眼的少年语气淡定,完全忽视了背后小学弟又缓慢破碎的表情:“弦一郎,让赤也弄懂这份题目……或者,再不济让他把原题背下来,下次小测也一定可以顺利通过的。”
真田弦一郎面色严肃的点点头,高大的身影逼近泪眼汪汪的海带脑袋。
秋沢栎被幸村精市摸了摸脑袋,眨了眨眼,露出了无辜的神情。
于是,只有切原赤也受伤的世界出现了。
*
这场惨无人道的补课生涯截止于第二周开始的小测。
切原赤也这两天的努力没有白费,不枉他连晚上做梦都在背题的勤奋。
在班主任老师重若千斤且恨铁不成钢的目光里,他成功拿到了全科超出及格线的好成绩,原本飘在天上随时都可能消失无踪的县大赛参赛资格终于被他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万岁!!!!!”
切原赤也喜极而泣地转过身,创开身前的桌子,一把抱住坐在他背后的秋沢栎,嗷嗷大叫:“太好了!我可以参赛了!!”
“阿栎,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秋沢栎压的题准确率达到了99%,给切原赤也的考试成绩添了不少的姿色,可以说是本次最大的功臣。
大功臣嫌弃地把他的脑袋推到一边:“别离我这么近啊。”
除了幸村精市,只要是会呼吸的人都稍微离他远一点好吗?
切原赤也完全不在意他的态度,此人就像一辆毛绒绒的大卡车,毫不顾忌地大大咧咧地歘的一下闯进了大家的生活。
他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被秋沢栎推挤成一块圆乎乎的饼,说话也模糊不清:“我要给柳前辈报喜!”
是该报喜。
秋沢栎想了想满脸疲惫的柳莲二和真田弦一郎,觉得他们二人在辅导完切原赤也之后像老了十岁一样。
总之,考试风波就这样过去了,立海大正选全部过关,顺利拿到出赛资格,紧接而来的就是县大赛的开幕。
对他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有难度的比赛,能蝉联十四年关东大赛冠军的学校自然不会在小小的县大赛上出问题,也因此,这次比赛的重点更多的是放在磨炼新入部的三个‘新生’上。
柳生比吕士以二年级的身份挤进了一年级后辈的行列,仁王雅治身为他的搭档,自封为了他的‘临时监护人’,被后者用最平静的语气表达了最大的嫌弃。
到了比赛那天,幸村精市带队,从容地迈进赛场。
他的背后是一群身着土黄色校服的少年们,面容各异,神态各异,但当他们站在球场的正中央时,铺天盖地的欢呼喝彩声犹如潮水,将一切另类的声音通通冲垮,徒留一个名字响彻云霄——
“立海大!!!!!”
立海大,王者立海大。
“真是新奇……”
秋沢栎站在队伍里,扫视了一圈观众席上的拉拉队,身着立海大校服的少男少女们皆是一副又一副洋溢着青春的面孔,都是发自内心的在为这这所学校、为了这支队伍、为了这群少年们喊出由衷的赞和,看得他愣了又愣。
他很少、甚至是近乎于完全没有过这种体验。
六岁之前,他秘密辗转于横滨的实验室,在港口黑手党里目睹过无数的血腥与黑暗,在聪慧的侦探眼中察觉到世人的无知,青春与稚嫩皆被敲成碎屑埋葬于‘书’底。
六岁之后,他在横滨三方势力的协调之下被送回东京,再度回到正常的人类社会,过着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生活。
可那些时光像镶嵌在血肉里的玻璃片,无一不提醒着他的特殊,这几年来,他身旁也空无一人。
如果仔细算来,他应该是第一次与真正意义上的‘同伴’站在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而踏在白线勾勒出的球场上,昂着头去享受鲜花和掌声。
“怎么了?”
站在他身旁的切原赤也歪了歪脑袋,从这个同伴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唏嘘与复杂,问道:“你也觉得拉拉队的声音有点大了吗?”
秋沢栎随手抹去心里多余的情绪,无奈道:“……不,我觉得还好。”
切原赤也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自顾自地握紧了拳头,眼里难掩兴奋:“嘿嘿,但是我觉得声音还是大一点好,总有一天,大家都会为我、NO.1的切原赤也大人欢呼——!!”
天晴了,雨停了。
“比起这个,还是多关注一下我们的对手吧。”
秋沢栎没有打击同伴的兴趣,他双手揣着兜,目光落到不远处的一支队伍身上。
为首的少年一头微卷的棕发,正是在县大赛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梶本贵久——城成湘南的二年级队长,据说是这次县大赛里唯一一所稍微有一点实力的学校。
他、他们,或者说在场的所有选手都在偷偷摸摸的打量立海大,打量着这支披上王者的冠冕的队伍,都在幻想自己是屠神的人,却无一人能将之拉下王位。
前面几局的比赛很简单,简单到对手的水平弱到有些乏味的地步,算是给切原赤也三人熟悉正式比赛规则的机会。
秋沢栎适应良好,在他的理解里,网球比赛就是把球打到别人接不到的地方,再加上正式比赛中全是敌人没有盟友,不需要浪费精力去压制自己的实力,他选择了用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
顺便给对手造成一点微不足道的心理压力。
实力相差甚远的情况下,连反抗都成了一种奢望——这就是秋沢栎给人的感觉。
立海大三位新入部的正选在正式比赛里的首次亮相,表现都很优秀,不论是看着斯斯文文的柳生比吕士、球风狂躁的切原赤也还是实力超强的秋沢栎,都像是正在冉冉升起的明亮的新星,吸引着很多人的注意力。
“这种天才一个学校能有一个就烧高香了,结果今年立海大居然一次性招收了三个吗?!”
“老天爷不公,为什么不分给我们学校一个!”
“喂,说的跟分给我们就有用了一样……立海大里哪个正选不是怪物啊?”
……
来自外界的窃窃私语声并没有打扰到他们的兴致,立海大拿着碾压的成绩,高调的闯入决赛,与他们的对手隔着球网面对面打招呼。
“幸会,幸村君。”
“幸会。”
部长教练之间的客套话和秋沢栎没什么关系,他扫视了一眼对面队伍的构成结构,就懒懒散散地垂下了脑袋偷偷打哈欠。
对他来说对手是谁完全无所谓,除非是有超越幸村精市的水准,不然无论是换谁来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过他对自己的对手不感兴趣,但他的对手却对他很感兴趣。
“二位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一年级正选吗?”
立海大唯二的两个一年级后辈是并排站着的,这给了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一个红发的女性非常自来熟的迎了上来,凑到了秋沢栎面前,惊的正在发呆的少年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蹙眉问道:“你是?”
他身旁的切原赤也大大咧咧的,说话方式就比较阔达了:“什么啊,大姐,你是谁啊?”
“对我们的教练放尊重点啊!”
对面的队伍里传来了一阵不服气的喊声。
“教练?”
城成湘南的教练,就是柳莲二说过的以一己之力将这支队伍打造成“作品”的学校?
秋沢栎抬了抬眼,下意识往幸村精市那看去,后者安抚地朝他笑了笑,而后转过头去:“华村教练,你找我的正选有什么事吗?”
他特意将“我的正选”四个字压的极重。
不过那位红发的女性好似没听见一样,摆了摆手示意自家队员们安静,而后热情地凑到秋沢栎和切原赤也面前,介绍道:“我是华村葵,城成湘南的教练,你们有兴趣……”
“没有,不买保险,不听推销,已经下载反诈app了。”秋沢栎一听这个开头,就冷酷的打断了她。
什么嘛,原来是想挖墙脚的。
华村葵没说完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
这小孩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她话还没说完呢?!
不按常理出牌的秋沢栎正在低声教育切原赤也少理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小心哪天被莫名其妙的送去噶腰子了,听得切原赤也双眼冒蚊香。
原本想辩解两句自己并不是那种人,也并不做非法勾当,只是单纯的想撬墙角的华村葵每次开口都会被白发少年及时截断,几次之后,她的表情逐渐扭曲,脸色由正常到五颜六色色彩缤纷红红绿绿青青紫紫,总之进行了一番大变脸。
发现没有自己用武之地的幸村精市站在原地欣赏够了之后,才慢悠悠的开口:“好了,别浪费时间了,先比赛吧。”
他刚刚因为被挖墙角而升起的那点不高兴随着秋沢栎不住的挤兑而烟消云散。身为成年人控制情绪是一门必修课,但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挖他的人,幸村精市也难免会升起一股无名火。
虽然料定华村葵只有吃瘪的机会,但他不高兴也是无法避免的。
秋沢栎自然察觉到了,他抖了抖肩膀,掏出了自己难得一用的嘴遁技术,成功捍卫了幸村精市的好心情。
总之,只有一个人受伤的世界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