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当安东尼奥带着援兵赶到警局时，金色的光芒照亮了黑夜的每一个角落，全身悬空的伯爵腰间卡着一个绿色的法阵，慢慢转动的法阵带着他的下半身在一同旋转。坐在远处的凯撒抱着浑身是血的狼狗，戴着红宝石权戒的那只手在轻轻抚摸狼狗的脑袋，躺在地上丢了一只手臂的某个人还在不断尖叫挣扎，佣兵团团长看着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寒气。
“放开这位伯爵，凯撒。”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安东尼奥快速观察过四周，清楚地认识到那只还在大口喘息的黑狗是他唯一的突破口，“我带来了治愈型向导，如果您想救您的狼狗，这是最后的机会。”
凯撒眼色一沉，短暂的沉默后合上了手中的黄金魔法书，绿色的法阵消失，濒死的伯爵摔在地上昏了过去，安东尼奥身后的两名向导冲到凯撒面前，在他们手中亮起的治愈魔法下，狼狗腹部那个黑黢黢的大洞开始愈合。
凯撒抬眼头看向安东尼奥，“你想要什么？”
安东尼奥向他弯腰行礼，一丝不苟的礼节是贵族的基本风范，“我希望您能加入我们，圣子殿下。”
“加入什么？加入‘断喉者’吗？”
“是的。”
凯撒嗤笑一声，有了圣子的加入，即使日后教皇在审判他们的罪行时也不得不有了顾虑，他看向怀中的狼狗，里面的内脏还没有长好，黑色的皮毛间溢出来的血还是止不住，如此严重的伤势不是一时半会能治好的。
“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不会继续治愈星的伤势对吧？”
“您很难在北地找到治愈型向导，特别是像我手下这般优秀的。”随着他的话语，两名向导也停下了手中的魔法，“但只要您与我们一同执行三次刺杀任务，我向您保证您的狼狗绝对会恢复如初。”
凯撒咬咬牙，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好，我答应你。”
“请您与我们队伍的魔法师签订一份……”
安东尼奥还未说完，凯撒手中的魔法书再次翻开，在沙沙的翻动书页声中，一张金黄色的羊皮纸和一根同色的羽毛笔出现在众人面前。
“绪兰·凯撒，愿与安东尼奥签订如下契约，以完成三次刺杀任务换取两名治愈型向导协助。此事两愿，各无异言，如有背离，以命相抵。”
羽毛笔在记录下了凯撒的每一句话后消失不见，金黄色的羊皮纸则落在了安东尼奥的手中。
“签吧。”
安东尼奥笑了笑，在羊皮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仔细收好，两名向导也重新亮起手中的魔法。
看着狼狗的伤势在一点点被治愈，凯撒轻轻垂下眼看向指尖的权指，就算是三次刺杀任务结束之后，他也无法回到教廷了，他已经无法再一次跪在耶伐利亚脚边享受温柔的轻抚，无法再去面对隐藏在笑容与宠爱下的谋略与算计，那一切属于懵懂无知的圣子，而不是看清一切谎言与真相的绪兰·凯撒。
黄金魔法书在他手中消逝，红宝石权戒从他指尖落下，落进满是尘埃的抽屉中，凯撒锁上抽屉，锁上他贵为第二荣耀的圣子身份，锁上耶伐利亚给予他的一切。
——他会在这片寒冷的土地上，找到一个没有谎言与伪装的，属于自己的未来。
“凯撒，还有两件事我要告诉你。”安东尼奥的声音让凯撒重新抬起了头，这位“断喉者”的主谋拖着伯爵的衣领来到窗户前，单手掐着他的脖颈将他举到半空，
“第一，您不该为了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第二，杀人要干净利落，所谓漫长的折磨只会给自己徒增后患。”
随着他手背上的青筋跳动，伯爵漆黑的眼珠渐渐翻上去被眼白代替，颈椎断裂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是如此清脆，安东尼奥将“断喉者”的又一个猎物扔出窗外，掉落在繁华的街道上。
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卡罗琳娜堡最冷的时刻要来了。
17
“感谢您所缴纳的税款，愿教皇冕下保佑您。”
凯撒笑笑，接过修女手中的□□，却没有回应她的祝福，“谢谢。”
他走出这座尖顶大教堂，北地的最高建筑物，从正面仰望完全看不见后面的北地大公的城堡，曾经无数人瞻仰后者的威严与名望，可从那一夜过后，这座城堡和它的主人一同在这片冰雪大地上销声匿迹了三年，在亲卫军层层围绕的黑曜石高墙之上，悄悄住进了一位自圣都而来的年轻伯爵，代理着北地大公的一切事务。
凯撒垂下眼，撇开一切过往的思绪，戴上兜帽走向自己的道路。
北地的冬天一年比一年更冷了，暴风雪永远钟情于这片土地，呼啸而过之后，落雪成了一切的伪装，大地犹如纯白的新娘，在昏暗的天空下，静静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命运。
咆哮的寒风将人们赶出街道，只有警察的巡逻队伍不时经过，向周围的商户收取所谓的“保护费”，洁白的积雪在他们脚下成了肮脏的污秽——凯撒特意绕路避开这些警察，说来也是好笑，他所创造的巡逻制度，竟然是在他离开警察总局后得到了彻底的执行。
穿过阴暗的小巷，墙角躺着一具冻死的尸体，虽然尖顶大教堂每天都会免费发放炭火，但贫民窟周围还是能见到因为扛不住寒冬而被夺去生命的流浪者，凯撒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他经过尸体的身边时竟然听见了微弱的呼吸声，仔细观察，还能看见这人口鼻下呼出的白雾。
流浪者仿佛也注意到了凯撒，他睁开眼，用力抱紧怀里半人高的方形绒布盒子，另一只手伸向了面前这个唯一能给予他救赎的人……
凯撒轻轻踢开玫瑰色招牌下的木门，温暖的空气，嘈杂的热闹，还有熟悉的狼狗一同向他扑来，特别是那庞大的噪音浪潮，一瞬间刺痛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不适只是暂时的，凯撒很快恢复过来，将流浪者放在一个空闲的长条木凳上。
酒馆的顾客们都对凯撒抱回来的这个陌生人感到十分好奇，大家都是这里的老顾客，也认识这个帮工的小伙计，明明平日里总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却有着一只如此巨大的精神体。
“凯撒，你抱回来的这个是谁啊？”
“能让你抱回来的，是不是终于找了向导呀？”
“我不认识他，我看他在巷子里快被冻死了，想着能救的话就救一下。”凯撒将酒馆的□□放进特定的抽屉里，转到吧台后一边煮着一杯黄油啤酒，一边和黑色的狼狗嬉戏——自从那次受伤后，狼狗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常常厌食又嗜睡，如今凯撒只能让它多呆在酒馆休息。
红发的安妮端着托盘从人群中走出来，“别告诉我你打算收留这家伙，二楼可没有空房间了。”
“当然不可能，最多让他留一个晚上。”
“这还差不多。”安妮看着躺在木凳上的流浪者，他手里的绒布盒子总感觉有些熟悉……
“哦！他醒了！”
“凯撒！你的向导醒了！”
“这里是……”
凯撒端着打了奶泡的黄油啤酒走出吧台，这一杯可是酒馆的招牌，动物油脂的香醇甜美融化在啤酒花特有的香味中，配上温热的炉火，仅一口就可以驱走冬日的寒冷。
凯撒扶着他坐起来，“你先喝点这个。”
“谢谢。”流浪者接过酒杯小口啜饮着，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凯撒，“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
“是的。我看你昏倒在路边就把你带回来了，你是……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不是的！我刚来卡罗琳娜堡不久，有一家玫瑰色招牌的酒馆聘我去……”流浪者在衣物间翻找着什么，一旁的安妮终于想起来记忆的疏漏，“对的！爸爸是和我说过，他请了一位很有名的吟游诗人，他说过你会带着一个很大的绒布盒子过来。”
“是的，这里面是我的乐器。”吟游诗人停下翻找的动作，拍了拍怀中的绒布盒子。
“我叫安妮，是这家酒馆老板的女儿，请问您的名字是？”
“我是一个流浪四方的吟游诗人，我不应该拥有归属的土地和名字，如果想要一个称呼的话，请叫我‘诗人’或‘歌手’就好。”
他转头看向凯撒，“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凯撒愣了愣，“我叫绪兰·凯撒，叫我凯撒就好。”
“谢谢你救了我。凯撒，命运总算给予了我正确的指引。”
他看着凯撒笑了笑，滚烫的壁炉里突然炸开一朵火花，温柔的眉眼间有某个熟悉的影子。
“嘿歌手，今晚你可以给我们唱一曲吗？”
“你来了，老板承诺的舞会是不是也不远了？”
酒馆里不少顾客围了上来，热情奔放的北地人民从不错过任何一个新奇的事物。
“如果老板愿意今天就付我薪水，我很乐意为大家吟唱一曲。”
凯撒皱起了眉，明明诗人刚从冬日的死神镰刀下脱离，他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巧好此时一队佣兵推开了酒馆的大门，一列暗红色的轻甲在火焰的映照下显出玫瑰与藤蔓的纹章，缠绕在臂甲上的酒红色方巾低调又难引注目。
“嘿，凯撒，安妮，好久不见。”
他们在打过招呼后径直走到角落无人的圆桌旁坐下，两根粗壮的石柱将此处和热闹的氛围隔开，缺少了壁炉与灯火的照亮，玫瑰与秘密都被阴暗所掩藏。
凯撒和安妮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安妮心领神会走到酒馆门外，挂上了打烊的牌子，凯撒则负责扫去众人的兴致。
“今天就先让诗人先生好好休息吧，况且我们也快打烊了，恐怕只能明天再好好招待大家了。”
“怎么回事？！月亮才刚刚升起来，你们就要打烊了？！”
“酒窖里的桶装酒突然打不开了，今晚请了人来修，明天请大家免费喝一杯算作补偿吧。”
听到有免费的酒喝，酒鬼们就在一片欢呼声中忘记了之前的不满，酒馆中的欢闹又登上一个新的台阶，在无人注目的角落，系着酒红色方巾的佣兵们向着人群中的凯撒举杯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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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灭煤油灯的火光，关上酒馆厚重的大门，给楼上的帮工和新来的诗人施展沉睡魔法，黑夜静悄悄地压下来，隔绝了一切窥探与外泄的可能，隐秘的血腥计谋就在此处滋生。
凯撒和狼狗靠在最边缘的墙角，伪装下的绿色眼睛亮着一点光，默默观察着酒馆内拥挤的百来号人，这群人平常分三波在北地各处和卡罗琳娜堡之间流转，隐匿于完全不同的职业与阶层之间，而当“断喉者”需要筹备下一次刺杀时，只要一个信号他们就能同时出现在这个不起眼的酒馆内——无论见过多少次，凯撒还是会佩服安东尼奥的调度安排与领导力。
暗红轻甲的佣兵们是人群的核心，在他们的簇拥中安东尼奥和安妮的红发格外显眼，前者清了清嗓子：“诸君，好久不见。”
回应他的是整齐划一的靠脚声，以及敬礼时手指擦过衣物与空气的摩擦声。靠墙的角落里，凯撒和狼狗一同打了一个哈欠。
没有过多的问候，安东尼奥直接切入正题，“这一次的目标是我手中画像上的这位伯爵，目前在郊外的城堡中养老，他是一名B级哨兵，家族世代守卫在卡罗琳娜堡的城墙上，他本人也曾跟随前代北地大公平复叛乱，实力方面不容小觑。这一次行动由安妮主负责……”
狼狗靠在凯撒的腿上睡着了，像是为了弥补体力的流失，近来它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时候几乎一整天都在睡觉，凯撒也宠溺它，听到自己的名字在支援组之后，抱着狼狗在隐身魔法的掩护下悄悄上了楼。
乌云遮盖月亮，星光照耀世间，在这一轮的明暗厮杀中，是星星暂时居于高位。凯撒轻抚着熟睡中的狼狗，软乎乎的肚皮下有一块空洞，戳下去能戳进两个指节——凯撒以为是那杆长矛留下的伤口。
思绪刚刚沉下去，又被走廊上熟悉的脚步声唤起，凯撒打开房门截住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先生，我有问题要问您。”
独身一人的安东尼奥停下脚步，“您请说。”
“您为什么会选择这次的刺杀对象？”
“因为他是这块土地改革道路上最顽固的一根刺。”
“但他反对海港的建设不是吗？我们杀的，不都是海港的支持者吗？”
“您在说什么呢？”安东尼奥笑了笑，“我们的行动和政治毫无关系，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
凯撒盯着他的眼睛，看不出多少真诚与撒谎的痕迹，于是换了个问题，“目标是一位B级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