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兹四人忙不迭往克尔德拉的屋子跑去,一路上撞掉不少花盆,柠檬也在她们的打扰下纷纷滚落到地上。
但此时身后的谩骂已经无所谓了,她们只担心卢西卡。
电车后门打开,两条铁链轨道延伸出来,先出现的是一辆轮椅和一只黑猫,接着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
她脸上涂满红色的油彩,看不清真实长相,头上戴了夸张的牛角装饰,
血渍浸染般的长袍盖到她脚踝,黑猫在她膝头惬意地舔爪。
“这人……”布雷兹急匆匆的脚步慢了下来。
“怎么了布雷,卢西卡还在等我们!”菲拉急得满脸通红。
布雷兹却笑了,目送轮椅女士推轮子进入克尔德拉的院子:“不用担心,她应该是来帮助卢西卡的。”
只能躺在床上的卢西卡,让克尔德拉帮她把两面墙上的窗户全部打开。
海风吹拂白色的纱帘,透过南边的窗户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
白天的波塞海域不像夜晚一样恐怖,海天有明显分界线。
海蓝得像玻璃珠,天蓝得像法兰绒毯。
海上往来的蒸汽货船发出清亮的鸣笛,偶有穿海而过的列车在水面飞驰,列车有时从山巅俯钻进入大海,有时从大海攀上高山。
海鸥一群群飞过,不时落在货轮和列车上,一派安详。
她低头用掌心翻阅那本《奥术密码》,第三次看到“时间奥义”那一章。
路西法说:“所有超越时间者必能成为时间本身。”
卢西卡觉得很有道理,但仍然不知该怎么做。
院子里的风铃叮啷作响,她本以为是海风,谁知房门突然打开,克尔德拉一脸兴奋:
“卢西姐姐,你猜我把谁请来了!”
卢西卡日常歪头表达疑惑。
“塞德娜巫师!我们戈娅大陆最厉害的草药巫师!她专门从百英里外的托尔山森林来这儿为你治病!”
卢西卡难以置信地瞪大瞳孔,她从皮提亚妈妈嘴里听过这个名字,是妈妈的妹妹!
黑袍和轮椅闯进视线,那只黑猫迅速跳上床,用绿色的竖瞳紧盯卢西卡。
卢西卡心中发怵,慌乱回避黑猫的眼神。
“呵呵,别紧张,它不会伤害你。薄暮,来我这儿,别吓到病人。”
塞德娜发出和善的笑声,涂满油彩的脸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喵呜。”叫薄暮的黑猫傲娇回头,三两下回到塞德娜膝头。
“克尔,是你为我请她来的吗?”卢西卡举起镜子。
克尔德拉笑呵呵道:“不算啦,广场张贴的求医告示被前来云游的塞德娜巫师撕下,我就赶紧请她过来了。”
“塞德娜巫师,我知道您。”卢西卡把镜子转向黑袍巫师。
塞德娜颔首:“我也知道你,在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卢西卡:“您怎么会来这儿,是不是仲黎城出了什么事?皮提亚妈妈还好吗?”
塞德娜摇头:“这些都不是我来的目的,我是专为你来的。”
卢西卡更加疑惑,她们唯一的接触还是在十八年前,她怎么知道自己受伤了?
克尔德拉为塞德娜送上红茶,塞德娜微微点头:“多谢小姐,您可以坐在一旁观看。”
“太好了!最厉害的草药巫师和能够掌控奥罗拉的奥术师,我真是最幸运的女人!”
卢西卡早已习惯她叽叽喳喳和大惊小怪,反倒安下心靠回枕头上。
塞德娜对于这个热情的小姑娘也不甚在意,只是冲她点点头,就推着轮椅来到卢西卡床边。
“手拿出来。”
卢西卡将右手交给她,下一秒她就掏出银剪子利落将手臂的绷带全部剪掉。
克尔德拉不由站起身,塞德娜却面无表情道:“还请小姐坐下,如果不能接受,可以出去等。”
“她只是担心我,她还小……”卢西卡在心里反驳。
塞德娜抬眸看她一眼,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我像她这么小的时候已经离开仲黎城独自生活了。”
卢西卡惊愕瞪大眼睛,她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薄暮,去安慰一下担忧伤患的那位小姐。”
“喵呜。”黑猫灵活轻巧跳到克尔德拉身上,不断用脑袋蹭她的手臂。
塞德娜把带血的绷带和纱布扔到地上,翻开卢西卡的手腕为她搭脉:“伤口一直捂着,只会反反复复感染,这点道理圣城的医生不懂吗?”
抚摸黑猫的少年下意识开口:“因为好的医生都不愿意来——”
克尔德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呵,这就是圣城的待客之道,要是我不来,床上的病人岂不是要浑身溃烂而死?”
克尔德拉眼神飘忽不敢面对卢西卡。
卢西卡却没有在意,她很早就发现一直为自己换药的“医生”不太正常。
克尔德拉说是自己的家庭医生,可对方的手法很生疏,经常手抖导致伤口崩裂。
要不是卢西卡身体基础好、忍痛能力强,早就被折磨死了。
后来她把疑问告诉了布雷兹她们,菲拉就在某天换完药后偷偷变回精灵体跟了上去。
原来这位所谓的“家庭医生”是克尔德拉那十位同伴假扮的。
她们感激卢西卡五人那天的救命之恩,每天都去医院偷药水,再用「换面药水」改变容貌来为卢西卡治病。
但毕竟只是一群孩子,任凭她们彻夜研读医学著作也无法让卢西卡真正好起来。
她们是火山圣城的未来,在城主海尔索姆的教育下成长,未来会选中几人作为下一任城主。
不过最近她们逃课、熬夜,导致每天都会遭到老师和城主的批评。
知道这些以后,五人心中都很复杂。
她们没想到在陌生的土地,会有这样一群孩子为自己拼尽全力。
最终五人约定不把这件事戳破,由卡玛利亚和玛歌玛以石塑和炼金术交换,看能不能说动城中医生。
“现在看来不需要我们顶着被骂的风险到处跑了。”门外院子里,四人站在茂密的棕榈树下感叹。
“嘶……”
塞德娜没好气道:“忍住,腐皮剪掉才能长出新皮。前几天她们那样折腾你,想必你都没叫过吧。”
克尔德拉拿起毛巾卷按在自己眼睛上,另一个干净的则塞进卢西卡牙齿间。
“卢西姐姐,对、对不起……我们太胡闹了……”
卢西卡咬住毛巾耳朵里只剩下耳鸣。
塞德娜从轮椅下掏出医疗箱,在五颜六色的药瓶中掏出一个黑色镶红宝石的瓶子。
打开后把粘稠恶臭的药水倒在无菌布上,再用无菌刮片慢慢刮均匀。
“她现在太痛了,听不见的,知道自己胡闹就好。”塞德娜丝毫不给面子,“不过没想到索尔海姆还有这样有情义的女儿。”
“其实……”克尔德拉大脚趾相互摩擦,“我妈妈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哼,”塞德娜把无菌布贴到卢西卡不断渗出血丝的皮肉上,“无论什么原因,她们好歹救了你,更救了戈娅大陆一半公民。
你妈就是无情,面对救命恩人就是这幅态度。要我说,就让你们几个不听话的死在那儿好了。”
克尔德拉眼睛红得更厉害,尤其不小心瞟到卢西卡红彤彤的粉色肌理上。
“来,搭把手。”塞德娜又冷冷开口,“这几天学了不少医疗知识吧,基础包扎会吧?”
“嗯嗯嗯。”能帮上忙,克尔德拉十分感激。
“还好她在第一时间为自己处理了,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居然能把烧掉的大片肤肉粘回去。”塞德娜语气淡淡。
包扎到一半克尔德拉回过味来:“咦,巫师您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哼,草药巫师无所不知。你母亲一样什么都知道,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不是草药巫师啊,她是……”这次克尔德拉及时刹住车。
塞德娜语气染上了点笑意:“你比你母亲那个老顽固好相处多了,不过跟她年轻时挺像的。”
末了不忘补上三个字,“大嘴巴。”
卢西卡从一种清凉和酸甜的香味中清醒过来,五脏六腑仿佛浸泡在夏日的池水中。
睁眼对上黑猫两只绿灯泡一样的大眼睛,吓得她浑身一抖,汗也渗出来了。
“喵呜。”薄暮见她醒了,踏着优雅的步伐跳下床去院子里捉蝴蝶。
“呃……呃……我想、喝水……”卢西卡抚摸自己的喉咙,眼中满是惊喜。
塞德娜摇着轮椅进来:“很好,汗也发出来了,皮肤恢复正常呼吸。那个药水好喝吗?”
“好喝,可惜嗓子还是很嘶哑。巫师,谢谢您。”
“欲速不达。”塞德娜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瓶子,“这个分三天喝下,记住,要在每天清晨五点喝下才有效果。
至于你身上的药膏,在喝完这瓶草药水后再洗掉。”
卢西卡尝试用五指握住镜子,终于能够弯曲而不疼了,再也不需要用大拇指夹东西。
“塞德娜巫师,还有事想要您为我解惑。”
“你说。”
卢西卡一口灌下冰柠水:“我的眼睛,在我死里逃生后就变色了。”
塞德娜静静注视她,半晌才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是异瞳,或许现在才是真正的你。”
“什么意思?”
“想必皮提亚也告诉你了,我曾为你做过占卜,你并非戈娅大陆的人。
异瞳或许是你真正世界的印记,经过这次生死历练后彻底融入这里。”
卢西卡若有所思:“那我究竟是怎么来的?还有梦里总能见到的母亲为什么说我杀了她?”
塞德娜抱起地上的薄暮轻轻抚摸:“这个答案大概需要你自己寻找了。”
“您这次及时赶到,也是提前占卜过吗?”
塞德娜道:“因为你的命运特殊,我隔段时间就会为你占卜一次,关于你的命运轨迹,我基本都了解。这回也算巧合。”
“那您能占卜出来为什么我能在岩浆中活下来吗?还有,那个叫路西法的奥术师,我曾听过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