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青青叉腰，“那师兄倒是适合被炖汤。”
松洵迎上她挑衅的目光，只是看着，偏不问她为什么。
果然，随青青等不及了，“毕竟师兄不仅给自己挖了个海，还喜欢住水上！”
“哦。”
松洵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别过脸的同时，压住了嘴角不知名的笑意。
“二位真是好兴致。”段之焱有气无力，夹在还没苏醒的锤二和卓令函中间动弹不得，“你们居然还有心情聊菜谱。”
他试图抽身，但很快意识到这狭小的囚车抑制了他的灵力。背上的人犹若千斤重，令他挣扎许久仍没效果，反倒挤出卓令函一只手臂，无力地垂落在他眼前。
他愣住，霎时头皮发麻，睁大了眼睛，声音发颤。
“这哥们怎么这么重，不会死了吧！”
“啊？”这句话着实把随青青吓不轻，她犹豫着，伸出食指，去探卓令函鼻息。
微弱的气息落在她指上，令她松了一大口气。下一刻，她一掌推向段之焱的脸，“还有气呢，你少咒人家！”
段之焱没心情跟她计较，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又沉沉叹息，“话说，咱们怎么活下来的？”
“肯定是大人、大人出手！救了我们……”最底下的锤二如梦呓般喃喃，口齿不清，显然不太清醒，“大人厉害！大人最厉害！”
他刚有一点儿抬起脑袋的苗头，就被段之焱翻着白眼摁回去。
随青青回忆了一番，“我就记得我掉入了岩浆，但没感觉被烫着，反倒是像溺了水。我在水里扑腾两下就喝撑了，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段之焱轻蹙眉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感觉有人偷袭，把我们都打晕了。”
他说着，怀疑地看向松洵。
后者面不改色，不咸不淡地吐出三个字，“我也是。”
“那我们是怎么上来第六层的？”随青青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我醒来大家就都在这了。”
“你是第一个醒来的？”段之焱心中狐疑。
随青青睁着诚恳的眼睛，“是啊。”
“大人厉害！大人威武！”
锤二像诈尸般举起手高呼，说完又睡死。
段之焱：“……”
“难不成真是我？”随青青捧起自己的脸，笑意浮现，正遐想着，撞入了师兄平静的眼眸中。
她微微倾身，眨巴眨巴眼睛，“师兄，你觉得呢？”
松洵像是在思考一般顿了顿，有理有据道：“我晕倒前看到你所在的地方亮了一束光，或许通往第六层的方法并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而你正好触发了真正的开关。”
“真哒？”
“嗯。”
随青青歪着脑袋，灿烂的笑容中流露出一点点得意之色。
段之焱：“？”
他望向松洵那张正经的脸，心中质疑有口难言。
“还有什么要说的，就赶紧说吧。”安静了许久的小缸子突然道，“咱们马上就要到媋公子府上了。”
随青青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她抱上栏杆，“你说只有得到鬼尊召见的人才能上第七层，那什么样的人能得到鬼尊召见？”
小缸子回头瞥了她一眼，“都不剩多少时间了，你还问这个？”
他摇了摇头，“告诉你也无妨，若有珍宝献上，能助尊上早日出关，那尊上定会召见。当年，咱们媋公子便是献上了一颗顶尖人族修士的完整心脏，才有幸登上第七层，面见尊上。”
“顶尖人族修士的心脏？”随青青追问，“多顶尖？”
在她跟小缸子对话时，松洵沉默地给还在昏迷中的几人喂丹药，免得待会儿逃跑又得“拖家带口”。
其他人都还能清醒，唯独卓令函吃了丹药，也还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小缸子感叹道：“照你们人族的话来说，那是个绝无仅有的天才剑修，道心纯粹，仙泽深厚。连媋公子都说可惜，假以时日，此人定能飞升。”
随青青将信将疑，天才剑修陨落鬼域，没听说过。
“你口中这个媋公子，何许人也？”
“尊上麾下四位大人，三位公子。四位大人在第七层为尊上护法，三位公子则在第六层替尊上管理鬼域。媋公子便是三位公子之一，执掌上下界规则。”
“哦！”随青青恍然大悟，“什么岩浆啊、斗兽场啊，都是这个蠢公子设计的！”
“是媋公子！”小缸子不满地回头瞪了她一眼。
随青青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脸上突然一阵刺疼，但很快就消失。伴随着这股疼痛逝去，随青青眼前换了一副景象。
囚车进了深宅大院，四面楼阁皆散发着古老的气息。天色依旧是暗的，没有月光，取亮之物唯有挂得到处都是的红灯笼。
静悄悄的，阴恻恻的，随青青不自觉往旁边靠。
囚车停在了一间小屋子前。
“哇！”蹲在台阶上的小丫头惊呼，“好多猎物啊！”
她小跑上前，绕着囚车走了一圈，“小缸子你可以啊！一、二、三四五……整整八只！”
她高兴地拍手，“都能做满汉全席了！”
小缸子灵活地跳下囚车，得意洋洋，“等你把他们做好了，咱俩都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能得奖赏呢！”
小丫头闻言撅了撅嘴，“可惜，府上近日有贵客，媋公子要禁食。”
“什么？”小缸子目生不忿，“什么贵客那么稀奇？”
小丫头晃了晃脑袋，“我只知道，是个漂亮姑娘！”
小缸子不满地踢了一脚囚车，“那我不是白费力气。”
“嘿嘿。”随青青的笑声没藏住。
感觉自己被嘲笑了的小缸子冷哼一声，“你高兴个什么劲？不过是晚几日，你铁定没活头！”
他从上到下将随青青打量一遍，煞有其事道：“到时候把你脑袋红烧，四肢炖汤，身板醋溜，再小炒心肝！”
随青青缓缓朝他竖起中指。
“指头腌咸菜！十只指头都腌了！”
随青青：“……”
“大人。”伶娘睁着迷茫的眼睛，钻到随青青身边，有些无助彷徨地问：“他们在说什么？要吃了我们吗？”
“对！就是吃了你们！”小缸子这么一撒气，心情好多了。
伶娘呆呆愣愣，“为、为什么？我又不是人族！”
“你们下五界的蠢货，也就这点价值了。”小丫头不客气道，“虽然没有人族味道鲜美，但尚能饱腹。”
伶娘懵懵的，一旁的锤二亦然。
“诶！”小丫头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小缸子，反正媋公子也看不上，这俩下五界的，咱们自己吃吧。”
“好啊！”
“那割两个鼻子，再烤两个腿。”小丫头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跑，“我去拿菜刀。”
小缸子则撸起了袖子，伸手抓住了伶娘的胳膊。
“不要！”伶娘惊慌失措，“我不要！不要吃我！”
“不准吃我妹妹！”锤二卯足了力气砸囚车，但毫无效果。流星锤已经不见了，他只好上牙去啃小缸子的手。
小缸子为了躲他而松开了伶娘，转而去抓他，“那就先吃你好了！”
“等等。”
在小缸子即将扣住锤二时，随青青白嫩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再……猛地将其腕骨一折。
“我准你动他们了吗？”
“诶！”
没料到这只看似娇弱的手有这么大力气，小缸子没有防备，吃疼地叫唤了两声。
随青青气势颇足地将他的手甩开，伶娘连忙躲到她身后，可怜兮兮地唤着“大人。”
“你个王八头！”小缸子气急，“自己都要死了，还管别人？”
“谁说我要死了！”随青青轻哼，“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出来打你！”
“你出来啊！”
随青青当即举起了手，朝天打了个响指。
见她底气十足，小缸子不由得心生忌惮，后退了半步。
但清脆的响声过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切。”小缸子白眼一翻，对自己刚刚转瞬即逝的畏怯感到好笑。
“咳咳。”随青青一点也不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同时往后伸手，拍了拍正在渡灵力抢救卓令函的师兄。
松洵会意，“你再来一次。”
“啪。”
“砰！”
伴随着随青青的响指，囚车炸开，四面栏杆倒地，砸中了就站旁边的小缸子的脑门。
“小缸子？”随青青大摇大摆，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样子。
只是松洵拉住了她，“别玩了，这个人状态不好，我们得赶紧带他出去。”
卓令函仍旧昏迷不醒，段之焱背上了他。
“走！”
随青青立刻动身，但是仍旧迷茫的伶娘抓住了她的衣角。
随青青回身，停顿片刻，摸了摸她的脑袋。并且诚恳地问：“零娘，你相信我吗？”
“我、我当然相信大人！”
“那从现在开始，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要相信这是大人我营造的假象。你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跟紧我就好，懂？”
伶娘怔愣，想起刚刚为自己出头的大人，坚定地点了点头。
“走！”
几人在火红灯笼照亮的小路上疾行。
在他们身后，差点被栏杆敲晕的小缸子爬了起来，冷笑了一声。
拿着菜刀折回的小丫头左右张望，“人呢？”
“跑了。”
“竟然能跑？”小丫头感到惊奇，却一点也不着急，“那他们最好祈祷自己，不要惊扰到公子和贵客。”
*
松洵突然止步，“不对！”
段之焱亦察觉到了不对劲，“刚刚明明是这个方向进来的，可这路就跟走不完一样！”
“是阵法。”松洵断定。
随青青原地转了一圈，四面都是一个样子，没有尽头的道路，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根本分不清方向。
更诡异的是，他们明明谁都没动，却和彼此离得越来越远。
“青青！”
松洵察觉到什么，匆忙跨越无形之阵，来到师妹身边。
随青青一回头，除了瞬闪到她面前的师兄，其他人都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可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人呢？”
“抓紧我。”
松洵出声叮嘱，手中折柳剑现身。
随青青立刻抱上了他的胳膊。
松洵试探地挥出一剑，漆黑的天幕像是撕开了一条缝，露出些许光亮。
但很快又被不知名的力量缝补。
跟随出现的，是一片鲜红的衣角和冷厉的声音。
“哪里来的小老鼠，敢在我府上乱跑乱窜？”
松洵毫不留情一剑，将那片衣角斩断。
红色的丝绸飘飘下落，还没落地便像被烧毁一般，成为灰烬被风吹散。
“嘲讽他。”松洵低声道。
随青青愣了片刻才有所反应，朝天大喊：“装神弄鬼不敢露面，你才是阴沟里的老鼠吧！”
“大胆！”
随青青嗤笑，“觉得谁都大胆，那你肯定是胆小鬼咯！”
“混账！”
咒骂的同时，出声之人的身影逐渐从黑暗中显现。
松洵握紧手中剑，蓄势强杀。
可相反的方向，传来另一道似乎在寻找的声音。
“媋公子！”
“媋公子？”
随青青睁圆了眼睛，往后看去，“这个女的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松洵侧耳一听。
“媋公子？”
“师姐！”
两人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