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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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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红的火把照亮半面山坡,断崖上置着一张摆满祭品的长桌。

长桌外的人小心翼翼后退,而长桌内的人则不断往前逼。

“你们是想干什么!”已经要被逼到悬崖边上的几人中,一最为强壮,护着妻子勉强撑着身体的男人大声呵斥出来,“马老三,是你在祭祀的酒里下了药吧!”

逼他们往断崖退的人群中,一獐头鼠目的男人裂开嘴角笑道:“既然祭祀鬼神,用人还是更为心诚。”

“你们,你们是杀人!”

“才不是!”对方话还没说完,马老三就强势地打断了,“自从你们这三家外乡人来了,村子里就没有过好事儿!今年大旱,村里人都欠收,就你们的地里长了好粮。你们就是一群染了魔气的灾星,吸走了村里人的气运,我们这是为村子除害!”

“你们不要把邪物的侵害算到我们身上,”那男人吼道,“全天下都是这样的。而地,是你们不要坡田的,我们自己合力开荒,从远山引过来的水,才在旱季得了丰收。马老三,我早看出来你这好吃懒做贼眉鼠眼的无赖惦记上我们的地了,竟还纠集这么多村民来谋害我们!大家伙儿,是都没一颗良心吗!害死人,你们每晚敢安心闭眼吗!”

他这话,让那些跟着前逼的村民有些犹豫了。

“大家伙儿!”可马老三立即唤道,“村里巫人是得了鬼神托梦的,不除掉这几个灾星,地里就永远旱着吧,永远收不了粮!”

“你们不要听他的!”男人竭力想为自己这方说些好话。

马老三又对左右两边招呼了个动作:“大家伙儿,我们这不是害人只是自保!除灾星,保太平,分田地!”

他旁边两人马上跟着吆喝:“除灾星,保太平,分田地!”

“除灾星,保太平,分田地!”

随着口号,所有人都躁动起来,而在马老三的鼓动下,与他串通好的人已经拿起了武器。

周、林、张三家人看这阵仗,知道再辩无异,男人骂了声:“狗爹养的,平日里受你们这些本村人的气够多了,老林家的、老周家的,我们跟他们拼了!”

接下来,这片峡谷上,便被打斗声占据。

……

明月当空,清朗无云。

旧观小院竹门推开,三个背着包裹的少年走了出来。

不过在他们刚踏出门,临空降下五位身附灵光之人。

“这么晚了,”五人之下,莫迟暮走到三位少年正前面,亦是拦路之意,“三位打算去哪儿啊?”

“莫公子,你们怎么在这儿?”周粥有些奇怪,“我们准备按计划去找新的安居的地方。”

“不是定的三日后走,怎么如此着急连夜赶路啊?”

“那是因为……”

周粥正欲说什么时,他左边的女子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被发现了啊。”林阿浅语态妩媚,一改平日的冰冷孤傲,那张白净的脸上逐渐炸开一道道可怖的紫黑裂痕。

与此同时,周粥右边的张纪脸上也炸开黑痕,身体冒出如火焰般飘动的黑气。

中间的周粥满眼惊惑看着平日里最亲密最熟悉的两个好友,完全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莫迟暮神情严肃,立即掏出三张符纸。

半空中五人抽剑对准院门口,灵气逼人,林阿浅和张纪突然同时出掌将中间的周粥向后猛推了出去。

两人飞身而起,霎时间天上电光火花。

“你们是如何让那些村民毫无痕迹地消失,坠下峡谷的?”江延接上张纪劈下来的一招质问道。

“这么想弄明白,”在张纪背后林阿浅错身出现,“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

她手中化出一支魔箫,吹动时,江延等人突然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直直向下落去。

好在他们要摔到地上时,一股灵力接住了他们,宴衡修静静立在空中完全没受影响。

而莫迟暮凭借多年经验,已抢先一步屏蔽了听力。

“所以你们控制了那些人,让他们自己走下悬崖的,”宴衡修神垂视着两人,继续问道,“为什么要花这么长时间一家一家残害,而不是一次性报完仇就走?”

“因为不够解气啊!”林阿浅面目狰狞,带着大仇得报后爽快的笑,“我们一家一家报复,如凌迟般,那些参与过的人该多害怕。恐惧,比直接让他们死更痛苦,单纯就是想折磨。”

“哦,对了,”林阿浅说着像补充一样,又说道,“村里人都怀疑到我们身上,但谁只要敢说些什么,就会遭到报复。不是家里见血,就是人受伤。所以,那群人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提出只言片语。还有想提前逃走的人,比如村长儿子,直接全家死在村口。”

玉清宗四人已缓过劲来,回到师兄身边,江延不禁皱起眉:“小小年纪,竟然这么残忍!”

“残忍?难道我们该同情吗!”林阿浅语气中饱含着怒意,“杀害我们爹娘,抢占我们屋舍田地,让我们像狗一样游荡捡食为生,经常饿到只能吃土啊!可就是这样他们也真怕我们活下去,将我们推下了谷底。”

在她说话间,张纪手中魔气渐渐凝成一把剑。

林阿浅看着几人:“其实当见到你们的那刻,我们就知道,走不掉了……”

但对这个结果,两人似乎已经坦然接受,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可这时,下面传来一声呼喊:“阿浅,小纪!”

打斗的众人向地面上望去,而在那些从开始出招就不坚定的灵力犹豫之间,一直没怎么动手的宴衡修挥剑斩碎了两人成形的魔魄。

林阿浅与张纪像两只没有支撑的木偶,坠到了地上。

“阿浅,小纪,呜呜呜呜,”周粥飞快地跑向他们,可两人的身体已在慢慢消散,“阿浅,小纪,怎么会这样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地上的两人面色温和平静地看着大滴大滴滚落泪水的少年,同时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活下去。”

一阵风过,地上只剩两身衣物。

“呜呜呜呜呜,小纪,阿浅,阿浅,小纪!”

周粥扑在地上,紧紧抱住衣物,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那段被村里人欺负的日子,被推下悬崖的差点死去的事……

痛。

在一阵天旋地转的下落,以及砸到数不清的树枝上,最后坠在谷底后,周粥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痛,五脏六腑被摔碎了的痛。

他无法移动自己身体,身边与他一同被推下来的林阿浅和张纪在动弹。

“周粥,小纪,”林阿浅一头的血,勉强撑起了身子,去触碰两人,“你们怎么样啊?”

张纪也渐渐地爬了起来,但周粥只能听见声音,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阿浅,”张纪先开口安抚她,“我还能动,看看周粥。”

周粥眼睛只能勉强睁着一条缝,他看见他们来探自己气息,然后采取一切能做的想让他也能有些反应。

“小粥,小粥啊,周粥应个声啊,应个声,你不要有事啊,”林阿浅轻拍他的脸蛋,“我们三个约好要一起活下去的。”

“周粥!周粥!”张纪也大声喊着,掐他的人中,去按压他所知道的一切穴位,“周粥你醒醒!”

周粥感觉身体在变冷,但是心里很暖,脑海中浮现出以前。

三人中他的身体是最弱的,所以每次爬墙上树,奔跑凫水,另外两个总是格外照顾他。

可能因为他们三家是外来人,本村的小孩都不与他们玩,还时常欺负他们。

林阿浅性格强,绝不受憋屈,每次率先叉腰与他们对骂,吵到一定程度就开始动手,张纪则是三人中的顶尖打手,周粥最初胆小害怕,但看到好友被欺负会抓起身边一切东西冲上去帮忙。

后来他们爹娘死了,村里人说是妖风卷下的崖底,抢他们田地,偷摸放火逼走他们夺取屋舍。

他们怎么会想不明白,自己爹娘就是被这群人害死的。

可是。

周粥眼泪滑落,他都还没来得及有能力为爹娘讨个公道,现在就要死了。

这时,他听到了如野兽低吼一般的声音,正想办法救他的林阿浅和张纪齐齐看着前方,僵住了动作。

一只浑身冒着黑气,眼带红光,獠牙暴凸,如烂泥的东西,两前肢撑地拖着还没成型的后肢走向了他们。

林阿浅和张纪的脸都瞬间没了颜色。

但周粥看不见,因为他们是背对着他的。

他只看见,在那怪物张开血盆大口要袭击过来时,林阿浅与张纪一人拿着个都不算武器的东西冲了上去。

两人打不过,两人被碾压,两人被重重摔在地上……

他多想上去帮忙,如以前一样。可周粥甚至连看着他们的力气都没有,眼皮缓缓合上,而在那最后的模糊视线里满身是血的两人好像咬住了怪物,是一种比怪物更疯狂的,啃食了上去。

所有记忆如流水一般,都涌回周粥的脑子里。

他不知道闭眼之后林阿浅和张纪怎么打败的那东西,又怎么变成了邪物,自己又是怎么活了下来。

而那两个人也选择了不告诉他,让他活在轻松里。

“他们必须死吗?”两座土堆边,周粥垂着头。

身边与他一样手上沾满泥土的人不知该如何开口,宴衡修回答了他:“对。”

“我们也只是报了仇而已,”虽然周粥知道邪物是不好的存在,为了天下太平都该被消灭,“但没有滥杀无辜啊。”

“邪物是要吃人的,他们现在或许还保有些人性,总会渐渐忘记作为人的感受,看人就如家畜,你是他们在意的存在他们可能会有格外的意识不伤害你,可他们一定控制不住伤害其他普通人,”宴衡修语气只是陈述,没有一丝波澜,“所以邪物必须除掉。”

这世上连人在得权得势之后,都会把人不当人对待,更别说已经不是人的邪物了。

周粥问道:“邪物只能吃人才能活吗?吃粮食不行吗?”

“嗯,邪物已无法吃人所吃的东西。”宴衡修答道。

听到这里周粥再也控制不住,抱着鼓鼓囊囊的包裹嚎啕大哭,难怪,难怪他们把所有吃的都让他背上,他们已经不吃人的食物也预料到今天可能走不掉了。

那这么长时间来,他们准备那么多粮食,晒果干,制肉干,都只是给他的吗?

“阿浅,小纪,呜呜呜,阿浅,小纪。”

周粥一夜之间失去了这世上唯有的至亲至爱,小小的身影跪在土包前,一个人哭两座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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