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欢又和杨青说了几句话，安慰好大家的情绪，便到音乐教室去上课了。

音乐老师姓徐，是个非常庞克的拽姐，上课铃响完后看了看表：“大家先找位置都坐下，等会儿先唱一遍给我听。你们班班长呢？”

陶梦杰举手：“老师，我在这儿呢！”

徐老师取下墨镜打量她一眼：“就是你啊，行，等会儿你来指挥，我也看看你的问题。”

“啊？”陶梦杰难以置信，“我、我、我没准备好啊老师……”

徐老师抬手给她背上来了一下：“你要是现在就能直接上台了，那我还给你指导什么呀，别废话了。”

徐老师这一下不疼，却给陶梦杰打出个心跳加速来了。

“来，准备啊，开始唱。”徐老师叉腰往那儿一站，不由分说就开始放伴奏。

陶梦杰就这么赶鸭子上架地站到了大家面前，紧闭着双眼，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尽管很多动作还不熟练，她只能尽力去抓住节拍，抓住指挥动作之间的变化。

一曲闭，徐老师面无表情地走到钢琴前掀开盖子：“来，跟我弹的唱一下，你用甘甜的……这一句。”

大家照做。

扣完了细节，徐老师站起来，手撑着桌子对她们讲：“这些细节的地方，你们回去自己多练习一下。另外我还要强调一点，什么叫合唱？多的东西我不讲，专业的东西我也不说，因为你们的音乐教育跟你们班主任的头发一样稀疏，这我是知道的。”

听见这话，好几个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老师也扬起肆意的嘴角：“话说回来，回到正题上，合唱就是要大家的声音拧成一股绳，能够凝聚在一起。你们想一想，在刚刚合唱的时候，你们能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好像有诶。”

“真的有。”

“我也能听见我的声音，我还听见江嘉李跑调了呢。”

徐老师点点头：“能听见自己和别人的声音，就说明你们的声音不齐，还很杂乱。你们练合唱要做到的，就是和而不同，因为大家的水平不同，短时间也没办法统一，所以很难要求大家都唱得一模一样，但是一定要做到一点就是，感觉自己的声音从嘴里飘出来，汇入了大家共同的溪流里。”

小孩们清亮的眼神明显变得混沌起来。

“好有道理啊，理论上听起来很完美。”

“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似懂非懂的，要长脑子了老师。”

徐老师无奈地笑了笑：“我跟你们说的，你们记住就行，练习的时候再慢慢找感觉，急不得，慢慢来。”

她把陶梦杰揪过来：“来我给你说说你的问题，其他同学，自己练一练，找找感觉。”

俩人站在角落里，聊了好一会儿，没人知道内容，蓝天欢偷偷地关注到，陶梦杰听着徐老师讲话，眉头一会儿紧一会儿松的。

“徐老师今天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下午饭后，蓝天欢和姚聪站在教室后窗看夕阳，见陶梦杰回来，这么问她。

“她就是把之前手机上发给我的指挥视频再细讲了一下，”陶梦杰道，“讲了一下我的问题和该如何改善，其实也没啥。”

“那她对你的评价怎么样？”蓝天欢道，“我今天看你指挥得很好诶，进步了好多，好歹把四肢驯服了，而且临时被叫上台也不紧张。”

陶梦杰叹了口气：“哪有，我紧张死了。今天老师教了我很多，但是……我感觉都不太能理解，下周结束就要比赛了，我头好大啊。”

姚聪甩甩手：“哎呀没关系呀，今天老师讲的合唱注意事项我也理解不了，理解不了就不理解呗，慢慢来，练着练着就明白了吧。”

陶梦杰使劲地搓了搓头发：“万一我永远都练不明白怎么办？”

蓝天欢道：“你意守丹田，集中注意力，哦不注意力放空，哦不还是注意力集中吧，然后闭上眼睛，进入神魂合一的境界，去感受每一个动作，感受炁在身体里的流动……”

姚聪捏起手指哈了口气，弹了她一个脑光蹦：“蓝大师，你这样传播是违法的。”

蓝天欢道：“好好好，小的错了。但说真的，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想来唱歌和指挥也差不多吧，反正就闷着头地练，练到某一刻量变达成质变，也许就顿悟了。人家都说三百个小时就能入门一项技能，你只是指挥一个合唱而已，练个三百遍说不定就差不多了！别担心，要对自己有信心！”

她说这话也心虚呢，毕竟只是有理有据地胡编乱造罢了！

陶梦杰一听，又跟打鸡血似的：“嗯，我懂了！我什么也不想，也不焦虑这个那个的，管它结果如何，我就是一个字：练！”

自此开始，她就真的开始加强练习了。不管质量如何，不在乎自己进步与否，只要逮住机会就练完一遍。晨读时候边背书边练，形成肌肉记忆。课间休息练一遍，写完一张数学卷子练一遍，下午合唱之前合着音乐练几遍，只要能逮着人，就请对方看看自己的动作，给些建议。

有天蓝天欢说她动作有些不够舒展，也差鼓劲儿，一种柔中带刚、游刃有余的劲儿。

听得陶梦杰想翻白眼。

但她有了一些灵感，专门去找了些舞蹈和武术视频来看，力图找到一种柔与刚之间的共鸣，律动与轻缓之间的和谐。

又是一个周三的傍晚赏景时分，岑琰打开白板放起伴奏，大家稀稀拉拉地站着，看晚霞的看晚霞，靠柜子的靠柜子，嘴里唱着一样的歌。

陶梦杰悄悄把蓝天欢拉过来，兴奋地跟她说：“欢欢，我觉得我悟了！我真的悟了！”

蓝天欢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跳：“真的真的啊？那太好了，你快表演给我看看！”

陶梦杰伴着音乐摆起手。

她的手臂不再像是木偶僵硬的四肢，变出了一根坚硬而有韧劲的内芯，支撑着有力的挥动。举手投足之间，她的身体站立稳如松柏，伴着旋律的吹拂轻轻摆动，摇晃出节奏的变化。

她的神情，化作阳光里笃定的春风本身。

蓝天欢为她鼓掌：“你好厉害！完全脱胎换骨了！和最开始的你截然不同！你的指挥也许算不上专业，但英姿飒爽无人能敌啊，这点合唱比赛肯定能拿下了！”

陶梦杰嘿嘿笑了两声：“我跟你说，你的方法真的有用诶，从上周音乐课到今天快有一个星期了，我练了33遍，真的在第33遍有感悟了！”

蓝天欢惊讶道：“你也太努力了，好厉……”

伴奏声突然停了。

所有人都意外而狐疑地看向岑琰。

岑琰站在白板前，按下了暂停键，而后乖乖地站好。

她面前站着的是温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