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屿刚想开口骂梁瑾,陆淮聿就皱着眉过来了,步子迈得大,走得也快,方向很明确,就是冲着梁瑾来的。
先前,陆淮聿身边原本乌泱泱簇拥着一堆人,不知道他低头说了什么,那些人都笑了,梁瑾依稀听见他们说“陆少好雅兴”,之后便散开了,给陆淮聿让出了空位。
陆淮聿一直走到梁瑾身边才停下,面容冷峻,西服衬衣齐整服帖,不怒自威。
赵明屿个头不算矮,大学毕业时体检还有182,只是站在陆淮聿面前就不怎么够看,身高矮了他几公分,气势上又输了好大一截。
陆淮聿习惯性地伸手揽过梁瑾的腰,照常把人搂到自己身侧挨着。
“他欺负你?”
陆淮聿说得慢,语调平稳,平静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赵明屿身上,眼里没什么感情,让他莫名有些不寒而栗。
露台上没多少人,但不代表只有他们三个。
本就是主人家,陆淮聿不算大的声音也足够引来边上人的关注,不是为了给赵明屿解围,而是梁瑾不想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他顺势抬起头看向陆淮聿,从这个角度看到陆淮聿硬朗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
"我们走吧,好吗?"
梁瑾低声说,伸手握住陆淮聿的手,拇指轻蹭他的手背,明明语气极其自然,配上动作,陆淮聿却觉得梁瑾是在和撒娇。
赵明屿看着两人旁若无人亲密的样子,简直要气得晕倒了。
不知道梁瑾从哪里学来的这副狐狸精作态,还真把陆淮聿迷得团团转,这一通操作下来,简直坐实了他欺负梁瑾的事实。
谁欺负谁?
他还没讲两句话,就被梁瑾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他急得要冒烟,声音都不稳了,伸手就要去拉梁瑾,要他把话讲清楚,但陆淮聿只是很轻很淡地扫了他一眼,眼里那警告的意味一看便知,赵明屿只能讪讪地放下悬在半空的手,忍气吞声,噤声不语。
往里头走出一段距离,梁瑾才松开挽着陆淮聿的手臂,眨了眨眼,说:“他没能欺负我。”
“我知道”,他早叫人盯着,若是赵明屿真的做了什么,不用他来,就已经被人拉走了。
只是梁瑾脾气好,这是一众管家佣人认证的,陆淮聿也清楚,这才在看见赵明屿即将炸毛的时候赶过去拦下,没欺负成功是一回事,有没有受委屈,那就不好说了。
陆淮聿也不怪他先前不说,他发觉自己好像挺吃梁瑾装乖憋坏这套的,比往常面无表情生人勿近的样子多了些人气,乌黑漂亮的眼睛终于不是一直毫无感情的空洞样。
“我还骂他了。”
“是吗?”陆淮聿嘴角带着浅笑,把梁瑾收回去的手重新拉上来,圈在自己的臂弯里,不让他挣脱。
“说说,怎么骂的?”
梁瑾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像狐假虎威完回来得瑟炫耀似的。
但还是乖乖说了:“我叫他滚出去。”
陆淮聿笑了,丝毫不觉得这也算骂人,他慢条斯理地说:“开心了吗,要不要回去,让他继续站着给你骂?”
梁瑾觉得今天晚上的陆淮聿心情格外好,居然还愿意顺着他做这种毫无道理、仗势欺人的事情来,可能是今天晚上他确实遇到了合适又心动的结婚对象。
梁瑾被拉着去坐了陆家的内部电梯,又被陆淮聿带着七绕八绕,最后才到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来。
陆淮聿停在门口,没动,梁瑾疑惑地看他,却正中他下怀。
陆淮聿一只手伸进了梁瑾的衣服下摆,不安分地在他后背摩挲。
梁瑾拦了两下,没用,伸手推他:“进去,进去再说。”
“没人敢来这边。”
陆淮聿不管不顾,梁瑾的嘴唇被他吻得很红,因为陆淮聿又亲又咬,下了力气。
好不容易被放开,休息了几秒,陆淮聿又低头去啄吻他的嘴角,带着薄茧的指腹摸着梁瑾的眼皮,没一会儿梁瑾便觉得眼上热热的。
两个人唇贴着唇,陆淮聿低声轻语:“你先进去,我晚点再过来。”
—
陆淮聿把被梁瑾抓皱的西装袖口抚平,又看着梁瑾乖乖进了房间,这才转身离开,进入电梯的时候面容平静,好像刚才把人抵在门上吻得七荤八素的罪魁祸首不是他。
在情欲的催促下,很多人都会失控,管不住下半身,更何况是从出生开始站在高位的人,情事是最容易得到手的。
但陆淮聿不是这样的,在梁瑾出现之前,他一直被林听颂戏谑清心寡欲,他只是很挑剔,又过分高傲,看不上别人,也不打算让别人靠近自己。他只有在梁瑾面前才会露出一点点失控的苗头,而实际上,就连梁瑾也无法判断陆淮聿什么时候是失控的,因为陆淮聿面上看起来总是云淡风轻,游刃有余。
那样的从容并非一朝一夕养成,那是世代积累的结果,是生来就带在身上的。
陆淮聿走到庄园的另一头,花了些功夫,但老太太喜欢幽静,也只能由着她去。
知道陆淮聿在结束之前必然要来看看老太太,岑佩早早就在门口候着了,看见陆淮聿走近,微低着头,很是恭敬道:“少爷。”
陆淮聿只是点了下头,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神微动,轻声问道:“奶奶睡了么?”
岑佩很快摇头,告诉他:“老太太一直在等您,还没睡。”
说罢,抬手推开了身后的门,退到边上去,给陆淮聿让出位置,并在他走进去之后,轻手轻脚关上了门,没有在里面候着,把安静独处的空间留给祖孙二人。
老太太半靠在床被上,身上盖着的被子是陆淮聿专门找奥地利的师傅手工制作的,面料光滑柔软,是很温凉的缎面,正适合这个天气,陆淮聿走上前,替她把略微下滑的被子往上拢了拢,低声温和地叫她奶奶。
老太太看到孙子就高兴,连声应“哎”,从被子里伸出手,拍拍被面,要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房间里的灯并不明亮,按照医生的建议,全都换成了柔和健康的护眼灯,但也足够看清两人的面庞。
老太太看着孙子这张日渐成熟愈发显出冷硬的面孔,心疼大于欣慰。
她总是在担心孙子,因为陆淮聿的父母太不负责,完全不把生了个小孩当成一件大事去认真对待,比随意的从宠物店里抱回一只小狗小猫还要随意。两个没有爱情的人被撮合到一起,只是互相配合完成了家族的使命,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现。
陆珉章年轻的时候更是和陆老爷子直截了当地表过态。
“你要家族有后,我也已经生了,多余的事我一概不管。这孩子您老乐意照看,那就您自己养着,没这闲心就交给保姆,总之陆家家大业大,养活个孩子不成问题。”
撂下这话之后就果断离开,更稀奇的是,陆淮聿的母亲和陆珉章一样的冷血,生下陆淮聿之后就回了自己家,明明靠着陆淮聿捞了不少好处,到头来好像陆淮聿是什么很遭人嫌的东西,拖累人的包袱。
不应该是这样的,陆家未来的继承人,含着金汤勺出生,就算是个皮实的男孩,也应当是千娇万宠、百般迁就、泡在爱里长大的才是。
可一直到陆淮聿快要上初中的年纪,陆老太太才知道陆珉章常年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别墅里,平时只是雇了七八个住家保姆和厨师伺候着,之后也就没其他的表现了,差点给老太太气掉半条命,哎呦哎呦地叫着乖孙,把陆淮聿接到了自己身边养着。
老人家的手上带着温热,棕褐色的斑点明显,经脉也突出,像树干上的年轮,无一不在默默展现时光流逝刻下的痕迹,乍一看微不足道,却格外扎眼。
老太太脸上看着心事重重,拍了拍陆淮聿的手背,慈爱地问他:“今天在场这么多人,有一个能入我家乖孙的眼吗?”
陆淮聿无奈地叫了她一声:“奶奶。”
老太太知道他要说什么,故意板起脸,很不满意:“不是奶奶说你,今年过完生日就30了,当年跟着奶奶回来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孩,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奶奶还不能操心你的婚事吗?”
“我不急。”陆淮聿不愿意伤老人的心,只是含糊其辞地给了个回应。
老太太鬼精,净打些感情牌,弄得陆淮聿怎么回绝都不合适:“奶奶也没要你给我生个重孙,你爸爸就是被你爷爷逼得太紧,才做出这样昏头昏脑的事情来,奶奶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逼你?”
她慈爱的目光在陆淮聿俊挺的眉目上逗留,慢慢的劝着:“奶奶只希望,你身边也能有个知根知底的知心人陪着,我年纪大了,陪不了你多少年,你那父母又是冷心冷面不中用的,奶奶走了以后,谁来爱你护你心疼你呢?”
连活不了几年这样的重话都说出来了,陆淮聿没办法,只能认输。
“你老实告诉奶奶,心里有人了没?若是没人,我替你再多看看...”
陆淮聿无可奈何,哄着小老太太说:“有了有了。”
“谁家的孩子?家里人是做什么的?人家中意你吗?”陆老太太紧了紧抓着陆淮聿的手,想从孙子嘴里撬出点信息来。
她若是有心打探,岑佩自然是要知无不言的。只是陆老太太还是希望,能由孙子亲自和自己交代。
不知道怎么回事,陆淮聿脑中浮现出了梁瑾的模样。
笑起来眼睛会弯,眼睫也跟着施展开,嘴角的梨涡不经意露出的模样。
“你可别当我年纪大了,就聋了傻了,你吩咐岑佩仔细盯着伺候着的,是什么人?”老太太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个人精,陆淮聿即使吩咐了岑佩不要声张,也瞒不过陆老太太的火眼金睛。
“你不同我说,是人家的家庭背景不好,怕我嫌弃,还是压根没追到手,这才没脸说?”
陆淮聿不过是沉默了两分钟而已,在陆老太太这已经快把全过程走完了。
“有几个人家能和我们家比的,只要是你心里喜欢的,奶奶都不会拦着。”
陆淮聿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叫她少操心,自己有在接触。
老太太听他这么说,眼睛笑得眯起来,她原先害怕有陆淮聿父母的例子摆在那,陆淮聿会在情事方面尤为困难,或者抗拒,这会听他松了些口风,便知道是有戏的,也就不再过多逼问。
只是难免忧心,陆淮聿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内里是什么脾气,自然清楚的很。
骨子里的偏执,说一不二霸道的性格,面冷心硬的做派,从她的丈夫开始,到她的孩子陆珉章,再到孙子陆淮聿,挨个遗传了十成十,简直如同诅咒一样萦绕着陆家人。
陆淮聿更是,做了多少,嘴上不说,要你自个儿去看,若非岑佩主动提起来,陆老太太到现在都不知道就这么一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被子,却让陆淮聿在背地里花了这么多心思。
“和人交心,最重要的是将心比心,不要总是憋着一肚子坏水想要捉弄人家,你这孩子从小就蔫坏,得亏林家和裴家那两个孩子脾气好,小时候任你欺负,长大了还能和你玩到一块去。”
“可是谈恋爱不一样,里头的门路深得很,要有商有量才走得远,谈情说爱比不得做生意,有来才有往,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算。”
“千万别把外面那套做派带回到家里去,听到吗?”
陆淮聿好像真的把这些话听进去了,表情诚恳,答应道:“我知道。”
—
两个人最后还是回了欣桐湾的家,没有待在陆家老宅,尽管陆淮聿在和老太太聊天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梁瑾,但他还不想这么快让老太太知道梁瑾的存在,不着急,在陆淮聿看来,这都是顺其自然、来日方长的事情。
回去之后,梁瑾好像是很累了,随便陆淮聿怎么摆弄都可以,连拒绝的话都没怎么说,乖得出奇。
...
陆淮聿抱着梁瑾进了浴室,却在里面几乎耗了一个小时才出来。
他想,下次还是要带套。
事后的清理活动总是很容易擦枪走火,陆淮聿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梁瑾面前总是失灵。
这种感觉令人很是挫败,也不好受。
梁瑾的发尾被水打湿,湿湿的垂着,因为很长时间没去理发店,已经到了扎脖子的程度,陆淮聿拿来一块发巾,耐心地揉搓、吸水,心想什么时候让造型师来家里给梁瑾重新打理头发,因为陆淮聿不太擅长这件事。
就连给梁瑾吹头发,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听见梁瑾小声抱怨说烫。
梁瑾太困了,坐在椅子上都想要倒下去,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