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吗?”
罗云生觉察,姐姐已经不一样了,她不再是那个率直烂漫,会坐在繁花扎成的秋千里荡得很高的阿姐,她现在更像是一把匕首,在黑夜中蛰伏,周身玄铁的黑,看不清颜色,随时能让敌人毙命。
以身入局,不算高明。
可对于阿姐,也许是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阿姐,我可以帮你隐遁,带着孩子来我府邸,剩下的事我来做。”
陶夭夭摇头,“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你不清楚,贸然接受会暴露不必要的事,你如果想帮忙,有件事你去做。”
她的话很轻,却带着纯粹的不容置疑。
罗云生感觉这是自己的错觉,但还是出口问,“什么事?”
“我拿到了当年的案卷,放在你那里。其中有什么蹊跷或漏洞,你应该比我更能看得出来。”
“好。”
只是,临走时,陶夭夭问了罗云生另一件事,“罗大人,是谁引你来这里的?”
“燕绥?”
闻言,罗云生闪过惊愕,随后唇角慢慢抿直,微微点了点头。
是夜,陶夭夭命人将案卷送到了应天府,还另配了一张药方,正是陶夭夭施药的药方,另配了一行字,药价低廉,迅速囤货。
——
秋夜无风,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天际,陶夭夭忙活了一日,回来时已是深夜。
陈婆子迎上来,“二夫人,您怎么才回来?二爷搂着小公子先睡了。”
陶夭夭隔着窗棂,视线落在内室一大一小的身影上,燕逸之所在的官署每日有太医院坐诊开方,预防瘟疫,目前还没有一人得病,可她每日接触的鱼龙混杂。
念及此,她吩咐陈婆子,“收拾出东偏殿我过去睡,还有,你今日接触了我,也要避开,明日我不在府上,你独自待在东偏殿。”
“好好好,老奴知道,定然不会让小公子有事的。”
“院子里每个人,药按时吃。”
前些日子陶夭夭得了瘟疫,已经回了奶,现在不必非要搂着思齐睡觉。燕逸之每晚回府哄着思齐,现在反而思齐与他更亲近。
陶夭夭的衣裳照例泡在了药桶里,放在院门口,另一件晾晒好了,拿到东偏殿里。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夫人您泡个澡解解乏。”陈婆子跟上前侍候她,自从明白自己被陶府扔下,陈婆子已经把陶夭夭当成了自己的主子。
翠竹正在打理自己的周身上下,得不出空,陈婆子便主动凑过来。
可今夜,陶夭夭不必别人侍候,她踏进浴桶,挥手道,“你下去休息吧,不必在这侍候,我想静静地自己多泡一会。”
陈婆子没有强留,关合了门退了出去,她这个岁数熬不得夜,躺在角房里,不一会呼噜声响了起来。
在过分寂静的夜里十分醒目,屋角,有个窗棂响动,似是一只调皮的猫儿耐不住寂寞,从屋顶瓦砾里跳下来,摸到了她窗边。
陶夭夭靠在温暖的浴桶里,闭合的眼睫轻颤,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她累了一天太困了,虽然她紧绷着一根弦,经过了一段长长的过分寂静的夜,还是睡着了。
一个墨色身影穿过东偏殿的正厅,没有太多的动作,径直朝净房走去,他的脚步很轻,像极了一只猫儿,那双眼睛,似是星光闪落,似夜空里常驻的猫头鹰,锐利之色不减,
陶夭夭不安地动了动,修长的眉毛紧紧地锁起来,只感觉耳边一股热气,淹没在花瓣浴里的身体微微颤抖,随即嚯得睁开眼,面前没有什么人,只是她刚要站起身时,一双粗粝般的大手按住她双肩,将她按了回去,
花瓣黏在她的胸前又漂浮回到水面上,陶夭夭刚刚从睡梦中醒过来,是一片火海,她奋命救出的弟弟,再次被推进火海里,连同父母和府里人的尸体,连同整个转运使府的一切,全部燃烧殆尽。
“啊——!”
一声不高不低的轻呼,被她咬在口中,身后,那段清冷如松雪的气息强行钻入他的鼻尖。
“见到了?”他嗓音很薄,漫不经心地,似是对自己问出的话并不关心。
燕绥今日穿了个纯白色的宽袍,乌发被一根玉簪随意的束起,从陶夭夭身后缓步走到身侧,半坐在浴桶边沿,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多,陶夭夭有些慌神,屋角昏黄的烛火跳动,给燕绥阴沉的面容镀上一层柔和。
就这么静静看向陶夭夭,等她的回答,他虽然笑着,唇角的弧度却不大,给人一种尚可接近的错觉。
可对上那双不知何时蒙上血丝的黑眸时,那股来自血腥场上踏过的威压能在第一时间将错觉击溃。
“指挥使大人这次来,又要索要什么,不管是什么,作为答谢,我都可以。”
陶夭夭敛起眸中复杂的情绪,再次抬眸看向燕绥时,只有义无反顾的笃定。
燕绥没有即刻说话,而是神色不变得,饶有兴致地看向她。
只是,他神色一敛,眉心轻拧,眸里罕有地出现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痕。
要不是陶夭夭现在与燕绥对话都会一眨不眨地看着看着他,都抓不到。
自从陶夭夭将心中的恐惧甩开,她只想从他一点一滴的面色变化中看透他心中所想,虽然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根本看不懂。
燕绥轻笑出声,“谢我留下他,还是谢今日?”
燕绥知道,陶夭夭已经猜到转运使府是他带人抄家,也猜到是他让她的弟弟成为了罗云生。
两人在这刻,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坦诚相见了。
“陪我。”燕绥压低眉,博润的唇近在迟尺,勾出一抹淡笑。
是占有欲还是……
陶夭夭不敢往下想。
她偏开头,语音清凉,“可以。只是不是现在,我要让燕府也被抄家灭门,再为父亲翻案。”
陶夭夭的小心思他一目了然,用这话作为缓兵之计,也是引诱他,让他站在她这边,覆灭燕府。
燕绥面色沉静,“我等你。”
陶夭夭眨眨眼,没有说话,像是在等什么,“指挥使大人,谈判结束,您是不是该离开了。”
他每多呆一刻,陶夭夭都觉得心惊肉跳,他这一身白,在这样漆黑的夜里,简直是活靶子,燕逸之就在隔壁殿里,他这是要把她放在火上烤。
燕绥笑而不动。
屋外有人走动,燕逸之的嗓音随脚步传来,“夭夭,是你回来了吗?”
最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陶夭夭下意识抓上燕绥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