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跟着孙依回到家的时候，她看不清孙依脸上被黑发遮盖住的神色。
十分钟前，她第一次见到孙依展露出那样的表情。
绝望、失望、悲愤，仓皇失措。
沈然进门的时候早就做好了挨骂挨打的准备，而今晚的孙依，冷静得相识被冰封住的雪山，她的根基瞬间就和沙发连在了一起。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十一点的时候，孙依依旧面无表情，呆坐不动。
她做了多久，沈然就站了多久。
孙依惯使用这一招，让沈然原地崩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然听见她说道：“你谈恋爱了？”
——
今年的春节来得早，放假也早。期末考之前，高二年级还专门进行了一次模拟考，美名其曰让同学们保持适当的紧张。
连续三天的模拟考结束之后，许思齐虚脱一般趴在桌子上，吐槽道：“又不是高考，至于整得那么隆重吗？”
“平时当高考，高考当平时。”何欢怡在旁边一边摸着暖水袋一边安慰着她道，“不管了，考完就放元旦。”
许思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凑过来和她一起摸着暖水袋，道：“元旦过完又是期末考。”
“我说谁发明的考试，又是谁发明的考试第二天出成绩。”
“把学生当牛使，也把老师当牛使。”
许思齐戳了戳温初的手臂，问道：“元旦你去那里玩呢？”
“在家吧。”温初想了想，道：“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吃个饭，逛个街什么的。”
许思齐道：“好无聊啊。”
温初道：“那你想去哪？”
“爬山怎么样？冬游？”
“也行，不过你考完试之后还有力气爬吗？刚才是谁鬼哭狼嚎来着？”
“哎呀，假期就是我的兴奋剂，把沈然叫上，还有你最喜欢的岑以安……”
许思齐还没说完，温初立刻捂住了她的嘴，蹬着她说道：“什么叫我最喜欢的岑……”、
“哎呦，你还害羞上了？”许思齐八卦地说道：“你们的每一个动作逃不开我鹰一般的眼睛。”
她一边双手指着自己的眼睛，一边笑着看向温初，“我都知道的。”
“什么动作？”温初无奈地推了她一把，道：我告诉你啊，不要乱讲！”
“这样啊？”许思齐余光看见一个人影，连忙说道：“岑以安，你元旦有没有空啊。温初想约你去爬山。”
温初又捂住她的嘴巴，看向岑以安，道：“她瞎哔哔的。”
许思齐用力睁开温初的手，没好气地说道：“我哪里瞎说了，我们刚才都说好了，岑以安，你来不来？”
岑以安看向温初，她脸上带着几分期待，正想说话的时候，赵期宁走过来说道：“来什么？我也要来。有没有人约我？”
“没有，人家约的是岑以安。”
“为啥只约了他，是因为我长得不够帅吗？”
“不行，有岑以安在的地方怎么能够没有我的存在呢？我也要去。”赵期宁乐呵乐呵地说道。
许思齐道：“人家还没有答应呢。”
赵期宁先是看了一眼温初，又看向岑以：安，眼底笑意浓了几分，道；“他肯定去啊，你们不知道吧，岑以安最喜欢爬山了。”
“他天生就会爬山，爬得又快，还能背女孩子上山呢。”
许思齐朝着温初挤挤眼睛，道：“真的假的。”
她又看向岑以安，道：“岑以安，你去不去？”
岑以安的目光在温初身上停留了短暂的几秒钟之后，道：“有时间就去。”
旁边的赵期宁直接打断了他不清不楚的回复，直接拍了拍桌子，说道：“去去去，他不去我都要绑着他去。”
几人商定好元旦当天去爬北林市的北秀山，坐落在一处公园，离这里要一个小时的路程。
温初和许思齐正打算叫沈然一起去，在七班的门口随机拦住一个同学，问了才知道沈然被叫去办公室里。
许思齐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怎么感觉沈然天天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孙依拉着沈然不知道正在和七班的班主任廖芝芝说什么，温初透过玻璃窗看见她脸上会之不散的怒气。
廖芝芝和气地劝她冷静，没想到孙依直接说道：“遇到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冷静。”
“廖老师，你还年轻，你不知道当妈的感受吧？”
廖芝芝安抚着孙依的情绪，随后一脸严肃地向孙依保证，“沈然妈妈，您先冷静下来，我们班上绝对不会有早恋这件事的，而且沈然同学学习态度很认真，也很乖巧，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孙依依旧不依不挠，沈然很是局促地拉着她的手臂，轻声低说道：“妈，别说了，我真的没有早恋。”
早恋的字眼一下子钻进温初的耳朵里，一连串的记忆瞬间涌入她的脑海之中，她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样，连尖锐的上课铃声都没能听见。
下节是化学课，许思齐怕迟到，扯了扯温初的衣服，道:“赶紧回去，等会可是化学课！”
温初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然，心中空缺了整整一大块。
沈然此刻就像是热锅上乱跳的蚂蚁，廖芝芝向她投来的宽慰的目光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廖芝芝叹了一口气，说道：“沈然妈妈，我们先让孩子去上课好吗，你接下来都没有课，您可以和我详细和我说一下事情的经过好吗？在我心里，沈然一直都是一个很让人放心的学生，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不是误会，我就是要在这里掐断早恋的苗头，你是他的班主任，更加有责任！”
“是是是，”廖芝芝投以沈然安慰的目光，轻声说道：“沈然，先回去上课，好吗？”
沈然的眼圈骤然变得通红，她再一次把祈求的目光投向孙依，道：“妈，您先回去好吗，我回家和你解释。”
“我不听你的解释，你和那些不学好的学生在一起，都学会撒谎了，今天你的班主任在这里，我一定要弄清楚。”
沈然只好先回了教室，而当时已经上课，打报告的时候，全班人的目光此刻似乎变得非常刺眼，她走的每一步路都很艰难。
午饭之前，廖芝芝把沈然叫到办公室，温柔地说道:“你妈妈什么都没有和老师说，老师觉得她可能是误会你了。”
“不要有什么负担，老师知道你很聪明也很懂事，你会有分寸的。”
沈然沉默了很久，看向廖芝芝的目光的时候带着几分抱歉，她朝着料汁汁深深鞠了一个躬，弯腰的书案件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温初在体育馆二楼天台找到沈然的时候，看见她带着耳机一个人蹲坐在角落里。
校门口新开了一家寿司店，温初拿着大包好的寿司走到她面前，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沈然，吃不吃寿司。”
午休时间很长，没有睡意的同学可以自由活动，温初也是在一次热得睡不着的午休之中找到了这个四处通风的地方，但是走上来的时候发现沈然早就来过这个地方了。
沈然抬眼看向温初，轻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又不在教室，我和思齐在校门口看了好久都没看见你出来，我一猜就知道你在这里。”
温初打开寿司盒子，拆开一次性手套递给她，有拿起一块鳗鱼寿司，道：“试试看，我也是第一次买，我看见有很多人在那里排队，想着肯定好吃。”
“你排了很久吗？”
“不久，我早就在那里了，顺便打包过来和你一起尝尝。”
儿二楼天台可以清楚地俯瞰整个学校，正值午休，校道上没有多少人。
元旦之前竟然出了了太阳，也不算横很冷，阳光照落，徐徐的风吹得人很舒服。
温初说起明天放假去爬上的事情，沈然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明天我会不会有一节补习课。”
就算没有，孙依也是要监督她学习。
温初想了想，道：“我们上午早点去，然后下午回再写作业，这样子怎么样？”
“我，思齐，岑以安他们都一起去。”
沈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但面色还是犹豫，不过最后说道：“我再考虑考虑。”
“没关系，我们等你一起。”温初笑着说道。
——
元旦当天，榆林小区周围的街道都挂上张灯结彩，颇有一点过年的气氛。
温初出门之前给沈然发了一条信息，走到社区广场看见罗清连和一群社工在组织游园活动，里里外外都围满了人。
罗清连看见了她，送给她一小朵红色的窗花，笑着说道：“新年快乐啊，有没有兴趣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呢？”
温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天可能不行，要和朋友出去玩。”
罗清连了然，道：“是和以安一起去吗？”
“昨天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也邀请他来参加社区的活动，他也是说去玩。”
温初点了点头，道：“下次一定参加。”
罗清连点了点头，道：“没关系，玩得开心。”
几人约好在师源面馆附近集合，温初推着自行车正准备走出榆林小区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温初下意识回头看见穿着黄色棉袄的沈然蹬着自行车匆匆朝着她跑来。
“温初，等等我！”
温初和沈然骑到师源面馆的时候，发现许思齐和岑以安早就在那里等她们来。
温初老远就看见许思齐激动地朝着她挥手，道：“这里这里！”
自行车停在她的面前，许思齐道：“还有赵期宁，竟然迟到了！等会让他一个人留在后面。”
“偷偷说我们什么坏话呢？”赵期宁一个瞬移的刹车帅气地停在几人面前，他的自行车筐里多了好几瓶水，“好啊，许思齐，等会你不准喝我的水。”
许思齐冷笑道：“我稀罕你的水哦，我书包里还有零食呢，也不给你吃。”
“真是小学生，”赵期宁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扭头朝着身后喊了一句，道“魏玮，你快点啊！有人嫌你慢呢。”
几人骤然回头，看见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的男生以飞快的速度冲了过来，“来了，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