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自己身后的翅膀,只剩下了两根血糊淋剌的骨头,上面居然还钉着一根羽毛。
他听到脚下有哭声传来,于是低头看时,又看到第一次见的那个小男孩,黑衣黑发,抱着膝盖哭泣,背后的翅膀是血肉模糊的一团。
他抬起头,蓄满泪水的眼里是最最纯净的真挚和无辜,他用稚嫩的嗓音问:“哥哥,可不可以给我一根你的羽毛?”
约书亚看了看自己身后翅膀骨架上硕果仅存的那根羽毛,没有犹豫,拔下来递给他。
“拿去吧,修好你的翅膀。”
“你不后悔?”
“我又不曾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后悔?”约书亚说,“只不过从今往后,我要你跟着我,亦步亦趋,我要先修好你的翅膀,再修好你的灵魂。我会的,我都会做到。”
见那少年仍在犹豫不决,约书亚拉起他的手,把羽毛放进他手里:“快拿着,别怕,我能修好你的。”
倏忽间,约书亚感到自己被抽离了身体。等他慢慢醒转过来,听到耳旁一个声音在说:“翅果已经埋下,等他苏醒便可回家,回去后要注意……”
约书亚睁开眼,看见崔斯坦正跟那名医疗天使说话,他一下子几乎从床上滚下来。
崔斯坦闻声赶到床边,约书亚抓住他的手,几乎把自己从床上拽起来紧紧抱着他:“感谢白神,你没事就好。”
崔斯坦微笑着说:“我当然没事,我一直在这里等你,能有什么事呀?”
约书亚想起在“魇境”里经历的一切,这一切亦真亦幻,身体和精神上承受的那些痛苦刚才都仿佛真的不能再真,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又恍如隔了一层翳,显得那么不真切。身体上并未留下实质性伤害,只有刚被种下翅果的两侧肩胛有隐隐痛感,仿佛有小虫在啮食,正要破洞而出。
崔斯坦说:“刚刚天使告诉我,你最近要当心,睡觉不能侧躺,否则会压着翅膀影响发育。另外,翅膀顶出来可能会疼,还会出血,就像长牙一样,你会需要很多很多营养,放心,都包在我身上。”
约书亚已经觉得仰躺背疼,悄悄侧过一点身,闻言立刻掀开身上的薄被坐起来。
不过比起翅膀长歪这种远虑,门外锣鼓喧天的应援团才是他最担心的“近忧”。这样的场面一次就够了,多了不仅招人反感,他自己也无福消受。
“娜塔莎他们都回去了吗?”
“他们本来都守在手术室门口,一个也不肯走,我好说歹说才哄得他们先离开。放心,这里就只有你和我,门外没人。”
约书亚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试着用自己的双腿站起来,头重脚轻地走两步。右侧的肩胛骨无端地抽痛起来,身子一斜,又栽进崔斯坦怀里。
他靠在崔斯坦身上轻轻喘着气,用一种破罐破摔的口气道:“你说我要是再也不能走了,翅膀又长成一边大一边小长,彻底残废了怎么办?”
崔斯坦只管搂着他,抬起手轻柔地帮他将挡住眼睛的头发拨到耳后。
“你要是成了残废,我就把自己眼睛戳戳瞎,咱俩瞎子和瘸子,烂在一处。”
“神经。”约书亚佯嗔道,“我要是成了残废,你眼睛好好的岂不是更容易照顾我?”
崔斯坦却说:“我怕你想不开,要抛下我。只有我也瞎了,才能牢牢把你绑在身边。”
约书亚叹了口气,站直身子,又迈出一步,两步……走稳了,松开手。
“好了,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