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淹了老家，天元再不出来就不合适了。
水流像是有生命一样，包围了整个正殿，在天元现身的一瞬间，又乖顺的静止，隔开了一个真空地带。
和服少女从水浪中走来，衣角都没脏，那双水蓝色眼眸在看见天元后微微波动了一下，她身后，一个葱色头发的青年跟着，同样看着天元。
“五条家的血脉术式。”天元开口。
然后那非人的头颅似乎转动了一下，看向了五条奈的身后：“四百年前最强。”
其实不远处还躺着一个宿傩容器，看起来并没有打招呼的必要。
五条奈停下了脚步，打量着这个非人的存在，开口：“你是天元？”
“是。”
尽管四肢仍在，但天元的头颅更接近咒灵的形态，那呈正方形四角分布的眼眶被肉色替代，嘴巴蠕动着吐出字句，看着很是骇人。
它原本是不打算出现的。
但是薨星宫再被这个人折腾下去，真的要坍塌了。
它还不想被薨星宫压死。
天元默默调动结界，想要把被薨星宫拒绝在外的九十九由基等人放进正殿。
然而五条奈忽然扭头看了看不远处，隔着静止的水流，她似乎看出了什么，重新转回头时候说道：“他们会游泳吗？不会的话，你就算把门全部打开也没用。”
天元动作一顿，然后行云流水的打开了薨星宫所有的门，嘴上却问：“你们是高专的阵营吧。”
“虽然很乐意帮助六眼大人，但是我和鹿紫的目的还是杀了缝合线呢。”五条奈竖起一根葱白的手指摇了摇，“听说缝合线在这边，我们就过来了。”
天元看着她，它没错过羂索的失态，这个人的存在似乎给羂索那家伙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不过都是咒术师，它还是开始提出了自己的诉求：“他的名字是羂索，现在已经夺取了特级咒术师夏油杰的身体，术式为咒灵操术。”
“我的身体在千年的更替中，比起人类，更接近咒灵。”
天元声音还算平静，说如果被羂索靠近，恐怕会被当做咒灵吸收掉，整个国家的结界都会随之崩塌，死灭洄游结界会走向什么样，它也不知道。
五条奈眨了眨眼：“所以，你想让人来护卫薨星宫吗？”
天元还没回答，少女就一摊手：“那你让那边的十种影法术护卫吧，我们一会就要走了，对了，我有一个问题。”
她丝毫不在意天元结界会怎么样，反倒是问了另一个问题：“死灭洄游结界消失后，受肉泳者也会跟着消失吗？”
被五条奈态度一噎的天元沉默，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大概率不会。”
它顿了顿，继续：“因为羂索不会轻易终结死灭洄游。”
五条奈撇嘴。
开什么玩笑，这个结界的决定权还在别人手里吗？天元说这话和没说一样，如果羂索终结死灭洄游呢？她的鹿紫消失了怎么办？
“那他死了，结界会消失吗？”大小姐问。
天元开口：“不会。”
“既然他死了，结界不会消失，还可以一直增加规则。”一直沉默的鹿紫云一抬眼。
五条奈接过他的话，“那把死灭洄游结界变成第二个天元结界不就行了。”
天元只觉得他们疯了。
它的结界虽然和死灭洄游结界可以说是系出同源，但是死灭洄游结界存在一天，泳者和普通人之间的争斗绝不可能停止。
等到普通人全部死完，只剩下泳者和咒灵。
泳者们才几个人，维持这么大一个国家吗？
还有咒灵！
他们不知道吗？！
天元看着二人俱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沉默，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也变得善良了。
四百年前咒术界的观念是这样的吗？
身体的异变让它连深呼吸都做不到，只能憋在心里，闷闷道：“死灭洄游结界消失，只能让净界先消失，因为死灭洄游是依托于净界存在的梵界。”
“净界，就是现在的天元结界。”
天元结界的消失会带来什么后果，几乎每个接受过咒术教育的御三家子弟都清楚。
然而五条奈只是歪了歪脑袋，说：“我觉得你还不如跟十种影法术那些人说，我和鹿紫会帮忙清剿咒灵的，现在普通人锐减，咒灵再生也没那么快。”
天元想说靠他们两个人清剿完咒灵怎么可能。
但是久远的记忆突然冒了出来。
四百年前，这两个人猎杀咒灵，都是用最稀少的咒力，轻松杀死一级诅咒的。
只要有星浆体在，天元是死不了的，它前不久才更换了身体，暂时还不想品尝被鹿紫云一电成一块烂肉的滋味。
哪怕它可以缓慢修复自己。
那个鹿紫云一的眼神已经不耐烦很久了。
五条奈说完，挥了挥手，那充斥了整个正殿的水流开始消退，悄无声息的沉入地下，仿佛从未来过。
天元看见此景，心中诧异——这真的是普通的水系术式，只是附带了血脉术式效果吗？
它隐隐意识到，这个五条家的血脉术式恐怕不简单。
何况羂索看到她的时候，情绪如此外露。
天元心中断定，此子恐怕深不可测啊！
水流消退后，正殿重新恢复了空旷，但是每一扇通往外面的门都被打开了，很快，几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五条奈看过去，其实墙壁也坍塌了，那些人可以不从正门进来的。
就是倒在地上的土和砖块有点挡路而已。
九十九由基和胀相赶到，看到陌生的一男一女，还有倒下的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一时间二人的表情都出现了敌意。
鹿紫云一迅速捕捉到了不善的目光，上前一步挡住了五条奈，眯眼看向他们，语气也不好：“想打架吗？”
“你把悠仁怎么了？”胀相率先发难。
“呵，我还不屑于对一个杂鱼动手。”鹿紫云一脾气更坏，他觉得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在挑衅他。
胀相成功被点起怒火，血珠出现在手中，蠢蠢欲动。
五条奈从鹿紫云一身后探出个脑袋，一眼认出了那血珠是什么，声音不大不小，却格外明显：“啊呀，是加茂家的赤血操术呢。”
御三家之间互相掐架是常有的事情，少女对加茂家的观感比起禅院家不妨多让，因为当年加茂家的赤血操术和她说，一个连妾室都容忍不了的女子，加茂家是不愿意娶为主母的。
五条奈当时听了，哪里不知道这小子在阴阳怪气自己，冷笑一声，没搭理他，只是回去后就找鹿紫云一告状了。
次日，那位赤血操术被人吊在加茂家大门口，周身遍布电流，其他人不敢靠近，硬生生让他吊了一整天，电流才消失。
所以在五条奈看来，禅院和加茂两个都是臭虫。
“血液被稀释一万倍，还可以这么轻松操纵吗？”
五条奈说着，身侧出现了一条水龙。
场面霎时紧张起来。
胀相愤怒这个女人把自己和加茂家扯上关系，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赤血操术的确出自加茂家。
鹿紫云一则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脸色有些坏。
五条奈仗着鹿紫云一在旁边，身侧水龙上下甩着尾巴，挑衅意味十足。
地上躺着昏迷的宿傩容器虎杖悠仁，而他脸上，宿傩睁开了眼，一副要看戏的样子。
角落里，伏黑惠似乎有了要清醒的迹象，刚才水阵开启，精神一瞬间的放松，就让他控制不住的闭上了眼。
天元看着眼前一幕，开始思考要不要劝架，说实在话它怕被误伤，但是真让他们打起来的话，它这薨星宫算是彻底玩完了。
薨星宫还是四大结界之一呢！
不过很快，九十九由基就发现了另一边久违的天元，开口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好久不见，天元。”
天元那张和咒灵没差别的脸看不出别的情绪，只是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九十九出来说话，好歹能保住薨星宫吧。
胀相看了一眼那边的天元，表情几经变化，还是收起了赤血操术的起手式。
和服少女见状，哼了一声，水龙随之消失，仿佛从未来过。
“我们走吧。”她和鹿紫云一说道。
反正这里有人接手了，看样子天元和他们认识，那也用不着他们来操心。
想要的答案已经拿到，更用不着留在这里了。
鹿紫云一点点头，和五条奈一起消失在某个门中。
他却惦记另一个事情。
如果要在这个世界呆很久的话，得先有个家才行。
“小猫玩偶被我留在伊地知车里了，我得去找他要回来。”五条奈不大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
这是鹿紫给她抓的第一个玩偶，她要好好保存起来，像放那些古董一样放在架子上？还是摆在床头，这么可爱的玩偶，放在博古架似乎不太合适。
对了，好像来到这里还是借住在六眼大人家里，五条家又远在京都，或许她该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东京的房子很多呢。
所以以后住在京都好呢，还是住在东京好呢？
五条奈心中盘算着，住在京都的话离五条家很近，但是据说六眼大人在东京咒术高专传道授业，而且京都那边还有禅院和加茂，也就意味着臭虫很多。
“鹿紫。”五条奈抬头，眼神坚定。
鹿紫云一停下脚步看着她，心中一跳。
少女拉着他的衣角，水蓝色的眼眸只装下他一个人的身影，像是大海要将人溺毙其中。
“我们住在东京吧？”
大小姐这次却是用的商量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