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人和直哉大人不同。”
“我无法成为咒术师的理由是因为害怕『使用术式』这件事。”
少年的眼神相当平静,平静里却带着莫名的悲伤:“一个无法使用术式的人,不是咒术师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你为什么会害怕使用术式?”
有些意外于自己听到的答案,仓桥唯还是不太理解。
看见少女的表情,藤井强撑着笑容回答:“您那时不在会议室,所以没有听见。”
“曾经,我也有为拥有术式的情况而感到欣喜的时候。因为这是大家都没有的,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逐渐意识到了这种特殊是一种怎样的诅咒。”
“三年前,我的父母、哥哥、妹妹、都被强盗害死了,究其原因是我使用了术式。”
“如果那天我选择直接扑上去拖延时间而不是对那个强盗使用术式,或许我的家人都会幸存下来。”
或许他就不会做着血液满地都是的噩梦。
“在那之后,我开始恐惧自己,恐惧自己拥有的能力,因为每次伸手,都好像能看见血液从指缝里流下的....画面。”
“所以你在那之后不再使用术式了?”
仓桥唯沉默了一会,询问道。
藤井律像是想到了什么,摇摇头:“就在那个时候,相马大人对我说『与其逃避,不如面对。』”
“于是多亏了相马大人,我开始做辅助监督了。”
“虽然没有正大光明活下去的勇气,但我也没有就这样去放弃自己生命的勇气。”
却过着这样不值一提的人生。
藤井看向台阶远处的少年:“所以我很尊敬仓桥大人你们。”
“因为你们拥有非常厉害的术式,也很强大。”
强大的自我,可靠的同伴。
那是他所羡慕的人生,羡慕到心生妒忌,与无法忽略的负面情绪。
隐藏术式归根到底是上层的要求。
无论是暗杀五条悟还是作弊,都不是他们一句『不想做』就能拒绝的事情。
可就算被迫做出的坏事,也不是一句『没办法』就能粉饰掉的。
他承认自己的不堪,更承认自己的卑劣。
所以——
“我大概...”
“一辈子都无法成为五条大人那样的咒术师吧。”
风吹过盛夏的森林,沙沙作响,像是为他人悲哀的自白而怜惜。
“......”
站在台阶上的少女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羡慕的、畏惧的、憧憬的。
恐惧的、孤独的、寂寞的。
为何这些话语如此熟悉?
为何这些话语如此令人难以忘怀?
“原来如此。”
仓桥唯忽然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是啊。
她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为独一无二的术式而沾沾自喜,到头来却因为这份独特陷入漩涡。
『来做咒术师吧。』
为那只向她伸出的手而前进...却又看着白发少年的背影自我怀疑。
【真的适合做咒术师吗?】
【真的能够做咒术师吗?】
为什么握住弓箭的手不会颤抖?
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她会有『自己其实真的有勇气能够射出这箭』的想法?
她...说不定也有过。
【那个恐惧使用术式的瞬间。】
于是仓桥唯停下脚步,偏头询问少年:“那个...你的术式,和控制他人有关吗?”
“?”
藤井律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仓桥小姐你说的是咒言吧,我的术式比起控制更像是共享一类的效果,没有那么强...”
“不过您为什么会觉得和控制有关?”
虽然不是控制但是很接近了,藤井有点惊讶于对方的推测能力。
“因为你刚才说了『对强盗使用术式』。”
“既然是要对敌方使用,除去歌姬前辈那样增加对方咒力的特殊例子应该是具有某种削弱效果或者控制效果。”
但能够令少年形成如此之大的心结,选项就只剩了后者。
“我有件想要确认的事情,藤井同学,你说的共享是共享所有感觉吗?”
仓桥唯确认道。
只是一句话就被对方把术式猜了个正着,藤井律有些惊叹地肯定:“嗯,我的术式就是共享感官。”
“有什么问题吗?...仓桥大人。”
“没。”
仓桥唯摇了摇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可以。】
她看像向远处的白发少年。
说不定。
说不定那句『来做咒术师吧。』是她命运里唯一一次遇到的奇迹呢。
“五——条——同——学——————”
声音穿过夏天沉闷的风,到达少年的耳畔。
那人回过头,蓝色的眼眸在这陈腐的风景里熠熠生辉。
“干嘛?”
“可以让藤井同学对你使用一下术式吗?”
“哈?为什么?”
举着行李箱的少年一脸『你搞什么幺蛾子呢?』
【在台阶上的对话可是会听得很清楚的啊。】
心里如此念叨,硝子却还是回过头。
没办法,她也是个心软的老好人。
“笨蛋就别问那么多了,让你去就去吧。”
五条悟不满:“所以说为什么要让京都的家伙对我使用术式啊?”
心有灵犀的夏油也附和道:“既然是唯的请求,就去试试吧,反正我们也不缺这点时间。”
少年的脸上还是满是狐疑:“既然杰这么说,好吧。”
三步并作两步迈上两人前的台阶,五条悟对少年气势汹汹地下达命令:“喂,变色龙,对我使用你的术式。”
“变...变变变变变色龙?”
被五条悟和这突然的变故刺激到,藤井律再次卡壳。
“藤井同学,拜托你了。”
“呃...好的,仓桥大人。”
“话说这家伙的术式是什么来着?”
五条悟用打量草莓小蛋糕的表情扫视藤井律。
“我的术式是感官共享...五条大人。”
藤井律不明白。
既然五条悟连他的术式都不知道是什么,仓桥唯又为什么要他对五条悟施展术式?
“嗯,就是感官上的共享,拜托你了,藤井同学。”
仓桥唯说着,对五条悟晃了晃手里的戒指。
“听起来和你这家伙的咒具有点像啊。”
五条悟也注意到了仓桥唯的动作。
“...我的术式确实可能很常见。”
寻常的,甚至是没有什么用的术式。
想要用这样的能力做咒术师,怎么思考都只会是妄想。
总觉得,有种被钉在柱子上刁难的感觉。
但毕竟京都校的所作所为在先,就算是刁难,藤井律也乖乖地伸出手来。
“我开始了,五条大人,请您放松一些,闭上眼睛。”
“哦。”
『什么嘛,好没用。』
『好弱啊。』
大概会被说这样的话吧。
毕竟对方有着六眼的特殊性,可以使用无下限这种作弊一样的术式。
【真羡慕啊。】
“......”
术式施展完了。
“......”
为什么没人说话?
被羡慕之人挑挑眉:“原来是这样的啊——”
“你往后转我看一眼。”
五条悟再次下达命令。
“?好的。”
“向左看。”
“好。”
“向右看。”
“好的。”
“向后转。”
“...好。”
“蹲下。”
“嗯...”
“伸手。”
“...?”
“差不多可以了!!五条同学!!”
一定是把藤井律当成了宠物狗一样训练,仓桥唯抓住五条悟的肩膀疯狂摇晃。
“嘁。”
来自少年一声嫌弃,吓的藤井律脸色惨白。
“我还没玩够呢。”
“够了!!!”
瞄了一眼即将失去色彩的少年,仓桥唯赶紧轻轻嗓子:“咳咳,五条同学。”
“你觉得藤井同学的术式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感觉!感觉怎么样!”
“这家伙的术式没什么攻击力啊,对咒灵使用也只会让咒灵变成瞎子乱窜,然后制造更大的麻烦吧。”
五条悟一针见血地评价。
“......是。”
但白发少年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不过感觉还不错。”
突如其来的转折令藤井律愣在原地。
“原来大脑不用负担六眼是这样的感觉。”
五条悟确实觉得很不错。
因为他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在承担着六眼带给大脑的负荷。
像是把连着眼睛的大脑丢进洗衣机里选择般的痛苦。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和他感同身受。】
因此当这种负担被术式覆盖,他第一反应是有些不适。
随后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要是术师能有两个术式就好了。”
“喂,要是有一天术式能够交换的话,你把你的术式借我玩——”
“呜哇!!”
五条悟差点跳起来。
“你这家伙突然间哭什么啊!!”
很可怕!
他可没有心疼男人的癖好!!
五条悟赶紧退了10级台阶躲开。
可他看见那个京都校的变色龙哭得更厉害了。
眼泪鼻涕不要命地流。
“...你居然把男生惹哭了呢,五条同学。”
仓桥唯暗搓搓吐槽。
当然,她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哭。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很开心。”
藤井律哽咽地说道。
“真的...很开心。”
自此之前的人生从未想到过。
也从未遇到过。
哪怕是相马也只是觉得他的术式说不定可以有其他可以发挥的地方。
但不是这样的。
并非是这样的。
用术式害死了家人,用术式造就了自己的不幸什么的。
已经很痛苦了。
已经痛苦到无法呼吸了。
所以他其实很想听到那句话。
听到能够有什么人对他说出『你的术式其实很不错的话。』
想要听到的。
也只是这句话。
连同溢出的泪水,一直以来压抑的东西终于落了地。
于是,那些被话语所伤露出勉强微笑的日子,他终于承认是逞强。
想要被承认。
想要被期待。
人类就是会这样不争气地挣扎,即便背负了满身的诅咒,即使背负了无法解脱的罪责——
【也会期待着一句能够被承认的话。】
“......”
仓桥唯笑了笑。
“确实是很不错的术式。”
“藤井同学,希望下次,你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咒术师。”
成为一个,不再对自己隐瞒术式的咒术师。
不要再责怪自己。
不要再贬低自己。
不要再放弃自己。
他们之前或许敌对着,或许战斗着,或许又在聊天着。
但京都校的存在,确实让她绕了一些弯路,意识到了一些重要的事。
一切想要暗杀五条悟的人。
一切敌视五条悟的人。
一切羡慕五条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