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泽虚伪一笑:“不用了,谢谢教授,太晚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我不放心你,”左明传敲了敲方向盘,诚挚地看着他,仿佛一心为了他考虑似的,“你喝了酒,家里又停电了,手机估计也快没电了吧。”
他愉快地看着面前人的脸越来越黑,慢悠悠插上了最后一刀:“一个人住的话,很容易出事啊。”
姜泽听出了他话里潜藏的威胁,磨了磨牙。知道今天必然是要摆脱不了这个怪物了,索性也不做无谓的挣扎,拉开车门又坐了回去。
对于这种狗东西,指不定越挣扎它越兴奋,毕竟你不能用一个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待一个怪物。
至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现在他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就说明它还没有在现实中要杀了自己的意图。
但要说它爱自己,那就实在是恶心人了。姜泽可没有忘记,第一场梦里被它狠狠掐死的痛苦。
无非是自己身上有什么让他需要忌惮的东西。
姜泽凝眉思索,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光一动,如果那老道士说的是真的,算算时间还真的差不多了,它要的会是那个吗?
他不是一个喜欢坐以待毙的人,作为一个平静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遇到最大的事情就是宿舍楼着火。突然被一个非人的东西缠住,老实说一开始还是恐惧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恐惧过后,他心里反而冒出了诡异的兴奋感,仿佛他按部就班的人生里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显然,它对自己很了解,但自己对它什么都不了解,实在太被动了。到现在,只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认的,就是它一定跟那个古怪的墓有什么关联。
不然这二十多年里,也没见左明传来纠缠过自己。
可惜那天发掘的时候,自己不在现场。明天问问薛引有没有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
左明传住在江滨的一处小别墅,,装修风格就和他给人的感受一样,优雅简洁。
他甚至很贴心地给姜泽拿来了浴巾和睡衣:“浴巾是新的,但是睡衣是我之前穿过的,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姜泽连忙摇摇头,杏眼微弯:“没关系,不介意的。”
其实暗地里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但不得不捏着鼻子乖巧应下。
姜泽算是发现了,它就是喜欢装的一派和谐,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扮演师生情深。
这个怪物的变态程度真的超乎他想象。
左明传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去洗澡吧,一身的酒气。”
姜泽默默瞟他一眼,抱着衣服去了浴室,已经做好了再出意外的准备,但出人意料的是无事发生。
他冷冷一笑:好嘛,就是喜欢像猫捉老鼠一样戏弄他,然后一点一点地把猎物吞吃入腹。
他却并不知道,在穿衣服的一瞬间,一只血红的眼球咕噜咕噜滚出来,“嗖”的一声钻回它的手里。
姜泽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就出去了,慢悠悠踱步到左明传身边。大教授正坐在沙发上查资料,神情专注,头也不抬。
“教授,吹风机放哪了?”
左明传把眼神移到姜泽身上。少年洗浴后的身体还冒着热气,混合着沐浴露的香甜气息。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浴袍,露出笔直匀称的小腿。头发有些湿漉漉地滴着水,水珠顺着白皙透红的肌肤流到锁骨,再继续往下,隐没到浴袍中。
他被左明传的视线盯着,却并不感到局促,神情自若地抬了抬下巴。
“我去给你拿。”左明传好脾气地放下手里的电脑,起身去浴室。
镜子前,它伸开手,轻声道:“真是不听话。”
手里的眼球“叽叽咕咕”细声尖啸,但依旧被它毫不留情地捏爆了。看着一手的鲜血,它有点烦恼,从接触到姜泽开始,身上的有些器官就越来越不听它的话了。
它们没有智力,只会随着本能的渴望活动。
看着血色在水流中逐渐变淡,它的眼底划过阴戾——几千年过去了,居然还是控制不住迷恋他的本能。
等找到了那样东西,就立刻杀了他,不会留给他再背叛自己的可能。
姜泽确认他走远后,偷摸打开笔记本电脑快速翻看——电脑上显示着燕朝统一前燕国的史料。
燕国处于四国逐鹿时期,实力并不十分强劲,但燕国出了一个骁勇的燕王愉,在他的带领下,燕国国力逐渐上升。
但燕王愉后期沉迷长生之术,在吃多了丹药后一命呜呼。他的继任者公子瑾战功赫赫,从一众兄弟中杀出血路来,能力不亚于其父。本有希望带领燕国一统天下,可惜他在继任王位后,七月初携国师于鸣山祭祀,遇大雨,山路崩塌,而后不知所踪。
公子瑾死得突然,燕国迅速发生内乱,年幼的公子昭出逃,后在母族齐国的护送下,回国继位燕王,带领燕国走向鼎盛,最终统一四海,建立燕朝。
姜泽若有所思,但也没时间翻看其他东西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迅速把电脑恢复原样。
“吹风机就放在架子上。”左明传伸手递给他,意思是这么明显你都没看见,骗谁呢?
姜泽接过吹风机,轻轻擦过了他冰凉的指尖:“可能没注意,谢谢教授。”
别墅里有好几间客房,姜泽选了离左明传最远的一间,顶着左明传淡淡的视线,他淡定一笑:“我睡眠比较浅。”
左明传唇边依旧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喜欢哪间就住哪间,厨房我烧了醒酒汤,喝一碗再睡。”
“不用了,谢谢教授。”姜泽果断拒绝,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喝一点,不然明天早上起来头疼。”
姜泽不说话,只是坚决地摇摇头,毫不犹豫转身,“嘭”一声关上了门,门内传来他的声音:“晚安,教授。”
“真不听话,”左明传微微地摇摇头,低声自语,仿佛又想到什么,感到颇为有趣地冷笑起来,“梦香的后遗症可不好受,不喝那就受着。”
***
姜泽不知道自己后来是什么时候睡的了。
短短一晚上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只觉得从精神到身体,都已经疲倦到了极点。刚贴上床,就昏天黑地地睡过去了。
在他熟睡后,一只细小的触手先是灵活地把抵着门的衣架撬开,仿佛是不愿意打扰沉睡的人,它轻轻地把衣架放到地上,然后钻进了锁芯,拨弄几下,反锁的门“嗒”地一声开了。
门外的东西悄无声息滑进来,靠近了床边。
空调打得很低,姜泽整个身体裹在柔软蓬松的羽绒被子里,连后脑勺都包住了,只露出一张脸呼吸,睡得脸颊微微泛红,完全没有意识到身边多了个不知名的怪物。
从轻纱窗帘缝隙透出的月光中,床前的东西也完完全全地显出了本貌。
它有着长长的黑发,像绸缎一样散在身后。上半身依旧保持着人身,苍白而英俊的脸上却带着令人胆颤的邪性。一身玄色深衣,丝绸质地的衣物上用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凶兽和某种不知名的图腾。
而下半身,则延伸出无数的触手,有的触手上带着骨碌碌转着的眼球,贪婪地凝视着床上的人,但又恐惧于它之前的威慑,一时间踌躇不前。
但大部分触手没有这个顾虑,纷纷钻进被子里,一时间,那床被子被顶出像水浪一样层层起伏的波纹,眼睛触手见状,也不顾它的反对,加入其中成为一员。
明明是要过来吓唬他,那些该死的触手。
它尝试控制它们,但已经尝到甜头的触手完全不愿意离开。
它的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但是从它们身上反馈的愉悦分子,让它忍不住动摇——是真的控制不了它们吗?还是不想控制呢。
沉睡的人并不知道发生的一切,但在触手们孜孜不倦的讨好中还是产生了感觉,在睡梦中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喘/息。
它的呼吸立刻乱了,之前在构造的幻梦中浅尝辄止的欲/望再次燃烧起来,脑子里产生许多纷繁复杂的念头,最终达成统一:在杀了他之前,先玩够本再说。
说服好自己,它心满意足地把碍事的触手统统赶走,毫无愧疚地掀开被子,从背后把人揽进怀里,苍白的手顺着他宽松的短裤滑进去……
姜泽睡梦中被手凉得一哆嗦,不满地咕哝了一句。
它以为人醒了,下意识停手,却发现他只是转了个身,而后像是曾经做过千百遍一样,在它怀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继续沉沉睡去,温热的吐息像羽毛一样在它的胸前轻挠……
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它有些怔怔的。人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熨帖地传递到它的胸前。
它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地落在人的唇上,汲取着他口腔里的那点温暖。
只是那点微乎其微的温度,无法温暖这副冰冷的身体。它在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不过没关系,他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边。甚至它有些疯狂地想,在这一刻,如果能抱着他一起死就好了,让所有爱与恨在死亡面前成为永恒。
但很快,它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当然不能死,它死了姜泽就真真正正的自由了,他不会记得自己。
等毁掉了那个能威胁到它生命的东西,第一时间就要杀了他。然后带着永恒的生命,一次一次地把他送进轮回,让他的灵魂里,永远刻上自己的名字。
因为他永远不会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