奄奄一息，回光返照之际，秦茵选择了用她从前最不屑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至于辅导员荀玫的死……靳梦衡相信好友的检索能力，一如相信自己分析思考得出的结果。哪怕是嫌疑最大的蒋菁华，在荀玫坠楼的那几天，也没有涉足过那块地方。

或者应该说，除了她自己，事发时同层楼就没有第二个人在。

「衔蝉」：“喵？”

凶手？

“或许是。”靳梦衡直接在互联网上搜索了蒋菁华的讯息，“但，没有证据。”

不同于死去的秦茵在互联网上几乎查无此人，蒋菁华的信息十分好找。钢琴比赛、书画大赛、英语竞赛、化学竞赛……陇西一中的理科状元，也是同年陇西裸分最高的人。

出乎意料地是，她没有跟同分段的同学那般接受top学校的邀请，反而填报了N大的农学专业作为第一志愿。

尽管辅修了心理学和化学，她这不走寻常路的举动仍是让彼时高中的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无语凝噎、欲哭无泪，叫一众同学摸不清头脑。

「衔蝉」：“喵咪。”

大人，说起来，明明一开始我们是在你的学校里，发现的这只脑子不太好用的冤魂的，怎么能一下子就确定她是N大的人？那会儿还没开始调查呢，好厉害啊。

忽略猫猫的盲目夸夸，靳梦衡随口解释道，“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怀疑。”那么后面，她所说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加深这份怀疑。

“……B大此前没听说过有辅导员在学校里意外身故的情况，小道消息也没有。以及，农学院行政区并不在二楼。”

“此外，学校辅导员也要经受专门的选拔考核，基本的办事流程还是清楚的，不会出现家长来校领孩子，没经过院领导审核、校医院复核的情况就放人走的。毕竟，出了意外很难说清楚，学校跟老师也怕惹麻烦。”

尤其，还是这种麻烦的心理问题。

“最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胸口绿色的‘顶天立地’‘双穗环绕’的校徽。”

一旁候命的矮墩墩冥秘听了全程，没忍住露出星星眼。

冥护长「衔蝉」捧场地欢快甩了甩尾巴，表示惊叹。

抬眸，见荀玫已经冷静下来，直愣愣地望向他，靳梦衡用拇指的指甲掐了掐食指尖，平静道：“……至于蒋菁华和秦茵的关系，身为她们的辅导员，你就算是不清楚详情，也应该知晓个大概。”

“我猜，蒋菁华报考N大，就是填报志愿前，与学校招生办谈判后的结果。不是说秦茵的成绩就多么不好。只是大概以她的分数，要考出陇西，还得挑个奖助学金多、学费少的学校和专业，选择空间到底有限。”

“但，如果有一个分数足以傲视群雄的学霸表示，自己愿意报考这个学校，只要稍微降分录取一下自己的好朋友，招生办经过讨论，未必不会同意这个请求。尤其，蒋菁华的综合素质和过去的履历确实十分出众。”

“而当她的……好友，因为你的缘故离开了她身边，悲愤之下她会选择什么样的报复手段，就不是很难猜了。”

“四年的时间，全心全力筹谋一件事情，要达成那个目标，对那样天资聪颖、颇具耐心的女孩子来说，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或许，她同你的关系并不算好，只是偶尔会面见你寻求辅导员的帮助。逢年过节，她大概也会如正常的学生一般，给你带些小挂饰、小摆件、鲜花水果特产之类的给你做礼物。”

荀玫苦笑一声，难以置信道：“……所以，我中招了？”

以己度人，靳梦衡基于现有信息大胆推测，“单纯论那一次坠楼事件，应该只是巧合。但，经年累月的算计与埋伏，心理暗示加上计量非常小的致幻或是影响精神健康的药剂，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荀玫喃喃，“警方没有发现……”

“如果是非正常死亡，深入调查或许能察觉到蛛丝马迹。坠楼的意外，这些东西应该不是他们调查的重点。”

而且，心理暗示太过隐蔽。

药物若是少量多次，时不时的一束枯萎后便会被抛弃的鲜花，吃掉后便无所对证的饮料或者小零食……太难查了。

靳梦衡：“当然，以上种种不过我个人的猜测而已，实情或许并非如此。”

还是那句话，没证据。

阴间断定因果，也没有胡乱判冤案的道理。真要理清一切，得等犯嫌阴间报道，才能彻底定罪。

冥护拱火道：“嗷。”

你可以自己动手试试，如果她真的跟你的死有联系，会很顺利哦。

然后，冥护就能直接把报了仇、惹了事的鬼直接逮捕归案。毕竟，那会儿她就不是冤魂了。

“不用。”荀玫一身血污，怔愣了许久，释然地叹了口气，轻轻摇头，“……用不着了。”

是她自己做错了事情，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放任这一位自我调整情绪，靳梦衡将和离书盖章，交给了一旁浅笑嫣然、默不作声的秦婉瑚，“秦姑娘，收好。”

“多谢。”秦婉瑚笑着道谢，复看向痴痴傻傻的荀玫，侧眸问，“这样好么？得到了想要的报酬，要是奴家就此辞去，这小姑娘又失了控，可就没人能毫发无伤将她安抚下来了。”

“她是我们的职责，却不是你的义务。”靳梦衡面色不改，徐徐道，“再者，她现在……应当也不会钻牛角尖自我折磨了。”

“也是。”秦婉瑚嘴角轻扬，又施一礼，“阎君，那奴家这便告辞了。”

靳梦衡颔首。

显然，这朵带刺的玫瑰，终于也打算放过那位莫名其妙与她绑定的倒霉鬼了。

没直接吞了对方，纯粹是这位不想沾染无谓的因果，于是猫逗老鼠玩儿似的，只当养个小玩意逗趣。

如今，也算是机缘巧合，放下了。

荀玫自愿放下执念，自请往生而去，靳梦衡没有不准的道理。

矮墩墩的本地冥秘闻言手一抖，颤颤巍巍领命而去，小步子迈得飞快，生怕下一秒就被后面长得比鬼还吓人的荀玫吃干抹净。

至于余下那位生未成嫁，死后被葬入他人棺材的秦茵……还是交由蒋菁华苦恼吧。

靳梦衡垂眸暗忖，托梦之法，应当是好用的。

回去的路上，辛苦续网的「衔蝉」被靳梦衡抱在怀里好一阵撸毛，整只猫懒洋洋的。它伸了个懒腰，复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奇道：“咪？”

我以为大人，会打定主意将此事追查到底，还冤者一个公义？

比如荀玫，比如秦茵。

“阳间有句话，叫做‘多大的能耐办多大的事’。还有一句，‘在其位则谋其政’。”靳梦衡语气淡淡，“我非警察，亦非受害者家属。阎君理事，那也得人归我管之后才是我出手的时候。既然事不涉己，又无人委托代理哪方要求沉冤昭雪，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不要随意介入他人的因果……这个道理你们应当比我更懂才是。”

「衔蝉」：“喵~”

也是……那大人现在是要去哪？

“医院。”靳梦衡道，“昨天晚上因为头疼，在机场厕所里不小心昏睡过去，以至于错过了凌晨的飞机。然后一大清早不放心，顺手精神科挂了个号打算瞧瞧有什么问题，确认没事再飞回家。”

「衔蝉」：“？”

这是什么，剧本还是恶作剧？

靳梦衡：“无事。”

不过区区反侦察小tips，为自己的行踪找个说得通的借口罢了。

*

渝州S大，靳梦衡本硕时的母校。

曾经的靳梦衡是校内不二传奇，但新人换旧人，现任传奇名字同样响亮，名为乐玉案。

乐玉案，顶级三不沾杂食系少男，重度电子产品成瘾癌晚期患者，典型的“没有手机会死星人”。

音游玩家——瘾大，眼瞎，但手快。

虽然每天爪机不能离手，离手浑身不舒坦，但是大是大非面前非常拎得清楚、或者说能克制得住自己想碰手机的爪子。

成为S大法学僧以来从没叫父母老师多操心过，校奖省奖国奖一溜烟拿到手软。唯一的近视问题，还是遗传因素影响偏多一些。

毕竟这家伙虽然电子产品成瘾，但真正用的时候还是有分寸。照他自己的话来说：讲究个细水流长。

只今天，乐玉案难得没抱着爪机平板跟电脑过活，反而早早起床收拾好准备出门。

室友趿着拖鞋洗漱，见状惊奇，“哪去？”

乐玉案道：“机场接驾，有个师兄回来了。”

室友：“？”

不是哥，您老人家保研本校之后拜入院长师门连发三篇C刊不说，研会那边也干得风生水起，就差搁学院横着走了，哪里来的师兄牌面这么大还得你风驰电掣赶去机场接。

乐玉案不语，只点开照片给他瞧。

室友凑前看过，顿时闭嘴。

靳师兄……没事了，这位爷，那是真祖宗。

室友为自己的口无遮拦丧气五秒钟，转头跃跃欲试，“我也一块？”

好奇院内传奇真人长啥样是一回事。主要，学渣们拜大神的机会实在少。

往常靳师兄回校，多在学术论坛、交流会之类的正经场合露面，身边一群大佬围着，他们这种学术蝗虫扭着屁股挤都挤不进去。机场这地方不同，奶茶一送，出租一打，多聊两句没准就能加上〇信。

“五分钟，再迟怕是要堵车。”乐玉案开始掐表。

“够了。”室友飞速道，“要迟了咱直接拦一辆法拉利，我出钱。”

乐玉案对此不置可否。

赶时间的时候，渝州的黄色法拉利速度确实安慰人。

十分钟后，出租车上，室友小声嘀咕，“还没到那些瓜娃子放学呢，就堵上了……”

“三分钟，过了这段路就好。”司机拧开水喝了，轻笑道，“去机场接老师的？”

“为啥这么猜？”室友提高声问。

“害，正常学生谁这个点去机场啊，你们又都是打空手上车的。”司机有理有据分析，“要是接女朋友，总用不着两个人。”司机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当然，男朋友也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