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展!”
薛展刚想回答普鲁斯的问题,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转头一看,叶敏站在拘留室门口,双手叉腰,脸上写满了不满。她的猫耳发箍已经摘掉了,头发有些凌乱,眼妆也花了。
她大步走过来,没好气地说道:“丢下我一个人就是为了来体验预制监狱服务?”
薛展无言以对,只能尴尬地挠了挠头:“额......说来话长,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叶敏松开她,但眼神依旧哀怨:“秦良飞告诉我的,他就在这工作。”
薛展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穿制服的安保人员。秦良飞见薛展看过来,也向她笑了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谢谢哈。”薛展讪讪道。
叶敏哼了一声,用力跺了跺脚:“走了,再不回去学校门都关了。”
薛展更加讪讪:“我...发生点小意外,得拘留五天。”
“我知道,”叶敏继续说:“我给你签了责任人担保,现在就能走。”
薛展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怎么没人告诉我!”
叶敏毒舌道:”因为你既是法盲又没长嘴。”
说完又缓了缓,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不过你那两个指控...我是见证人,不是你的错。”
吃一堑长一智,薛展立刻“长”嘴:“对不起,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的,尤其你当时的情况还那么糟。”
叶敏紧紧抿着嘴盯着薛展,片刻后,薛展被扑了个满怀。叶敏带着哭腔道:“好啦,我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小小的拘留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受伤没受伤的兽人们都为这“感人”的一幕鼓掌。
“走啦。”叶敏拉着薛展的手往外走。
“等等。”薛展突然扭头,目光扫过整个拘留室。
受伤的兽人虫们躺在金属床上,透明医用胶片下的伤口呈现出不健康的红紫色。它们的触角和翅膀无力地垂着,眼睛却亮得惊人。
几个兽人挨着肩膀蹲在地上,其中就有鸡哥,他蹲在那里,配上夸张的发型像个街头小混混。
水澜靠墙站着,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表情平静,目光却始终追随着薛展。普鲁斯站在前排,歪着头,黑眼睛一眨一眨的。
幻视年假放完看着父母出门打工的留守儿童。
没有人出声挽留,只是静静注视着。
……
拘留所外的道路被夜色笼罩,只有零星的路灯发出光芒。远处原木星城区灯火辉煌,高楼轮廓清晰。空气中弥漫着原木星特有的夜香树味道,清爽中带着甜味。
两人没说话,默契地并肩走着。薛展低着头,脚步略显沉重。
走了一会儿,薛展突然停下:“哎呀,我的光脑好像落在拘留所了,得回去拿一下。”
叶敏头也不回:“他们收缴的物品在出来时已经还给你了,就在你右边口袋里。”
薛展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跟上。走了几步,她又拍了拍脑门:“对了,我身份登记的时候好像填错了,得回去更正一下。”
“身份信息是自动读取的,不会有错。就算错了,明天再去改也不迟。”
薛展不死心:“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有罚款没交...”
“预缴的拘留费里已经包含了所有费用,”叶敏终于转过头来,“你是担保出来的,连预缴费都不用。”
正当薛展打算说出更离谱的理由时,叶敏突然停下脚步:“你认识那个拘留室里的兽人,你想要带它们出来是吗。”
“…是。”
叶敏叹了口气:“你才刚刚被保释出来,不能保释别人,而且一个人最多只能同时签两份责任书。”
薛展抬起头:“那我就陪它们一起呆着。”
两人在夜色中对视一会儿,四周的声音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街边的灯光在默默闪亮。
最终,叶敏打破了沉默:“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薛展:“你刚被兽人打了,我怕...”
叶敏猛地打断她,眉毛紧蹙:“是互殴。”
薛展点头如捣蒜:“当然,当然是互殴。我担心...”
“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叶敏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因为一个傻叉就一棍子打死所有兽人?”她逼近一步。
薛展下意识后退:“对不起,我...”
“够了!”叶敏一掌拍在路灯杆上,发出一声闷响,“对不起!对不起!我受够了这些该死的对不起!我受够了兽人看着我好像我随时会掏出把刀捅死它们!我受够了每次伸出的手都被当成陷阱!”
夜风卷起她的发丝,拂过她涨红的脸。“对了,”
她咬紧牙关,“我一直打断你说话,你觉得难受吗?告诉我,难受吗?”
薛展哑口无言。
“我难受!”叶敏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从小到大,我对每个兽人同学都友好,但换来的却是怀疑和排斥。它们打断我的好意!打断我的情感!打断我伸出的手! ”
她的声音像是一把刀,刮着夜色,“每次小组作业,我主动邀请兽人同学,他们就以为我要占便宜利用他们。我给兽人小孩递水,他们父母看我的眼神像是我要毒死他们孩子!修缮电路,我悉心照顾兽人区的线路,回头却听说我在埋监听装置!”
叶敏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要把积攒多年的苦水一次倒尽。
“但你以为我会因此憎恨所有兽人吗?不会!为什么?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物种对立!只有傻叉和正常生物的对立!”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月光洒在两人之间,叶敏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尖,仿佛能刺穿夜色。
薛展沉默。
“我还是要说对不起,不一样的对不起。”她看着叶敏的眼睛,“不是为了兽人,是为了我的偏见。为了我以为你会有的偏见。”
叶敏的肩膀忽然塌下来,像是被抽走支撑的骨头。她长出一口气,眼神渐渐平静:“我也是。”她抬头看天,
“对不起。”
夜空中飘过一片云,遮住了月亮,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模糊成一团,分不清彼此。
拘留室里,气氛出奇地轻松。鸡哥把固定在地上的床当成摇摇床,一边来回摇晃一边做出夸张的表情:“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啊~”他的鸡冠头也随着摇晃的节奏一荡一荡。
普鲁斯站在床边,翅膀紧张地扇动着:“我们这次行动失败,E姐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它的声音紧绷,头上的羽毛根根竖起。
鸡哥停下摇晃,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没事儿,我们秘密行动,没告诉她。”
他轻松地打了个响指,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啊...”普鲁斯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两翅膀犹豫地互相戳来戳去,十足的心虚。
鸡哥立刻警惕起来,他猛地坐直身体,眯起眼睛盯着普鲁斯:“你没告诉她对吧。”
普鲁斯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它的动作过于急促,反而更显心虚。
鸡哥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你小子,是不是想吓死我继承我五毛遗产。”
普鲁斯低下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是E姐交代我明天给她送雄蛛,如果我没去的话,她顺藤摸瓜肯定就会知道我们背着她乱搞了。”
“什么!!!”鸡哥惊叫一声,从地上弹起来,像一颗炸开的爆米花。他一把抓住普鲁斯的翅膀,把它提溜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不都是雄蛛自己上门的吗,怎么还要你送?”
普鲁斯被吓得缩成一团,翅膀不停地颤抖,唯唯诺诺地解释:“本来是这样的啦,但是觉醒智慧的蜘蛛越来越多了,而且受到人类性别平等文化入侵,雄蛛们已经开始呼吁起义了,就算是没觉醒的雄蜘蛛也会被觉醒的雄蜘蛛保护起来。”
它的声音越来越快,像是把话一股脑儿全倒出来:“E姐既不爱动弹又臭名远扬,根本没有雄蜘蛛上门当晚餐了。只能靠我们这些小弟帮忙抓几只送过去。”
鸡哥无语地松开了普鲁斯,它扑棱着翅膀落回地面,差点没站稳。
鸡哥转过头去看水澜,对方还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靠在墙边,双臂交叉,面无表情,仿佛所有的谈话都与她无关。
“你不担心吗,被那个老巫婆逮住。”鸡哥走到水澜面前,挥舞着双手,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水澜终于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平静无波的眼神带着视死如归的觉悟。
只是一刻的对视,鸡哥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