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外面,是一条平整的水泥路。两侧种了樱花树。
此刻正值三月,樱花烂漫天真地开着,形成了一片粉红色的海洋。风一吹,地面上落了花瓣,铺就出一条梦幻的粉红色地毯。
太阳温和轻柔,灿金色的阳光在树梢间跳跃。
东西方向横着五六排青砖红瓦的平房,很像是乡下小学的教室。
每间教室的前面连着小块水泥地,再往前则成了潮湿的土壤,种着一排青翠欲滴的杨树,剑一样指向天空。
就是一个鸟巢都没有。
应宴不急着推开教室的门。她走在道路上,打算将整个学校逛一逛,大致熟悉一下地图。
往前走了十几米,西边教室少了一排,出现了一个袖珍花园。
花园里盛开着各季鲜花。红的月季,黄的菊花,白的梨花,紫的风信子……不合常理地凑到同一个时间点开放,呈现出灿烂缤纷的色彩。
最中央是一棵巨大的银杏树。无数片扇子状的黄叶,如栖息在树梢,生命即将终止的枯叶蝶。
照当前的状况,按照开的花粗略判断时间,在这里并不可行。
应宴远远瞄了一眼花园,没有进去的打算。她还谨慎捂住了鼻子,加快步伐离开。
这个小小的花园里可能埋伏着各种危险。什么有毒气味啊,什么奇怪异虫啊,什么腐烂人尸啊……标准的“送死地”。
现在不是探索的最佳时刻,应宴打算问完笔仙再战。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越过花园传过来,
“同学,老师这里有道题,想要考考你!”
闻言,应宴默默将小碎步切换成大跨步,硬是在双腿酸痛的情况下,成功甩掉了后面那道不断重复“同学,站住!”的话语。
回答问题,不可以!
站住,更不行!
反正她当时背对着花园,那老师肯定没有看到她的脸。
应宴走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一条色彩斑斓的蛇在铺满花瓣的道路上游曳。
蛇躯爬过的地方,花木被压得东倒西歪,露出一两具干瘪的尸体。
如果有人在这里,就会发现,花蛇本身是无色的,只是身躯上沾满了花液草汁,呈现出七彩的色彩。
它一边竖直蛇躯,嘶嘶吐出蛇信,一边模仿着人类语言的发音,试图迷惑猎物。
“好学生,等等老师!老师要考你道题啊……老师一定会找到你的!”
但猎物非但没有被迷惑,反而跑得更快了。
任是花蛇想破小小的蛇头,也想不明白,尊师重道的人类为何撞到老师提问反而拔腿就跑。
甩掉“老师”的应宴气喘吁吁站在厕所旁边,眼睁睁看着男女厕最中央的铜像右眼眨了眨。
摆明了有猫腻。
她盯着铜像看了又看,扯过旁边锈蚀的铁链,给铜像缠了又缠。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铜像,应宴十分满意,感觉安全感又回来了。
她打量了一下厕所的外观。
厕所整体呈蛋黄色,上面画着红云白花,左右各一个白发黑皮的小孩。
一个留长发,穿着裙子。另一个板寸头,穿着裤子。
除了这些,从面部和身形,看不出性别来。
几乎所有学校怪谈,厕所都扮演了很重的身份。
应宴记下位置,心里给厕所贴了个“凶”的标签,从另一条路离开。
她找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摸出纸笔,粗略地画了个简图。
那张问笔仙的纸掉了出来,字迹清晰如初,没有变淡的痕迹。
应宴捡起纸,垂眸思考半分钟,将纸塞到了上衣口袋。
接着,她拿出跑完八百后凭空出现在裤兜里的东西,上面清晰映出她的脸。
——是一片镜子碎片。
碎片的材质很特殊,表面光滑细腻,透明度高,却不是镜子常用的玻璃,塑料,金属等,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材料。
形状呈不规则,边缘锋利尖锐,似乎轻轻一划,就能在坚硬的石头上留下痕迹。
上面还雕刻着一簇簇怪异的花纹,浸在干涸的鲜血中。注视花纹时,眼前会飞速掠过一道幻影。
诡异APP给出的提示虽然离奇,误导性强,但还没有出现绝对错误的情况。
保险起见,应宴没有携带镜子,还将手表上的玻璃拆了下来。
却不曾想,赢了一二三木头人后直接被送了个镜子碎片。
强买强送可还行?
应宴倒没有立即丢掉镜子的恐惧心理。她盯着镜面看了看,默默思考。
假设凑齐了所有镜子碎片,难道真能将笔仙装走?
前世诡异研究中心研究数十年,得出诡异是爱憎都达到极点的特殊存在。
虽然应宴就没见过对人类产生爱意的诡异,但利用诡异的极端情绪,确实可以达到某些目的。
反正都被白瓷雕塑那样的诡异盯上了,再多个识字水准在小学的笔仙,似乎影响不大。
应宴算盘敲的叮当响。
就在这时,原本的水泥墙出现了一扇窗户。
窗口缓缓探出了一只巨大的眼睛,非人的棕色瞳孔里滚着一点漆黑的颜色。它非常努力的贴近玻璃,窥伺外界。
在应宴看到它的同时,它也看到了应宴。
下一瞬,应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没等她做出反应,周围的一切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从落满樱花的水泥路,变成了一间狭小奇怪的房子。
这里窗户密封着,光线黯淡。地面上是乱七八糟的断臂残肢,灰黑墙边的架子上则陈列着干净完好的“体育器材”。
除了前面见过的血淋淋的人头篮球外,还摆放着一个个裹着人皮的球状物,标签上明确写着“足球”两个字。
七彩的羽毛毽子和白色的各式跳绳,如果忽略掉底部的森森人骨的话,看着还挺好看的,应该很讨小孩喜欢。
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应宴小心绕过地上的残肢和血迹,来到一扇木门前。
这扇木门被岁月肮脏的污渍抹成黑色,门把手上沾着不明的黑色物质。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处于谨慎,应宴没有直接触碰门把手,而是垫了一张白纸,手指才落在上面,用力往下一压。
吱呀一声,门轻易被推开了。
但门外不是这所学校特有的阳光,也不是开得烂漫天真的樱花树,而是一个更为狭小黑暗的房间。
里面挤满了极瘦极长的影子。
它们没有五官,没有四肢,只一道拉长的漆黑躯干,近三米高。
接近天花板的部位,贴着一张白纸。此刻往下移动了一下,仿佛在观察闯过来的不速之客。
“叮当叮当,捉迷藏游戏已开启!”
“请注意躲藏,不要让傀影捉到你呦!”
在阴森的铃声中,来时的木门悄然关闭。门与框严丝合缝,看上去就是一面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墙。
看来不能原路返回,应宴迅速打量一番整个房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到了一张桌子。
没给她充足的时间思考,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无数的傀影折下漆黑躯干,地毯式寻觅起主动送上门的猎物。
从外观来看,傀影没有听觉和视觉,也闻不到气味,在“捉迷藏”中并不占优势。
但它们数量极多,密密麻麻分布在房间里,编织出一张无处可逃的大网。
料想当傀影再多下去,完全填充满整间房子,进来的人将再无生机。
当漆黑的傀影距离应宴不超过十厘米时,她眼神一凝,动作敏捷地绕过几个傀影,钻进了桌子底下。
在观察的几分钟中,应宴发现,傀影每次弯折的弧度其实很小。一旦弧度过大,就会头尾颠倒,陷入一段时间的卡机。
而查看一张矮桌子的底部,最少也要弯折成九十度。这是傀影竭力避免的。
也就是说,当前情况下,最安全的就是桌底。
但随着时间流逝,傀影始终找不到人,保不齐会忍耐难受,搜查桌底。
应宴刚钻进桌子底下,脊背上旋即出现了冰凉的触感。
在诡异危险的环境中,外界任何一点细小的刺激,都能引起肾上腺素激增。
难道猜错了?
她的大脑中冒出这么一个疑问,胳膊上的肌肉绷紧,反手往后背抓过去。
但掌心感受到的东西,却令应宴眼底浮现出一抹疑惑。
下一瞬,一道压低的清甜嗓音响起,
“我是浮萍,自己人!”
应宴松开木湘的手腕,道,“你怎么在这?”
屋子里昏暗一片,木湘蜷缩在桌底,脊背贴着墙壁,呼吸声又轻,没注意到在情理之中。
听到应宴的声音,木湘不确定地道,“预言家?”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才道,
“我结束稻草人游戏后,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然后就到这里来了。对了,我问笔仙这个游戏的规则了,只是有些云里雾里。目前只分析出来,桌底是安全的。”
木湘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应宴。
若是别人,她还会犹豫一下,但预言家用不着。
进来的十个人中,每个人对预言家的看法可能不完全相同。但有一点是共识,对方是个好人。
虽然在诸多恐怖电影小说中,老好人通常活不长。
但无法否认,相较而言,和有原则有底线的人合作,不用考虑背叛欺瞒,性价比更高一点。
应宴“嗯”了一声,接过纸条,看了一眼。
这次不是明确的规则,而是一首鬼气森森的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