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林子深处,耳边渐渐只剩风声和偶尔落叶碎响。阳光被树叶筛成碎金,一点点落在怀念肩上,她没注意,时屿伸手替她捡起一片挂在她发梢的叶子,指尖落得极轻。
“你头上。”他说。
她偏头,嘴角扬起一点笑:“你动作怎么越来越轻了?”
“因为你会被吓到。”他不紧不慢地回答。
她轻轻哼了一声,也没反驳。
走在前头的馒头正一脸开心地啃着根树枝,像是找到了人生的乐趣,蛋挞站在一旁等着它,不时看一眼两人,像确认他们有没有跟上。
“蛋挞真的好像你。”怀念低声说。
“嗯?”
“平静,稳重,不抢,也不吵,就一直默默站在那等。”
“你不喜欢吗?”
“我喜欢啊。”她看着那只柴犬,“虽然有时候它看我的眼神像在评估我值不值得投喂。”
时屿失笑:“它是挑食,不是挑人。”
“你呢?”她偏过头看他,眼神带着点调皮,“挑人吗?”
他没立刻回答,只停下脚步,低头看她:“你觉得我挑吗?”
她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有点不敢开口,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时屿慢慢弯下身,系好她脱落的鞋带,动作安静而认真。系完才站起身,语气温缓:
“我只挑你。”
怀念的耳根慢慢泛红,小声嘀咕:“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种话的……”
“没有学。”他望着她,声音轻而低,“是你让我说的。”
前方传来馒头的叫声,把气氛从心跳拉回日常。怀念笑了一下,拉了拉牵引绳:“走吧,馒头在催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阳光透过枝叶斑斓地洒在脚边。偶尔风吹落一串叶子,蛋挞抬头望一眼,又低头继续走着。
走了很久,怀念忽然说:“我想,以后我们应该会经常来这种地方。”
“会的。”时屿回得很肯定,“等你不忙了,我们可以周末轮着选地方——郊区、山路、海边。”
“然后呢?”
“然后你负责挑地方,我负责准备吃的和狗的水和包。”
“你不觉得你负责得多?”
“没关系。”他低头看着她,“你走得累了,我还可以背你。”
她眼底笑意一闪,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了他的手。
走在前面的狗狗突然打起了个喷嚏,扑棱扑棱地甩头。怀念忍不住笑出声:“它们大概以为我们在谈恋爱拖慢了它们的散步效率。”
“我们确实是在谈恋爱。”
“……你怎么今天话这么多?”
“可能因为你今天格外安静。”
“才没有。”
他没再说话,只是牵紧了她的手。
树影在他们脚下交错,像把这一刻安静的光阴牢牢印在某种不可见的时空里。哪怕不说一句话,他们也知道,此刻,彼此都在身边。
森林深处的路径渐渐清晰,树影也被夕阳拉得长长的。两人绕完一大圈回到停车场时,天色已经泛起晚霞,云层像被晕染的油画,温柔而安静。
馒头和蛋挞在前头晃着尾巴,各自喘着气,显然走得尽兴。
“过来。”时屿打开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毛巾和湿巾,先蹲下来拍拍蛋挞的脑袋。
怀念也跟着坐到后备箱边,唤了声馒头。
两只狗似乎都知道要清理,乖乖地站住了。
时屿擦得很仔细,动作不急不躁,指节分明的手握着狗爪,轻轻地擦拭缝隙,连趾垫边都不放过。蛋挞一动不动,只时不时抬眼看他,像有点骄傲地接受照顾。
怀念看着,笑着感叹:“蛋挞是不是觉得你是它的贴身助理?”
时屿没抬头,只淡淡应了声:“那它工资可能得换成你身上的狗粮味。”
怀念一愣,随即失笑:“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你身上有点吸狗体质吗?馒头走哪儿都跟着你。”
“那是它爱我。”她边说边擦着馒头的爪子,语气轻快。
“我也是。”
她动作一顿,转头看他,他却依旧认真擦着蛋挞的后脚,没有多余的表情,像是随口一说,但耳尖微微泛红。
空气里悄悄静了两秒,馒头打了个喷嚏,把这一瞬的悸动冲淡了些。
怀念转回脸,小声道:“……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会撩了。”
“没有。”他把擦好的湿巾收进垃圾袋里,抬眼看她,“是你越来越不躲了。”
她没接话,只是低头笑了笑。
狗狗的脚擦干净,两人简单把狗跳上车后的小垫子铺好。时屿关上后备箱,正准备绕到驾驶座,怀念忽然出声:
“你饿了吗?”
他停下动作,看着她。
她靠在副驾边,拉着车门没进去,只冲他笑了笑:“附近有个夜市美食街,想不想去看看?”
“馒头能吃的那种?”
“有啊,烤地瓜、鸡胸肉卷、宠物专属酸奶。”
“蛋挞也能吃?”
“它不是你说的很挑吗?我们去给它找找有没有看得上眼的。”
时屿没有多犹豫,只低声“嗯”了一下,走过来替她拉开车门:“那就去。”
她上车前,忽然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落在他下颌靠近喉结的地方。
时屿愣了一下。
怀念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开导航,一边轻声说:“馒头今天表现不错,你也有功劳,奖励你一下。”
他关上车门,嘴角轻轻扬了起来。
车子启动时,后座的两只狗已经半瘫在垫子上,像两个没骨头的毛团。怀念放了首舒缓的歌,车窗外夜色正缓缓降临,一切都刚刚好。
快五点的时候,叶瑾瑜刚刚把工作台上的文件收拾好,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肩膀,准备站起来休息一会儿。
门铃响了,她应声走去开门。门口站着何姨,手里提着一个布袋,袋子里装着新鲜的青菜、几只保温盒,还有一小篮子装着雪球喜欢的狗零食。
“瑾瑜,夫人说你这几天恢复得不错,不过还是得好好补补身子,阿姨给你带了点东西过来。”何姨边说边将袋子递过去,语气里满是关切。
“谢谢何姨,您真周到。”叶瑾瑜笑着接过,刚好雪球也蹲在门口,闻着何姨的味道,兴奋地摇着那条浓密的尾巴。
雪球冲着何姨“哼”了一声,鼻子凑过去嗅了嗅袋子里那盒狗粮,眼睛亮了起来。
何姨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雪球的脑袋,“这小家伙可没忘了阿姨呢,阿姨还带了它最爱吃的冻干呢,回头给它多留点。”
叶瑾瑜笑了笑,轻轻拉开门让何姨进屋,“你快进来,我去给雪球拿它的碗。”
何姨拎着袋子往厨房走去,叶瑾瑜顺手关上门,跟着到了厨房。
厨房里,何姨已经开始忙活,把菜洗干净切好,锅里慢慢煮着炖汤,细细的蒜香和姜香慢慢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叶瑾瑜坐在旁边的餐桌前,倚着椅背,目光温柔地看着何姨忙碌的背影。
“何姨,这几天真的谢谢您了,爸妈让我多休息,您又过来帮忙,家里感觉踏实多了。”
何姨放下菜刀,擦了擦手,笑着说:“小孩子嘛,哪能让你一个人扛着。夫人也交代了,身体好了才能干活,别急。”
锅里的汤开始轻轻冒泡,何姨把调好的料倒进去,转身拿了几只小碗出来,准备等饭菜一起端上桌。
这时,雪球已经乖乖趴在沙发边的宠物垫上,头抵着前爪,偶尔抬头瞥一眼忙碌的何姨,眼神里满是信任和依赖。
叶瑾瑜笑着伸手轻轻摸了摸雪球的头,“你也算是家里的一员了,何姨都照顾你呢。”
何姨冲她点点头,“当然,这孩子是咱家的宝贝。”
过了十来分钟,饭菜终于准备好了,热气腾腾地摆满了餐桌。
何姨把一碗炖得浓郁的姜汁鸡汤端到叶瑾瑜面前,轻声叮嘱:“多喝点汤,暖暖身子。”
叶瑾瑜端起碗,微微吹了吹,轻轻喝了一口,姜香和鸡汤的鲜美瞬间让她感觉身体暖和了不少。
何姨从厨房端来雪球的狗碗,装上冻干和狗粮,雪球闻了闻,兴奋地开始吃起来,偶尔抬头望向叶瑾瑜,好像也在分享这份温暖。
“何姨,这几天我身体好多了,您不用太费心。”叶瑾瑜轻声说。
何姨笑了笑,“瑾瑜啊,别小看这点心意,照顾你也是照顾夫人,咱家有你这样乖巧的姑娘,我心里踏实。”
窗外的光线渐渐柔和下来,夕阳透过窗帘洒在桌面上,映照着温暖的饭菜和沙发上安静的雪球。
叶瑾瑜喝着汤,心里有一股暖意慢慢蔓延开来,像是这日常生活中最平凡却又最珍贵的依靠。
叶瑾瑜刚把碗筷收拾好,擦干手,回到客厅。晚餐余温还未散去,厨房里还弥漫着汤的香气。她靠着沙发坐下,雪球窝在她一旁,脑袋搭在她膝盖上,像往常一样安静得几乎要融进地毯里。
电视投屏刚连上,是她前几天就加进收藏夹的电影——《祈祷落幕时》。
她没特地调高音量,只让电影在客厅安安静静地流动着。剧情缓缓展开,镜头里是灰蓝色调的东京街景和主角低沉的对白,气氛沉静。她慢慢放松下来,靠在抱枕上,手指顺着雪球的耳朵轻轻揉着。
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剧情到了某个细碎而深情的片段,她却不自觉地眼眶发热了。她没流泪,只是眼角静静地濡湿,像是某些积压太久的情绪被温柔地拂过。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声音不急,却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雪球抬起头,朝门口看了一眼,没吠,只是耳朵微微竖起。叶瑾瑜按了暂停键,揉了揉眼角,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她透过猫眼看了一眼,微微一顿,然后才打开门。
门外,江昱恒站在那里,穿着便装,手里提着一个小纸袋。他像是刚从楼下便利店回来,神情平静。
他的视线很快落在她眼角,声音没有一贯的冷淡,而是下意识地柔下来一点:“你……哭了?”
叶瑾瑜像是才意识到似的,用指腹轻轻擦了一下眼尾,语气平静:“看电影,看得有点……投入。”
他没多问什么,只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她:“刚好路过,看到这家店还开着,买了红豆豆腐花。你不是一直说想吃热乎的甜点?”
她接过纸袋,指尖触到那还残留着热度的外包装,轻声道谢。
屋里,雪球站起身走到门口,摇着尾巴看着江昱恒。
他低头摸了摸它的头顶:“吃得还好吗?你家主人把你照顾得挺不错。”
叶瑾瑜没说话,只侧身让了个位置,“要进来坐会儿?”
江昱恒看了她一眼,没有多余的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屋里的光重新包裹住两人和那只静静站着的狗。
江昱恒换了鞋,走进客厅,雪球已经绕着他转了一圈,摇着尾巴,又慢悠悠地回到叶瑾瑜身边,重新趴下,像是在确认来者无害。
“你在看什么?”他目光落在投屏暂停的画面上,那是电影中一处昏暗的走廊,主角的背影正静静伫立着。
“《祈祷落幕时》。”叶瑾瑜走向厨房,把豆腐花放进碗里,顺手拿了两把小勺,“之前一直没时间看,今天刚好有空。”
她把碗放到茶几上,随手把遥控器放在一旁,又侧身把抱枕拍了拍,“坐吧。”
江昱恒在她对面坐下,接过那碗温热的豆腐花,低头轻轻吹了一口,红豆的香味混着淡淡的豆香弥漫在空气中。他尝了一口,点头,“这家店味道还行,不会太甜。”
“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叶瑾瑜说着,眼神却落在电视屏幕上,“但后来就很少吃。”
她没再多解释,而是按下了播放键。
电影继续播下去,客厅里重新陷入沉默,只剩下画面里淡淡的配乐和主角低缓的对白。雪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微微打着呼。
江昱恒没再说话,也没离开,像是也被这部电影的气氛牵引住了。他的侧脸映在电视光影里,线条柔和下来,不像白天办公室里那样锋利而疏远。
一个多小时后,电影在沉静中落幕,屏幕渐渐暗下。叶瑾瑜伸手拿过遥控器,轻轻地关了投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