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灯像调了色温的滤镜，把街景染成一层温柔的橘金色。

江聿安穿着白衬衫和深蓝色休闲西裤，开车时手握方向盘的姿势挺好看。他侧头看她：“一会儿不用太紧张，都是我平时队里朋友，蛮好相处的。”

怀念点点头，低头整理裙摆。

她今天穿得稍微正式了一点——米色缎面连衣裙，外面搭了件浅灰针织外套，头发随意地扎了半马尾。那是江可音选给她的，说“这件穿去参加party绝对好看”。

江聿安带她进场时，朋友们正围在室内天台那边喝饮料、聊天。一眼扫过去，大多是熟面孔，也有零星几个女生朝怀念看了几眼。

“这就是你说的‘special guest’？”有人笑着打趣。

“啧啧啧，江聿安你隐藏得太深了。”

江聿安也不恼，反而挺自然地笑了笑：“是特别嘉宾没错，大家少说点让她紧张。”

怀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好说什么。她跟着江聿安一起坐在靠窗的位置，拿着一杯淡气泡果饮，眼神在远处灯光下发呆。

“他们是不是吓到你了？”江聿安凑近些，低声问。

怀念摇头：“没有。只是……一下子好热闹。”

江聿安笑：“你待会儿就习惯了。这里的party嘛，重点不是社交，是舒服。”

说话间，有人来找江聿安说篮球队的事，他朝怀念比了个“我去一下”的手势。

怀念点点头，目光跟着他走过去，又慢慢落回自己面前的杯子上。

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国内某群聊里，她今天的装扮被沈予川截图放大过好几遍，俞可儿还点评：“穿得挺像女主角。”

她自己却仍在无意识地轻晃着手中果饮，眼神柔和。

“要是他知道我今天来参加party……”她忽然想到时屿，心里浮出一个声音。

然后她失笑，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江聿安很快回来，笑着把一颗草莓糖放在她掌心。

“给你，甜的。”

怀念看着那糖，忽然有点出神。

但她还是轻轻“嗯”了一声，笑了笑。

旅馆的灯光不算明亮，客厅地毯上坐了七八个人，都是同一个暑校认识的朋友，气氛比白天还热烈。零食袋子倒了一地，汽水罐滚出老远，背景音乐轻轻放着，是某个流行乐队的欢快节奏。

“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一个女孩提议，“光聊天太无聊了！”

大家立刻起哄：“好！”

转盘最终慢慢停在了——江聿安身上。

“哦豁，是聿哥。”

江聿安嘴角一挑，懒洋洋靠在抱枕上：“来吧，放马过来。”

带头的女生眨了下眼睛，调皮地说：“江聿安，既然你和怀念是我们这批里最早认识的——不是说夏校第一天就在一组吗？那就玩点情侣感的。你在朋友圈发一张合照，并配文：‘终于在一起了’，限时五分钟，截图作证！”

“哇哦这个够劲！”众人纷纷起哄。

怀念愣了一下，下意识望向坐在不远处的江聿安。他正低头刷手机，像是没听见。

江聿安倒是很配合地打开相册，挑了张他们几人郊游那天的合照——那张他刚好搂着怀念的肩，怀念一脸无奈又带笑。

“就这张？”怀念小声说。

“嗯，够自然，够像‘在一起’。”江聿安回她一句，笑着敲字：【终于在一起了@怀念】发送。

江聿安的朋友圈那条【终于在一起了@怀念】配图一发出去没几分钟，就被截图飞速传遍了夏校的朋友圈。毕竟，他长得帅又爱闹腾，怀念在女生群体里也不算默默无闻，两人这对“反差CP”从夏校第一天就被调侃过不少。

可谁都没想到，这张“玩笑官宣”的截图被某个在夏校的中国留学生偷偷转发到了国内一个学生论坛。

标题直接挂上了：“江聿安和怀念，夏校谈恋爱？”

底下评论区瞬间热火朝天：

“卧槽，这不是雅希国际那个怀念吗？”

“江聿安不是江氏的那个儿子？怎么在夏校谈起恋爱来了？”

“我们学校群都在传，说女主之前和时屿关系很好……”

“时屿？？数学竞赛那个？这瓜有点大。”

这条帖子不到两个小时就爆了，随后还被人扒出了江聿安、怀念的合照合集，甚至还有人去找他们的学校和参赛记录。

“你不开心？”江聿安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语气里带着小心的试探。

“没有。”怀念转头看向窗外，语气淡淡的，“就是有点累了。”

江聿安没再问，只是开口提了另一件事：“我本来下周打算约你一起去看海边音乐节，门票我已经抢到了，如果你不想人太多……我可以让朋友把我们的位子换成边上的。”

怀念回头看他，笑了一下：“你怎么那么细心？”

“因为你啊。”他转头朝她眨了一下眼，像开玩笑一样，“我对谁都不这么贴心的。”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心里却升起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好像一层极薄的透明纸，悄悄隔开了什么。

等她回到宿舍，江可音刚洗完澡，正擦头发。

“你和聿安是不是要在一起了？”江可音盯着她看。

“不是。”怀念脱掉外套，声音闷闷的，“那就是个游戏环节而已。”

江可音歪头盯着她，没说话。

“真的。”怀念又重复了一遍，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她低头看手机，有几个国内的消息弹了出来，有俞可儿的，有沈予川的。

俞可儿第一个发来截图：【？？你们看到了吗？？】

沈予川：“……你在说哪一条？”

顾栖舟：“她不是说不回国吗……现在是‘国外官宣’了？”

而怀念直到回到宿舍洗完澡，才在床头发现自己被一大串未读消息围攻。

群里、私聊、外网私信都在炸。还有人去翻她的旧朋友圈配图，挖“恋爱证据”。更有夸张的，在他们合照下发投票：“江聿安 X 怀念情侣感你打几分？”

她拿着手机怔了好久，最后给江聿安发了一条信息：

【你快删了。】

江聿安秒回：【为啥？你不觉得我们在照片里很登对吗？】

她：【这不是重点。】

江聿安：【好啦好啦，我删。反正那张也拍得不太好看。】

他又发来一张自拍笑脸：【不过，你要不要发一条声明说我被你拒绝了？顺便帮我涨点关注。】

她：“……”

俞可儿发来二十几个语音

【俞可儿】：你给我解释一下！！！！！！！

【俞可儿】：你俩啥时候的事？？？

【俞可儿】：你不是说跟江聿安只是朋友吗？？？

【俞可儿】：你居然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恋爱？？

怀念看着这一连串炸弹表情，手指都笑抖了，打了一句：

【怀念】：……你冷静点。

【俞可儿】：冷静不了！！！！你现在立刻马上——

【俞可儿】：把你们的认识发展过程、暧昧时间线、谁先追谁、有没有牵手、有没有亲亲，全都老实交代！！

【怀念】：……没有那些。真的。我们就是朋友。

【怀念】：今天那张照片我都不知道谁拍的。

【怀念】：我刚让他删了。

【俞可儿】：……等等，你不知道他要发？

【怀念】：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俞可儿】：那你看到之后都没生气？他是不是喜欢你？

怀念盯着那句话看了两秒，耳尖微热。她想起江聿安聚会时有意无意的眼神、有点过界的玩笑、和那句“我们很登对吧”，心里泛起一点莫名的迟疑。

【怀念】：……我也不知道。

【俞可儿】：哈？？？你也太迟钝了吧！

【俞可儿】：那时屿呢？

这句话像针似的扎过来，怀念愣住。

时屿原本在书店，老板娘让他帮忙搬书。午后的阳光斜斜洒进来，落在他修长的指节和一本本崭新的书脊上。手机被他随手搁在柜台，震了几次，都没引起他的注意。

他等到店里清闲了下来，才擦了擦手，拿起手机。

屏幕亮起的一刻，弹出的那条截图格外刺眼——

江聿安圈着怀念的肩，她笑得眼睛弯弯的，阳光从侧面照进她的发丝。

配文是粉红滤镜加的一句话：

「终于在一起了」

外头街角的小音响不知什么时候开了，王力宏低沉温柔的嗓音，从远处缓缓传来：

“有没有那么一个世界，永远不天黑……”

时屿盯着那张图看了几秒，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唇线紧绷，情绪没写在脸上，却像风暴潜伏在深海。

“星星会永远闪耀，云朵不会掉眼泪……”

他指尖轻轻一点，把屏幕锁了上，动作干脆又冷静。

然后，他把手机扔进帆布包最底层。

那天晚上，他没有去便利店买柠檬茶，没有点开“MN”资料夹。

他只是坐在桌前，试图做几道竞赛题，却发现眼前的函数像迷宫一样，绕来绕去，出不了口。

窗外的歌还在继续响着：

“我需要人陪我走一走……”

灯光落在他眼底，那点寂寞终于无法再掩饰。

午后的天色有些阴，云和图书馆门口的人不多。

时屿抱着一摞整理完的旧书正准备交到前台，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好巧啊。”江昱恒回头，嘴角带笑，冲他扬了扬手里那杯咖啡，“你不是书店打工吗？怎么跑这来了？”

“图书馆清仓，有书捐过来。”时屿走近了，语气淡淡的。

江昱恒瞄了眼他怀里的书，随口道：“你也太勤快了吧……云和还真的是薅你羊毛薅到极致。”

话落，他没再多问什么，而是盯着时屿的脸看了几秒。

“你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好？”

时屿没吭声，只轻微地偏了下头。

“之前看你朋友圈动态更新一直是一些数学笔记，最近连MN都不更了。”江昱恒说到“MN”的时候，语调刻意拉长了一点。

时屿眉心轻动，眼神却没有太大起伏：“最近有点忙。”

“那照片你看到了吗？”江昱恒忽然问。

“什么？”

“江聿安发的那张。”江昱恒顿了顿，低头咬了一口吸管，“就那个，他们一起出镜的——粉红滤镜那种。”

空气忽然沉了几秒。

时屿没说话。

江昱恒笑了一下，声音也淡下去：“我之前翻你电脑找资料，无意点开过‘MN’那个文件夹。”

“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看到你那个文件夹里，什么数学都没有。”

“都是她的照片。还有你写的那句——‘Her smile is the calmest chaos I’ve ever seen.’”

江昱恒收回目光，“我大概也就那时候明白了。”

时屿还是没说话，但呼吸轻轻顿了一瞬。

“你很厉害。”江昱恒语气平静，“就是在感情这事上，藏得太深了。深到她离开、和别人牵手了，你都没说过一个字。”

他顿了顿，低头掸了掸裤腿上的灰：“你可以不追、不争，但不能假装你没在意。”

时屿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片刻后，他轻声说了句：“我以为她会回来。”

“她是说不回来了。”江昱恒抬头，语气带点无奈，“但人是会变的，她也可能只是……还没确定好方向。”

“时屿，你不是输在她选择了别人，而是你什么都没说。”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几秒。

最后，是江昱恒先别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我知道有家新的奶茶店，他们家冻柠茶味道不错。你不是一直喝那个吗？”

时屿没回答，但脚步还是慢慢地，跟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