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级开学第一天，天刚亮怀念就醒了。
她坐在床上看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然后才慢吞吞起床洗漱。校车不用坐，妈妈会送她去，但她还是提前半小时就背好书包站在门口。
“紧张啊？”妈妈一边找车钥匙一边笑她。
怀念嘟囔了一句：“哪有。”
可手指却不自觉地抓着书包带，紧张得掌心微微发汗。
雅希国际学校的校门是深蓝色的铁艺，带一点欧式弧线的装饰。阳光斜斜地落在门口，她跟着人流走进去，一路张望。
七年级B班在三楼，教室在靠窗的位置。怀念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门进去。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有的在讲话，有的低头看手机，谁也没注意她这个刚到的新面孔。
怀念站了一秒，然后往靠窗的位置走过去坐下。她低头翻书包找文具，刚摆好水杯和笔袋，忽然听到身边有人叫她。
“怀念？”
她一愣，抬头，就看到谢淮初站在她右前方的位置，穿着白色T恤，干干净净的，笑得有点温柔。
“你也在B班？”他问。
怀念眨眨眼，嘴角不自觉弯起来：“你也在？”
“嗯，挺巧的。”谢淮初笑了笑，语气柔和，“喻言也在我们班，他刚刚去领新教材了。”
怀念轻轻“哦”了一声，心里的紧张感像被什么拂了一下，慢慢散了。
她偷偷抬眼看谢淮初，对方正低头翻自己的课本，侧脸安静，阳光洒在他睫毛上，像小时候坐在她旁边时一模一样。
也许……新学校也没有那么可怕。
课间十分钟，B班教室一如既往地热闹。有人围在讲台边玩抽卡小游戏，有人抢占窗边自拍打光位。
怀念窝在最后一排，低头捣鼓她的作业本。明明只是想检查一下数学题，结果不小心画起了小人，还给小人写上了“放假快乐”四个字。
“你在画啥？”
喻言忽然探头凑过来，一只手还拿着还没喝完的奶茶，另一只手肘撑在她桌角。
怀念下意识把本子合上：“没画什么。”
“偷偷画我了吧？”喻言笑嘻嘻地坐在了她旁边的空位，“你刚才那根头发明显是我最近的发型。”
怀念：“……你要点脸吗。”
她刚想反击，谢淮初就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三根冰棒，还没进门就喊了一声：“刚好赶上冰淇淋车，买了你们爱吃的口味。”
“太及时了！”喻言眼睛一亮，一把接过最上面那根，“榴莲味我的！”
谢淮初坐回他自己的位置，顺手把巧克力口味放到怀念桌上：“你之前不是说喜欢这个吗？”
怀念眨了眨眼：“你记得真清楚。”
谢淮初笑了笑，语气自然：“你小学一年级就爱吃这个了，能忘？”
怀念咬着冰棒棍，有点不好意思地撇开眼。
她余光瞥见喻言正在边吃边朝她笑，眼神还一副“我知道你在害羞”的欠打模样。
她一脚踢过去：“你看什么看。”
“看童年回忆杀啊。”喻言笑得一脸坦然，“你俩小时候打架都能打出诗意来，现在竟然能平和共处了，真感人。”
谢淮初：“……”
怀念：“喻言，你要不要考虑当个编剧？”
“我已经在认真考虑了，谢谢。”他举杯致意。
窗外阳光亮得晃眼，教室里的风扇吱呀转着，一切都懒洋洋的，但又刚刚好。
怀念一放学就拎着书包冲出校门，走路都带风。
第一天在雅希，课程节奏快、全英文教学，还有一堆新面孔。虽然她应付得还不错，但这一天真的是神经全程绷紧。她现在只想干两件事：回家，躺平。
怀念一进家门就闻到饭菜香，她换了鞋，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正准备去洗手间洗个脸，手机“叮”地亮了一下。
她随手一看，群聊99+未读。
她瞬间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点进去，果然不出所料——
群里还在刷屏。
【顾栖舟】：我们班主任每天点名像审犯人，说话不带标点符号，全靠我们自己断句。
【沈予川】：我们今天发书发了三节课，发完我同桌差点把语文书当枕头睡着。
【俞可儿】：你们知道我们学校门口的猫吗？今天我喂了它一根火腿肠，它叼走了，我追了十米……
怀念笑得把手机举远了一点，然后回了句：
【怀念】：感觉你们不是在上学，是在拍纪录片。
眼看着话题又被沈予川带偏：“你们食堂怎么样？我们今天午饭是‘红烧什么肉’和‘某种青菜’。”
【俞可儿】：哇你们雅希是不是不用穿校服？！太羡慕了！
【沈予川】：听说还有星巴克一样的咖啡角落，是不是真的？
【顾栖舟】：有人说你们还有独立实验室，我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进错学校了
【俞可儿】：怀念你还活着吗？给点回应！！！
紧接着一排@：
@怀念
@怀念
@怀念！！！
怀念笑着瘫进沙发，打字回复：
【怀念】：活着。没有星巴克，有自动贩卖机……
刚发完，时屿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时屿】：第一天怎么样。
怀念盯着那五个字，心跳忽然慢了一拍。她犹豫了一下，又迅速打字：
【怀念】：还行，就是英语老师讲话太快了，感觉像在听rap……
【顾栖舟】：哈哈哈哈那你岂不是天天在练听力！
【俞可儿】：你们以后是要出国的吗？国际学校听起来太神秘了
【沈予川】：唉，散了散了，人家已经走向人生巅峰了……
她刚想接话，右上角突然弹出一条私聊消息。
【时屿】：你还习惯吗。
怀念看着这六个字，忽然有点不想马上回。她撑着脸，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才慢悠悠地打字。
【怀念】：还行吧，第一天没迟到，已经是个好兆头。
【时屿】：有交到新朋友吗。
怀念手指顿了一下。又继续打字。
【怀念】：有啊，我小学同学也来了两个，一个是谢淮初，一个是喻言。
这次，时屿那边的消息晚了几秒才弹出来。
【时屿】：谢淮初……你后来同桌？
怀念一愣，盯着那条“……”看了两秒，莫名觉得他语气怪怪的。
【怀念】：对啊，他还记得你来着。
时屿没有立刻回。消息框静了好一会儿。
正当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手机终于震了一下。
【时屿】：挺好。
就两个字，没加标点，也没有再追问。看起来冷静得跟个数学题答案似的，但怀念总觉得，屏幕那头的某人，好像在克制什么。
她点了点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那句话删掉，换成轻飘飘的：
【怀念】：我们班同学挺多的，我这周要慢慢摸清谁作业写得快
那头很快回了一句。
【时屿】：你还是只想抄作业吧。
怀念忍不住笑出声。
【怀念】：我这叫战略合作
然后就是一小段沉默。
她刚准备锁屏，时屿又发了一句：
【时屿】：明天晚上预习吗？
怀念：【在你这边复习，还是我这边？】
【时屿】：都行，你挑。
她歪在椅子上，盯着那句“你挑”，心里莫名有点暖。
于是她打字回去——
【怀念】：那我选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坐你旁边。
【时屿】：好，明天见。
第二天傍晚，怀念踩着最后一抹夕阳，晃悠悠进了图书馆。
她进门的时候看见时屿已经坐下了，位置正是她昨晚“指定”的——三楼靠窗，旁边是落地玻璃，一整排书架隔出安静的小角落。男生面前摊着练习册，旁边放着一杯熟悉的黄色饮料，吸管斜斜插在盖子上，冒着细小的水汽。
她走过去坐下，看着那杯熟得不能再熟的冻柠茶，挑眉：“你点的？”
时屿点头，没抬头：“昨天看你朋友圈发了一张杯子里的冰块，猜的。”
怀念一噎，有点想掐自己。她怎么就没想到那张图会被他盯上。
“那你猜得还挺准的，”她喝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味道刚刚好，她嘴角一翘，“下次继续保持。”
时屿“嗯”了一声，依旧没太大反应，只是手边的笔轻轻敲了敲书页。
“这道题你昨天不是说不会吗？”
怀念瞄了一眼，是她昨晚在群里问过的一道几何题。她支着下巴看他在草稿纸上演算，忍不住问：“你昨晚研究了？”
“顺手翻了翻。”他说得很轻松，像是在说路上顺便买了包纸巾。
可她知道他不可能只是“顺手”。她发消息问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他大概率是那会儿才开始看题的。
“时屿。”她忽然轻声叫他一声。
男生顿了一下，转头看她。
怀念笑了一下，歪着头：“你是不是，太努力了点？”
时屿目光落在她脸上，盯了几秒：“我怕你考不过，得留级。”
“喂！”她一脸嫌弃地拿笔戳了戳他手背，“你这种拐着弯说我笨的方式，一点也不体贴。”
他挑了下眉：“那你还要冻柠茶吗？”
“……要。”
她悻悻地转头，继续写题。但嘴角，还是忍不住翘了起来。
窗外的天色慢慢暗下来，图书馆的灯一盏盏亮起，桌子下两人的影子安静地并排着，偶尔轻轻碰一下，又迅速分开。
等图书馆的熄灯提醒响起时，两人刚刚好写完最后一道压轴题。
怀念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我今天大概动了这一整个礼拜以来最多的脑细胞。”
时屿合上笔记本，语气淡淡：“那是因为你这一整个礼拜的大部分脑细胞都拿去挑照片和回消息了。”
“时屿！”她惊了，瞪他，“你是我妈派来的吧？”
时屿低头收东西，没理她。但耳尖微红了一点，像是被她戳中了什么。
怀念翻了个白眼，把书一股脑塞进书包，站起来的时候忽然看见外面玻璃上倒映的身影，愣了一下：“哎，天黑得也太快了吧。”
时屿背上书包，站起身来：“走吧，我送你去车站。”
“我妈今天在附近，我直接坐她车回家。”怀念把书包往肩上一甩，又看他一眼，“不过你可以送我下楼，顺便说说你为什么对我朋友圈这么熟。”
时屿：“……”
他到底还是跟着她下了楼。走到图书馆门口，街边的灯刚刚亮起，橘黄一圈圈铺在路面上。怀念站在灯下整理背带，忽然转头。
“时屿。”她叫他。
“嗯？”
“你下周一有空吗？雅希有一次阶段测验。”她偏了下头，似笑非笑，“如果我考砸了，就怪你那杯冻柠茶分散我注意力。”
时屿看着她，不说话。
怀念摆摆手：“走啦，晚安——”
“我记得。”他忽然出声。
她停了一下：“记得什么？”
“你下周有测验。”他说完，又轻描淡写补了一句，“别怕，我到时候帮你看看。”
怀念一愣，灯光落在她睫毛上，影子轻轻晃了晃。
“好呀，”她扬起嘴角，眼睛亮亮的，“那你不许失约。”
“嗯。”他点头，像在应承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等怀念的身影消失在人行道尽头，时屿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日历，在下周一的那一格打了个红色的标记，备注写着：怀念测验。
国庆节放假的前一天，雅希的校门口挤满了拖着行李箱的学生，怀念背着书包挤出人群，刚走到校门外就收到俞可儿的消息。
【俞可儿】：快快快！节前的学习群例会要开始啦！
【顾栖舟】：我已经把小组打卡表做好了！
【沈予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