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黎灵浑身都像是要散架子了一样，五脏六腑痛的厉害，皮肤上也是火辣辣的疼。
忍着痛意，她环视一圈——
头顶上没有太阳，可是却红的发亮，身旁也没有任何的植物，光秃秃的就如同戈壁，唯一鲜亮的颜色，只有身旁的一抹白。
贺无池是背对着她坐着的，平日里挺拔的背影，此刻竟然有些佝偻，平日一尘不染的白衣，此刻也沾了黄土，可这些都不是重点。
此时此刻，在贺无池身前的地上，倒着一具硕大的尸体，长长的棕色毛发挡住了它的五官，可是看上去像是猿。
这猿足有三米长，简直就是一坨肉山，胸口还插着一柄飞剑，看上去像是贺无池的佩剑。
明明是极其恢宏的场景，黎灵却觉得自己后背升起了一阵冷意。
如同处在了一个聚集着上千妖族的深渊，周围弥漫的已经全部都是死气，和地狱没有什么分别了。
“师尊，这是哪里？”忍着不适，黎灵虚弱开口。
“阵眼。”
细听之下，贺无池的声音竟比她更虚弱。
“师尊你？受伤了？”
黎灵疑惑惊讶之际，就见贺无池忽然站了起来，转过了身，他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是黎灵却莫名感觉有一股恐怖的氛围弥漫在心间。
“该走了，这里……很危险。”
能够让贺无池觉得危险的，那显然是真的危险了。
黎灵当即也不敢多问，直接抿了抿唇，如同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好！我跟着师尊走，咱们去哪？”
放眼望去，这里一片平川，没有丝毫的掩体和躲避的地方，她们又能走到哪里去？
几瞬息过后，黎灵只见贺无池垂下眼眸，对着自己逆风走来，他手抬起的瞬间，黎灵感觉自己的脚下被加注了一股旋风，让她的脚下微微离地，走起路来像是踩在云朵上一样，不用费力，也能轻松地前进。
这是要赶路的意思吗？
黎灵还在迷茫间，贺无池已经走开很远了，眼看着他的身影要消失在眼前，她赶紧拢了拢头发，转身追了上去。
她这还是第一次来到所谓的阵眼之中，可千万不能跟丢了！
躲在贺无池的身后，吹拂过来的风沙尽数被挡住，脚下的灵力也让她的速度变快了不少，可越往前走，黎灵越觉得身体越冷，然而眼前的道路似乎没有尽头。
而且，原本就黄沙飞扬的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聚集起一团团的风团，形成了一个个的小龙卷风，在二人的周围不停地盘旋。
这风声莫名让黎灵觉得是恶魔低语，像是一群人在她的耳边不停的低吟，诉说着痛苦和绝望的死气……
在这氛围中，原本就身体寒冷的黎灵更是觉得冷意逼人，浑身都开始战栗起来。
“师尊，我们要走多久啊？”
“师尊，阵眼里为什么是这样的，这是小世界吗？还是结界？”
“师尊，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啊？”
“黎豆豆在外面吗？它一定记得到处找我呢……之前我感觉自己是被人推下水的，不会是那个该死的杂毛狐狸吧？”
“等我出去了，一定把它的毛全部都剃干净了。”
身体渐渐的冰冷，黎灵感觉自己的意识也渐渐的不太清晰，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在身体里面蔓延，为了不睡着，她决定多说一点话，即便是贺无池没有回应，她都自顾自的说着。
“师尊，我好冷啊，到底要走到哪里？该不会是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所以就一路乱走吧？”
……
“还不说话？那我可要说你坏话了——你这个哑巴师尊，冷死了，半天憋不出半句话，之前还故意躲着我，那么多天都让我自己一个人来练功！明明像之前那样不就好了，把你的那一丝灵气还是真气的渡给我，肯定很快就能筑基！”
“我看你就是害怕我厉害了就杀了你对不对？你怕了，所以你不敢给我渡气，胆小鬼！这破阵法，要是我前几天就把它修好，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掉进来了？不知道豆豆现在急成什么样了……贺无池你就是个闷葫芦！”
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黎灵眼前的身影却突然停顿下来，她一个不查，直接就撞到了贺无池的后背上，吓的她整个人都清醒了三分，踉跄着向后倒去。
然而预料之中的摔落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一阵天旋地转，一只手臂牢牢地箍住了她的后背。
“！”
不知是不是黎灵的错觉，原本困扰着她的冷意在一瞬间被驱散，那些如同恶魔的低语也消失不见了，似乎眼前唯有她和贺无池两个人。
不愧是正道之心的拥有者，居然连这些都能全部驱散吗？
“到了。”无视了黎灵眼里冒出来的惊讶光芒，贺无池手下的力气重了几分，让她依靠着自己站好。
身型稳住的瞬间，一阵光芒刺进黎灵眼睛。
原本一马平川的地面上，此刻竟然耸立着一栋古殿，整个建筑看不出年代，上面被黄沙覆盖了大片，看上去颇为的老旧古朴，似乎随时都会被黄沙侵蚀到倒塌。
贺无池自从拽起了黎灵之后，就一直都没放开手，半是揽着半是牵制，二话不说就直接将她推到那个古殿面前。
“吱呀——”一声，古殿的门在二人眼前打开，里面并非黎灵想象中的漆黑一片，相反，这古殿内四壁全是镂空的窗户，让光线尽数照了进来。
古殿的空地中心，立着一个不大的方桌，桌子的上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是隐隐约约间，黎灵感觉那桌子上面的空气似乎是扭曲的，有一丝丝黑气萦绕在那里，像是凭空出现了什么裂痕，将空间切割。
“轰！”
大门突然间被一阵飓风给甩上，发出来了一声闷闷巨响，吓的黎灵身体抖了一下，下意识向贺无池的方向缩了缩，“师尊，我们现在安全了吗？”
伴随着她话落，门外的声音变得更响，不知是什么东西在撞着那大门，声音时强时弱，扭曲异常，而四周的那些窗户上，也突兀地出现了一道道的黑影，时近时远，像是在不停寻找着进来的方法。
窗户，大门全被撞的砰砰作响，夹杂着古怪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古殿里面不停的回荡。
不安全，这绝对不安全！
黎灵此刻身边没有黎豆豆，战力直接减小了一半，而且外面的那些东西，和妖族的关系似乎也不大，不属于她的领域，黎灵的底气自然也没有以前硬了，此刻全部的希望都落在贺无池身上，却看见他面色淡然点了点头，“嗯，先休息一下。”
嗯？
嗯什么？
意思是安全吗？
黎灵脑海里风起云涌，最后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不过既然他都说没事，那应该也是没事吧。
黎灵屏住气，试图无视那砰砰作响的大门，转头就看见，贺无池此刻已经找了一个角落，盘膝席地而坐，微弱的光芒照在他脸上，让他原本清冷的脸上也多了几抹苍白。
先前他一直背对着黎灵，所以她一直都没有发现，此刻在他身前的衣衫上，沾着大片大片的鲜血，那些血渍没有干涸依旧鲜艳，显然是刚刚渗出来不久的。
“师尊，你受伤了？”黎灵脸色立刻一变，赶紧上前。
“我无事，”贺无池面上没有痛苦之意，反而闭上了眼，“刚才不是说要抽我的真气么，可以来试试了。”
他说的应该是之前赶路时候黎灵的胡言乱语吧。
原来全被他给听见了啊。
黎灵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感觉自己的脸颊似乎烧了起来。
“若想变强就要趁现在，筑基成功便可以将阵眼改变，方可离开。”
闻言，黎灵眸子亮了亮，“筑基成功就能离开？就这么多简单？”
“嗯。”
贺无池点头间，唇边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会觉得筑基简单了吧。
即便是过去了数百年，他也能清楚的记得，自己自幼被宗门誉为修真奇才，九岁炼气，十四筑基，已然是宗门奇谈。
许是受伤之际让他多愁善感，往昔的记忆竟然无比清晰的印在脑中，带着些许放任，他自甘被黎灵拉起手，体内的真气也顺着经脉开始一点点的凝结到指尖，再一点点的被吞噬。
其实这个方法在修真界不算罕见，只是除了临终传功那样的紧急情况以外，似乎没有人愿意使用。
原因也很简单，修行讲究的是顺天而行，他们药王宗用丹药补益避祸已经是有违天道，如此吸收别人真气的行为自然是要罪加一等，尤其是对于修为高者，轻则会损伤筋脉，重则……谁也不清楚会是什么后果。
然而此刻，贺无池并没有将实情托出，反而是带了些毁灭的念头，任由自己的真气被带动。
此地非三界之内，独立孤域，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不算违背誓言责任。
这仙尊，他实在是当的够久了，若是可以在自己徒弟手上解脱，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贺无池心里所想黎灵一概不知，此时两个人的真气在相触碰的指尖缠绕，像是一小团气流在指腹不停地流转。
黎灵面色专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贺无池的面色，如此近的距离，她心跳的声音更响了。
扑通，扑通。
一定是离正道之心近了才有的这特殊反应吧！